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些時日,謝長翎白日裡公務繁忙,偶爾夜間會偷偷翻牆進她院中,沈昭月攔不住他,只得順著他的意。唯一點,絕不可有親密之舉,每當謝長翎靠近她時,她總是一臉委屈害怕,直言:「難怪二公子只為了我這具身子?」
因著這句話,謝長翎每每有所情動之時,只得克制下來,他想此事並不急於一時。關於親事,謝長翎倒是積極起來,連夜寫信去了京城,托母親為他尋一個心胸寬廣、溫柔小意的妻子。
不過此事,沈昭月暫且不知,她養著病,盤算著如何能早日離開謝府,她有些等不及了。
日頭升起,小院裡幾簇粉花開得嬌艷,魚缸里養的兩條小金魚游得歡暢,沈昭月披著一層薄毯,靠在了搖椅上躺著發呆。她已是好久,未曾見到謝輕舟了。
「姑娘,有封給你的信。」香葉剛去外院拿東西,恰好遇見了門房送信來,上頭蓋了沈氏茶坊的章。
沈昭月坐起了身子,許是動作太大,隻眼前一花,晃著身子站不穩,看著就要從椅上摔下去了。
幸而,一雙手接住了她。
「怎病得如此嚴重?」謝輕舟前幾日就打算來了,偏沈昭月不讓,說是怕將風寒傳給他,誤了他的功課。今日休沐,他才匆匆而來,卻是一進門就看到她連坐都坐不穩了,心下擔憂不已。
沈昭月抬眸,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竟是不由哭出聲來,顆顆淚珠滑落,我見猶憐,「六郎……六郎……」
她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這幾日她心底滿腹委屈無人說,哪怕現在見了謝輕舟,她亦是無法說出口。如此,她更覺得自己委屈了,淚水更是止不住。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月兒,你別哭,別哭了。」謝輕舟被她哭得心下難受,他的月兒平日裡看著是沒心沒肺的樣子,成日裡什麼都不計較,鮮少會哭。
可每次哭了,定是受了什麼莫大的委屈,如那一次被四夫人罰跪,等到他趕去時,一見到他就哭得泣不成聲了。
沈昭月拍打著他的胸膛,發泄著,「我,我不想留在謝府了。我想回安陽去。」
應當是想家了。謝輕舟是庶子,雖說四夫人待他親和,可他在府中的一言一行皆是小心謹慎,與沈昭月一般,自覺是寄人籬下,不是謝府真正的主子。因而,他最是了解沈昭月想家時的感受,小時候他們兩人盪著鞦韆,總是希望有一日能飛出謝府的高牆,去外頭尋一番天地,享一番自由。
安陽,是沈昭月的家鄉,亦是謝輕舟想去看看的地方。
「等過了鄉試,我們就去。」謝輕舟今日來,還有一個好消息與沈昭月說,「前些時日,老夫人身邊的喜娟來問了我幾句話。」
謝老夫人找他作甚?沈昭月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緊張地一把抓住了謝輕舟的袖中,說道:「問你什麼?」
「問我是不是真心要娶你。我自然答是。之後,老夫人賞了我好些孤本藏書。雖沒說透,但我覺著,老夫人定是知道了我們定親的事情,心裡高興呢。」謝家並非書香世家,藏書並不多,可謝輕舟得到的幾本已是十分珍貴,算是老夫人對他的一片期盼之心吧。
沈昭月聞言,略微放下心來,想必是謝老夫人不信她一人之言,又去六郎處打探,怕是唯恐她在謝長翎與謝輕舟兩人之間周璇,不得體面。既如此,沈昭月將上次謝老夫人喚她過去問話一事,說了一嘴,「前些時候,老夫人也曾喚我去問話。」
「可是問你我的親事?」謝輕舟面上全是笑意,一臉喜氣,「謝家難得有喜事,老夫人必當是高興的。」
見他開心,沈昭月竟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了,可若是不告訴他,又怕謝長翎那邊出什麼么蛾子,讓她孤立無援,思來想去,她搖了搖頭,回道:「是問我,願不願意給謝二公子為妾。」
謝輕舟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什麼?是二哥對你有意?還是?」
若是真說是謝長翎對她有意,怕是謝輕舟今後見到他,會心下牴觸,誤了學堂課業。因而,沈昭月故意隱去了一些事情,說道:「上次在仙鶴樓,謝二公子救了我,謝老夫人以為他對我有意,這才問的。我已與謝老夫人說清楚了,你不用擔心。」
謝輕舟這才緩緩鬆了肩膀,吐了口氣,「幸好不是二哥有意,否則我怕是搶不過他。」
「你與他搶什麼?我心中只有你。」萬事都要先提個醒,如此才能做好準備,沈昭月拉住了他的手,兩人對坐,「只我憂心,上次是謝長嵐,這次又是謝二公子,我想早些與你成親,以免夜長夢多。」
「其實,我與母親提過幾次,可母親不願鬆口,定是要鄉試之後才行。」謝輕舟何嘗不想早些與她成親,奈何就是過不了四夫人的關。
「好。只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你平日裡多用功些。兩個月,我們等得起。」沈昭月看得出他同樣著急,讓她多了幾分勇氣。
謝輕舟留在小院裡,陪著沈昭月用了午膳就回去了。雖是休沐,但課業不可落下,他須得多看幾本書,多寫幾篇策論才行。
等到人走了,沈昭月從懷中拿出了沈氏茶坊的信,展開一看,是如意的筆跡:陳茶壓倉過多,需得東家指使。望能十日後,茶坊一敘。
「點個蠟燭來。」沈昭月朝著香葉喚了一聲。
隨後,將信紙點燃,只剩下餘燼。
香葉掃著菸灰,見沈昭月一臉落寞,問道:「是茶坊遇到麻煩事了?」
「有些陳茶,需要處理了。但現下,實在想不出主意。」沈昭月嘆了口氣,若是姐姐在就好了。
入夜,沈昭月本想早些歇息,卻是一個人影翻進了窗戶,謝長翎一臉陰沉地望著她,坐在她的床頭問道:「謝輕舟來了?」
「你派人監視我?」沈昭月躺在床上,側過了身子,將被子拽到胸前,他竟派人監視她!今日,她可是趴在謝輕舟的胸前哭來著!「你怎能派人監視我?我是女子!那人若是什麼都看見了,我怎麼辦?」
謝長翎被她帶著哭腔的聲音質問著,神色漸緩,低聲解釋著:「只在你院外看護些,以防宵小。」
「只在院外?隔著圍牆?」沈昭月連聲問道。
「是,只在院外。我怎捨得讓別人盯著你瞧?」謝長翎的指尖撫過她耳邊的髮絲,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
沈昭月見他臉上沒了怒意,這才說道:「我病了好些時日,六哥自然要來看望我。都是四房的人,若他不來,就該被人說閒話了。」
「只他是男子,日後少來為妙。」謝長翎點了下頭,算是認同了她的話,可想起那日兩人親昵餵食的場景,他仍舊心頭堵著一口氣,「我不喜你們太親近。」
沈昭月故作生氣,賭氣了嘴,朝著他的胳膊打了一拳過去,「不過是兄妹罷了,如何比得過你我呢?這你也要生氣?」
經過幾夜的相處,沈昭月漸漸掌握了謝長翎的性子,雖有些陰晴不定,但較為好哄,多說些好話就行。嘴皮子上下動兩句,無傷大雅,她又不吃虧。
得了她這句話,謝長翎心下滿足,他張開雙臂,想抱一下她,卻聽得女子一句:「我要睡了,不准你輕薄我。」
沈昭月嬌嗔一聲,讓他不禁耳紅起來,他是想輕薄她,很想。但此刻,他忍不住了。
翻過身去,沈昭月面朝牆邊,背對著謝長翎,心底只求著他趕緊走。等到關窗聲響起,她才死死咬住了嘴唇,她實在是厭惡至極。
衛安這幾日跟在謝長翎在太守府辦案,倒是驚奇,自家主子竟時不時會發呆傻笑?
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