第七十六章 違規

  受刺激過度,淚水從眼梢淌下來,眼尾都霧蒙蒙地發紅。

  薄漸俯身,親了親江淮的眼睛。

  江淮顫顫巍巍地合上眼皮,手指攥緊,痙攣似的細微發抖。

  「江淮,叫哥哥。」

  江淮發燒似的,體溫灼熱得可怕。

  他喘不過氣似的,急促地喘了口氣,一滴生理性眼淚吧嗒掉在床單上。

  「哥,哥哥。」他叫。

  薄漸握住了他右手,十指相扣。

  男孩子手掌的觸感都硬硬的,江淮的手指比他還要再細一點,硬,而突著尖銳的骨節。江淮近乎無意識地也握緊了他的手。

  兩枚銀色對戒在中指相扣。

  他的戒指內環刻著「JH」,江淮的戒指內環刻著「BJ」。

  江淮一般起床都挺早。

  但這個一般,一般都建立在他前一天晚上沒熬夜,或者前一天晚上失眠覺少的前提上。昨晚這兩個前提條件都不滿足。

  昨晚,等江淮去重新洗了個澡,回來躺床上睡覺的時候,已經一點半了。

  薄漸也又去洗了個澡,等薄漸回來,就兩點多了。

  江淮大概是到三點,才沒撐住,勉勉強強睡著了。

  睡到一半,江淮模模糊糊感覺睡在他隔壁被窩的人起床了,他翻了個身,背對著隔壁被窩:「幾點了?」

  「七點。」薄漸說,「你繼續睡吧。」

  薄漸說著,卻蹲到了江淮床這邊。江淮睡覺特別安分,晚上不踢人不踢被,到早上還是乖乖地整個人裹在被子裡。

  江淮的頭繩昨天晚上被他捋了,軟軟地貼著臉,從髮絲縫隙中,發紅,被咬破,連帶著吮痕和吻痕的脖頸露了出來。

  薄漸戳了戳江淮的臉蛋:「早上想吃什麼?」

  「不吃。」江淮極度不耐煩地又翻身回去,「我要睡覺。」

  衛和平和老秦約定星期六早上八點,二中校門口見面。他帶著給江淮精心準備的近12年,高二高三理科六門全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老秦去拿好訂好的酒,蛋糕,奶油禮炮和那些零二八碎的東西,一塊兒去突擊江淮家。

  秦予鶴跟江淮「鍛鍊身體」了好幾年,對江淮平日裡周几几點起,幾點出門,幾點回來都門兒清。

  江淮周末早上出去「鍛鍊身體」,八點半前就能回來。

  因為這份十二年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有一百四十多本,能摞好幾個人高的一疊,將近二百斤沉,衛和平又從他家書店叫了個叔叔開小貨車來幫他一起搬到江淮家去。

  路上秦予鶴和衛和平坐貨車去的江淮家。

  他倆在后座。衛和平充滿憧憬,問秦予鶴:「老秦,你說江淮會不會嚇一跳?」

  秦予鶴瞥他:「有可能。」

  特別是衛和平送的這一百多本練習題,秦予鶴保守估計,就江淮這菜逼,年年做天天做,能做到大學畢業。

  衛和平嘿嘿笑了兩聲,又問:「對了,你這回準備在國內呆到幾號?」

  秦予鶴支著頭:「等元旦過去吧。」一說這事,秦予鶴蹙起眉來,「嘖」了聲,「操,我爸媽現在還不知道我回來了……我還得瞞他們一個星期。」

  衛和平愣了下:「那你為什麼非得請假早回來?」

  秦予鶴默了。好半晌,他沒回,換了話題,懶懶問:「欸,你們學校最近有什麼活動沒?我也去看看,天天呆在賓館,我他媽都要呆發霉了。」

  他們仨都是朋友。江淮不偏心,但真關係鐵的還是秦予鶴和江淮。

  衛和平笑了笑,就沒再問。他瞟了眼秦予鶴:「有啊,我們學校最近體育節,有校籃球賽……要不你來我們學校看江淮打籃球?」

  秦予鶴稍怔:「籃球賽?」

  衛和平點頭。

  秦予鶴:「江淮參加了?」

  衛和平:「都進半決賽了!」

  秦予鶴又默了會兒,神情莫辨:「江淮以前不是不參加集體活動嗎?」

  衛和平立馬就知道了秦予鶴的意思。他笑了,說:「老秦,跟以前不一樣了。」江淮跟以前不一樣了。

  江淮沒變。但衛和平一直覺得……江淮應該多幾個朋友,多幾個熟悉的人,而不是格格不入,讓別人誤會他,讓別人害怕他。

  江淮明明沒那麼難搞。

  江淮也不應該這麼多年來,就他和秦予鶴兩個熟悉的朋友。

  「江淮跟班裡同學關係都還不錯。」衛和平笑道:「老秦,這是好事。」

  秦予鶴攥起手。「是好事,」他偏頭看向車窗外,衣兜里的煙盒被攥得皺皺巴巴,「那我下周去你們學校看籃球賽……江淮打得怎麼樣?」

  「特別強,」衛和平壓低聲音,「這兩天好幾個Omega學長學弟都來找我打聽江淮的聯繫方式。」

  秦予鶴也笑了,手裡把玩著個金屬打火機,沒說話。

  「但我肯定是不能給,」衛和平義正詞嚴道,他瞟了眼秦予鶴,「江淮跟你說過薄主……薄漸的事沒?」

  秦予鶴手一頓,神色如常:「換個話題。」

  「……」

  薄漸出江淮房間的時候,正撞見阿財抱著一盒杯麵,偷偷摸摸地向自己臥室運。

  阿財聽見有人出來,嚇得一激靈,覷過去後發現是保健哥哥……阿財折回廚房,大搖大擺地多拿了一盒杯麵。

  薄漸低頭看著阿財。

  阿財從他身邊路過,「嘭」地回了房間。

  江淮沒起床,今天早上吃什麼是個問題。

  薄主席打開冰箱,端詳了昨天從超市買回的可食用用品小十分鐘後,從櫃檯上抽出了昨天他買的《家常菜大全》,決定給男朋友做一頓早飯。

  薄漸並沒有做過飯。

  給江淮洗菜,是薄主席長這麼大,在廚房幹過最重的家務活。

  薄主席又細細鑽研過了這本《家常菜大全》,最後選了一道家裡材料齊全步驟又少,配圖色彩又好看的海鮮煮烏龍麵。

  再煮兩個溫泉蛋。

  薄主席強迫症一樣,把一條魷魚,兩個雞蛋,三隻青蝦,四塊乾貝,從左到右,排排坐排好。

  薄漸還沒想好把一包麵條排在哪裡,門鈴就響了。

  衛和平把手從門鈴上放下來,半分鐘沒人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扭頭看秦予鶴:「老秦……江淮不會今天早上碰巧不在家吧?」

  秦予鶴稍蹙眉:「星期六一大早,江淮不在家能去哪?」

  一個中年人推著一個送家電似的的大紙箱,呼哧呼哧從電梯裡出來,推到江淮家門口。他喘著粗氣問:「和平,那你同學的書我就幫你抬到這兒了?」

  衛和平手裡拎著等江淮開門就往他身上噴的奶油禮炮:「行,就放這兒吧,謝謝……」

  門開了。

  衛和平下意識扭頭,把手裡的奶油炮按了出去。

  於是薄主席一開門,被噴了一身的白色奶油。

  薄漸靜了。

  秦予鶴倏地抬眼,緊盯著開門的薄漸:「薄漸?」

  衛和平呆了幾秒鐘,乾巴巴地開口:「主席?」

  薄漸摸了把濺到下巴上的奶油,眉梢輕輕挑了下:「來給江淮過生日的?」

  秦予鶴微眯起眼,沒說話。

  薄漸穿的是江淮的衣服。那件T恤他認識。

  如果T恤是江淮的,那褲子也有可能是江淮的。

  星期六大清早,薄漸就在江淮家,還穿著江淮的衣服。

  秦予鶴煩躁地拿舌尖頂過上顎,掀唇問:「你怎麼在江淮家?」

  衛和平不敢說話。一大早,在江淮家看見主席這事簡直震撼他媽。

  薄漸側身,從玄關柜子抽了幾張紙巾,細緻地擦拭過手指,胸襟。他輕笑道:「我暫時在江淮家借住……江淮還沒起,你們先進來?」

  衛和平終於沒忍住:「臥槽。」

  秦予鶴低眼,在薄漸左手中指上,看見了一枚銀色戒指。

  戒指戴在中指上,表示在交往關係。

  如果他沒猜錯,這是對戒。

  江淮戴了另一枚。

  衛和平滿腦子都是主席剛剛那句「我暫時在江淮家借住」……淮哥這是和主席同居了???這麼刺激??

  這就是傳說中強者的世界嗎??

  秦予鶴沒什麼表情,肩膀撞了下衛和平,別開眼去:「走吧。」

  衛和平一愣:「什麼?」

  「有人陪江淮了,就別打擾他了。」秦予鶴已經轉頭走了,隨手把禮物都放到了裝模擬題的紙箱旁邊:「讓他和喜歡的人好好過。」

  秦予鶴按了向下的電梯。

  薄漸神情疏懶,慢慢擦著身上的奶油,什麼都沒說。

  衛和平愣住了,扭頭:「老秦??別走啊,來都來了……不是,你生氣了?」

  秦予鶴:「沒有。」

  衛和平:「沒生氣那你走什麼?」

  秦予鶴靜了兩秒:「我想走就走。」

  衛和平:「那你好歹再見江淮最後一面再走啊!」

  江淮剛好洗漱完,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

  見他最後一面?

  誰他媽說話這麼難聽?

  他趿拉著拖鞋到玄關,沉默半晌,問:「你們在幹什麼?」

  接著,他問:「為什麼都站在門口不進來?」

  電梯剛好到了12樓,秦予鶴面梯而站。

  江淮:「您幾個快點行嗎?」

  秦予鶴掉頭回來了。他面無表情,彎腰從地上拾了個奶油禮炮,衝著江淮,狠狠地一按到底:「兒子,生日快樂。」

  江淮猝不及防,只來得及抬了抬手,被呲一臉奶油。

  衛和平早鬼鬼祟祟地摸到江淮邊上,換了支粉紅奶油炮,對準江淮:「淮哥生日快樂!!」

  江淮想躲……薄漸從後扶住了他的腰,沒讓他動。

  他被噴得睜不開眼,薄漸似乎在身後親了親他的頭髮,聲音輕得不能再輕:「男朋友,生日快樂。」

  半決賽的加時賽在周三上午。

  周三下午就是校籃球賽的總決賽。

  二中體育節,校籃球賽占大頭。周三這天,從上午到下午,全校放開,不上課,自由參加,觀看學校體育活動。

  為了支持班級的籃球事業,老林周一周二兩天,特地倒出一節班會課和一節自習課,批准班裡籃球隊的同學去練籃球。

  但老林雖然支持,也看得很開:「比賽嘛,重在參與,贏不了也沒關係……當然能贏肯定是最好!」

  上周的半決賽,三個級部就只高二一個級部要加時賽。

  加時賽基礎五分鐘,有得分差就判輸贏,持平,繼續加時。

  這兩天幾個人都去戶外籃球場練的,天兒冷,但不用到半節課,也都跑出一身汗來。趙天青把球投進裝球筐,拿校服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許文楊喘出口氣:「休息兩分鐘,再繼續練。」

  江淮還行,他體力比這幾個人都好,也出汗,但不太累。他懶洋洋地去旁邊長椅坐下,擰開瓶子喝了口水。

  練是練了,但說實話……明天贏九班的機率非常小。

  沒別的原因,就是菜。

  上周跟九班比了一場,比分是差不多持平,按分數來說……是惜敗,但他跟趙天青都有數,九班根本就沒認真打。

  他是主要得分手,只要九班那仨體育生定好戰略,把他防死了,他們班等於白瞎。

  沒人明白,九班到底是怎麼輸給二十一班那群菜逼的,但江淮那天跟九班打,有種九班在探底兒的感覺……就好像已經準備好了加一場加時賽一樣。

  校籃球賽就剩下兩場比賽。

  一場高二加時賽,一場全校總決賽。

  明天上午除了這場加時賽,學校還有些其他的體育節活動,但江淮估計來看加時賽的會有挺多。

  趙天青也拎了瓶水,一屁股坐到江淮邊上:「明天難打。」

  江淮瞥他:「是挺難。」

  「算了,盡人事,知天命吧。」趙天青鹹魚癱,嘆出一口氣,小聲逼逼:「咱班那仨人太菜了,帶不動。」

  江淮表情不多,點了下頭。

  趙天青灌進半瓶水。忽然,他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坐起來:「江哥,你認識張凌嗎?」

  江淮皺眉:「沒聽說過。」

  「張凌我們籃球校隊的,二隊隊長,」趙天青說,「跟方海平……就21班副班長,他倆關係特好,方海平上場就違規這毛病我估計就是跟張凌學的,張凌太兇了,以前比賽都下過黑手,直接五次違規下場……」他咂摸了下:「還有我覺得9班輸給21班那場,估計就是方海平跟張凌要的友誼分。」

  趙天青人長一米九幾,一熟起來,廢話跟衛和平一樣多。江淮心不在焉地捏著塑料水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趙天青還在逼逼:「……這種行為太可恥了,要我選,直接三勝零負零封晉級不好嗎?羞辱誰呢,要不就直接演咱們班一把,送咱們班三比零晉級,現在又搞出個加時賽,眾目睽睽,我估計得好多人來看,看咱們班是怎麼輸給他們班的,丟不丟人……」

  江淮一邊表面聽,一邊扯了扯褲子。

  在薄漸的威逼下,他不得不把秋褲穿上了。

  很他媽的不舒服,勒得慌。

  明天就脫了。穿狗屁的秋褲。

  周三這天清早,江淮剛到學校,秦予鶴給他發來兩條消息。

  -秦總統:今天我去你們學校轉轉。

  -秦總統:聽說你還有比賽,順便看看你比賽。

  江淮一眼掃過,回了個「哦」字。

  周三全校無課,一大早,班長就拉著班裡的籃球隊,算上兩個從來沒上場過的替補同學,去籃球場練球了。

  加時賽在十點。

  提早換好球服從更衣室出來,進籃球館的時候,江淮稍被嚇了一跳。

  人確實挺多。

  也有體育館不光有加時賽,還有別的活動的原因,但籃球館的確是人挺多,江淮一眼掃過去,比賽還沒開始,已經進了大概二三百人了。

  這不是以班級為單位,老師組織來觀看,所以除了比賽場內有體育老師圈線不准進,都嘈嘈雜雜,人來人往。

  薄主席校體育節事務繁忙,江淮估計他今天見不著薄漸。

  正好,他也不想讓薄漸過來看他輸。太沒面子了。

  籃球是團體協作,他真打不過九班。

  江淮扯了扯衣領,戴好護腕,進了球場。

  球場線外的第一排席位上,坐著穿著統一短袖短裙的女孩子……江淮見過她們排練,這是今年籃球賽的拉拉隊,跳舞都跳得挺好看。

  衛和平也在前排……但他不是拉拉隊。

  「接住!」

  衛和平朝他扔了瓶水。

  「江淮加油!!」

  拉拉隊幾個女孩子一邊喊,一邊笑成一團。

  「江淮最帥啦!」

  江淮水沒接住,「啪」地砸在他腳上。他面無表情地拾起水,佯裝不聞地往座位席走。

  他忽然抬頭。

  觀眾席高高的,靠後的,還沒有人進來坐的空蕩蕩的一排,薄漸站在那裡,神情認真地低眼望著他。

  江淮愣了下。

  薄漸來了。

  江淮褲兜的手機震了下。

  他低頭掏出來。

  -BJ:人太多了,來晚了,前排座位沒有了●°^°●

  江淮仰起頭。

  薄漸微的彎起唇角,向他一笑。

  九班球員都入場了。江淮先前就和九班打過一場,懶洋洋地坐在場下。九班是白底黑號,跟二班正好相反。

  張凌一米九,膚色偏黑,很壯的體格。他進場,掃了眼場下那個跟他比起來消瘦不少,扎著個小辮兒的Alpha。

  江淮名聲很不好。不論是Alpha還是Beta,Omega不予考慮,怕江淮的人都不少。

  哪怕後來江淮高一的事反過來了,還是有人怕他。

  但張凌就屬於,和江淮從來沒有過交集,也從來沒怕過江淮的Alpha。

  「唿——」

  裁判吹哨。

  加時賽的第一分鐘。

  場內忽地一片譁然。

  張凌帶球撞人,連外行都能看得出來的惡意違規。

  他撞倒了江淮。

  作者有話要說:

  營養液2w9+了,@**-Paz!

  如果完結前能到5w,就應該還有一章成人禮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