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喉結微滾。
他想說的不是這個。他想說的是,你是不是在故意勾引我?但他沒能說出口。
萬一不是,萬一是他自作多情,薄漸根本沒往這方面想,問出這種話,沒面子是其次,要是薄漸再發現他坐在這兒,一直對自己胡思亂想……
江淮沒再說話。
薄漸低眼,看著江淮按在他手背上的手,向江淮耳朵偏了偏:「你是Alpha?」
離得近,說話的吐氣都往江淮耳朵里鑽,發熱發癢。
江淮皺了皺眉,拉遠距離:「我的意思是,」他扭頭,「你是不是把自己當成假Omega了?」
江淮的手收回去了。
薄漸視線轉而向江淮,他微的一笑:「假Omega和假Alpha,江淮,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很般配麼?」
江淮:「……」
「你想多了,我沒有這個意思。」他**地說。
你當然沒這個意思,薄漸輕笑著想,木頭。
他稍稍挑眉:「那你是覺得我像Omega?」
江淮:「差不多。」
薄漸挑起唇角,又問:「江淮,你知道真正的Omega是什麼樣子麼?」
江淮:「……不知道。」
這句話似乎一語雙關,好像在嘲諷他。
但薄漸慢悠悠地說:「沒關係,我也不知道。」他側身,拾起書桌上的巧克力盒,棕黑木質的盒子襯得薄漸的手格外白皙,他慢條斯理地一層層拆了包裝,指肚把焦糖色的巧克力推進嘴中。江淮一直盯著他。薄漸輕輕一咬,低下眼望江淮:「你以後慢慢教我好不好?」
過於甜蜜的焦糖味混雜著微苦的巧克力味彌散開來。
薄漸把盒子推過來:「你吃麼?」
江淮:「不吃。」
「強者不吃糖?」
江淮現在聽見「強者」這兩個字膈應,他想起來「江淮淮」。他唇線繃緊,也沒看那盒巧克力:「我不喜歡甜的東西。」
「我喜歡。」薄漸說。
「哦。」
「……」
薄漸已經把監控文件調出來了,江淮接管滑鼠,點了一段進去。監控還算清晰,看得出來是學校監控,但看不出特殊之處。
他沒抬頭:「你喜歡什麼是你的自由,但你別來煩我。」
「江淮,你覺得我喜歡什麼?」薄漸很低地笑了聲。
「被人占有。」
「……是麼?」
江淮瞥他:「主席,我滿足不了您這個需求。」
薄漸斂下目光:「不試試,怎麼知道?」
他把手輕輕合在江淮的手背上,屈起手指,探進江淮的指縫。指肚在江淮早就出汗了的手掌心撓癢似的勾了勾。
江淮猛地轉頭。
薄漸的拇指摩挲過江淮的下巴頦,離下唇很近。江淮倏地起了身雞皮疙瘩:「滾,我沒興趣和你……」
「占有是大人才做的事。」薄漸望著江淮,淺色的瞳仁幾如一泓集了日光的水,「小朋友,接吻麼?」
江淮戛然而止,慢慢的,他盯著薄漸說:「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薄漸不想無恥的利用信息素的便利。
他想讓江淮清醒地答應,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情難自禁……儘管這個過程會稍漫長些。
漫長到可能偶爾也需要藉助信息素的便利。
「咔噠」。
薄漸彎腰,關了江淮剛剛打開的廢料監控片段。他調出另幾段監控記錄,神態放鬆:「都知道是玩笑了,別緊張……我剛剛裝得像麼?」
「像什麼?」
薄漸偏頭:「像你認為的Alpha麼?」
「像屁。」江淮輕嗤。
「哦。」薄漸抬手揉了揉江淮的腦袋,「那我繼續努力。」
江淮目光轉向電腦屏幕,沒什麼表情地拔掉了薄漸捏他辮子的手。
薄漸點了播放。
從頭播放,是在教學樓走廊,走廊上沒人,看不出是哪所學校……旁邊的班級掛牌上標著「高二八班」,右下角時間十二點半,已經放學。
兩三秒,一個穿著紅白校服的女生進入監控,在八班正對著的走廊窗邊停下。
這是四中,四中的高二教學樓。
江淮捏緊了手。
女生張望了一小會兒,似乎沒看見人,就站在窗邊不動了。她在等人。女生是短髮齊頦的學生頭,沒燙沒染,校服穿得整整齊齊,連寬大的運動服校褲也一起穿著。監控質量很好,大致看得出來女生面容清秀文靜。
薄漸似乎早看過監控了,快進了三四分鐘。
宋俊走了出來。宋俊是一個人,校服外套敞懷,穿著條破洞牛仔褲,看上去細瘦文弱。他和女生在窗邊聊了幾分鐘,宋俊就親親密密地攬著女生手臂走了,一副好姐妹的樣子。
後面幾段視頻,無非也都是宋俊宋俊宋俊。
宋俊和這個女生。
每次都是放學以後,每次都是女生一個人來,宋俊也一個人來。
江淮一動不動。
薄漸說:「袁培愛,和宋俊一個班。」
江淮抬眼:「你怎麼發現的?什麼時候發現的?」
很簡單的邏輯。對宋俊來說,最容易下手的就是性格懦弱,家庭條件一般,朋友也不多的女Omega。監控放在這裡,宋俊明顯和這個女生交往頻繁……但薄漸了解到的是,宋俊的同班同學說宋俊和袁培愛沒什麼來往。
對於數一數二的「好學生」來說,做什麼事都格外方便,四中的學生會主席,副主席,甚至於各部部長都認識薄漸。
薄漸唇角微彎:「猜的。」
江淮:「……」
薄漸從文件夾抽了張A4紙遞過來:「袁培愛的學生信息。」
江淮接過來。紙上彩印了一張女生的學生證證件照……下面是姓名,性別,女,Omega,出生年月日,過往考試成績,還有父母工作和電話號碼。
袁培愛學習不錯,但又不是頂拔尖。
袁培愛父母的工作欄也僅僅填了個「公司職工」。
江淮忽然手腳發涼。
他做錯了一件事。這件事他從來沒有認為他錯過……但現在他發現他的確錯了。
把垃圾留在外面,只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倪黎不會是唯一的受害者。他是在為虎作倀。
江淮抬頭:「你聯繫過她了麼?」
「嗯。」
江淮沒有說話。
薄漸低著頭,望著他,慢慢地說:「袁培愛說……她覺得宋俊是個很好的人,宋俊會請她吃飯,約她逛街,還把在二中的遭遇和她說了……袁培愛覺得宋俊很可憐。」
江淮手背上繃出青筋。
薄漸繼續說:「袁培愛說,下周周末,宋俊約她一起出去唱KTV。」
「KTV的確比學校活動室便利多了。」薄漸不帶個人感情地評價。
江淮沉默了很長時間。許久,他仰著臉問:「報警麼?」
「現在報警是打草驚蛇。」薄漸微的一笑,「宋俊還什麼事都沒有做,除非你把手裡的錄音交上去,即使報警也毫無用處。」
江淮挑開嘴角,卻沒笑意:「所以倪黎和袁培愛必須扔掉一個是麼?」
江淮不喜歡和薄漸多費口舌。
他很煩和薄漸這種人爭吵起來。理性而教條,薄漸不會關心究竟是哪個人被「扔掉」,他只會關心結果,關心最後的結果是不是最優解。
這就像經典的「火車軌道故障,備用軌道上有一個小孩,是要放棄小孩的性命,還是要放棄火車上所有乘客的性命」問題,薄漸會毫不猶豫地選最優解。
可對他來說,無論選放棄誰,都是一種壓得人發瘋的負疚。他替別人做了人生的決定,他原本沒有這個權利。
薄漸輕嘆,說:「或者扔掉還沒有出現的第三個人,第四個人……直到有人願意犧牲自己為止。」
江淮忽然有一瞬間喘不動氣。
他低下頭。
薄漸簡單地把資料紙和電腦都收拾了一下,他說:「其實……」
「謝了。」江淮說。
「嗯?」
「搜集這些資料挺麻煩的……謝謝。」江淮又說了一遍。他沒抬頭,靠在椅背上,看不見表情地說,「我把錄音交上去吧,我去聯繫倪黎……就算她不樂意,也總不能等另一個人被垃圾搞了再他媽去報警,這和共犯有什麼區別?」
薄漸望著江淮,他想捏捏江淮的辮子。
他蹲下身,和江淮平視:「其實可以提前報警,讓警察守株待兔……宋俊只要有越界行為,就可以直接把宋俊帶走了。」
江淮抬頭。
薄漸說:「如果能確保宋俊一直呆在拘留所,也不用擔心他會把不相干的倪黎的照片發出去。等他被抓,你再把錄音交上去,找倪黎去作證錄個口供……宋俊到刑滿釋放前,都邁不出法庭、監獄、拘留所這幾個地方。」
「至於照片,」薄漸說,「刪除照片這些事交給警察處理就可以了。」
江淮:「……」
「還可以這樣麼?」許久,江淮問。
「嗯。」
「沒發生的猥褻案也可以提前報警,讓警察守著?」
薄主席稍一頓,沒說「有錢」,只說:「走後門。」
江淮:「……」
邏輯完整,令人信服。
沉默許久,江淮皺起眉,看著薄漸:「那我怎麼感謝你?」
「你沒必要感謝我。」薄漸輕聲說,「這件事原本就和你沒有關係,我不算是在幫你,我是在幫被宋俊猥褻的Omega。」
江淮悶悶的:「哦。」
「但如果你堅持要感謝我,」薄主席說,「我也不會阻攔你……你想怎麼報答我?」
江淮抬頭:「?」
薄漸:「以後每周來我家寫作業怎麼樣?」
「滾。」
薄漸:「你不想寫作業,也可以來我家做別的事。」
「我不想寫作業,也不想來你家。」
薄漸蹲得久了,微微起身,揉著手腕說:「江淮,你能不能……」
「篤篤篤——」
敲門聲。
薄漸沒反應,江淮倒反應很大,猛地去捂薄漸的嘴。薄漸原本要站起來,又突然被江淮拽了下來,一時站不太穩,椅子在地面滑過刺耳的「刺啦」一聲,「哐」地翻倒在地。
薄漸坐在了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屈著腿。江淮跪在他腿間,還捂著薄漸的嘴。
目光對視。
不是多親密的動作,只是有些曖昧。
江淮的手指不自然地蜷了蜷,小聲問:「你家有人回來了?」
薄漸聲音也很低,他一說話,嘴唇摩挲在江淮掌心,帶著呼吸的熱度。江淮收了手。「你怕什麼?」
門外又敲了敲。
江淮起身,要走過去。
薄漸坐在地上,拉住了他手腕:「門反鎖了,進不來,我房間門隔音也很好……應該是我媽回來了。」
江淮扭頭:「……你不說你爸媽不在家麼?」
薄漸仰起臉:「你來的時候沒在,現在回來了。」他睫毛顫了顫,「我媽特別不喜歡我帶人回家。我媽超凶。」
江淮:「……」
「那怎麼辦?」他問。
「要不,」薄漸輕輕地說,「你今晚在我房間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主席:向你發出上床邀請●°v°●
江淮:拒絕。
隨機丟紅包XD
送紅包總有臉黑的,非洲人可以說一聲,酌情(?)發射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