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謝老夫人的疑惑,謝長翎長眉一皺,反問道:「為何不願?」
這一句話,真真是將謝老夫人和白芍都問倒了。
呵呵,這探花郎當真是自信啊!
謝老夫人無奈扶額,謝長翎未去京城前,便常常跟在她身邊受教,旁人或許覺得謝長翎是個謙卑好學之人,但謝老夫人是打小就透徹了他的心思。
陸家的郎君之多,小孩子打鬧爭吵是常有的事情。唯獨謝長翎,成日裡端的是兄長謙讓之姿。實際上,他不與人爭辯,是他不屑與傻子爭辯;他不與人爭搶,是他本就不在乎那物件。
謝老夫人記得,謝長翎曾從祖父手中得了一柄木劍,是他的心愛之物。可偏偏在午睡時,被淘氣的謝五郎偷拿去玩了,謝長翎知曉後,二話不說將人揍了一頓,還美名其曰是兄弟之間的武藝切磋,他指點指點罷了。
只謝長翎長到如今的年歲,鮮少有心儀的人與物,因而謝老夫人倒是覺得這性子倒也沒什麼。可他既然開口與她要人了,不論他如何花言巧語地給自己立了個好由頭,怕是打心底就是要得到手的。
然而,這世間之情,並非一廂情願就行。另外,謝老夫人確實不知沈昭月對謝長翎是何心思,因而才特地將人請來了端竹院,一探究竟。
右手的袖子又被扯了一下,謝老夫人偏過頭去,瞪了一眼謝長翎,道:「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忙。不用陪我這個老婆子了。」
謝長翎收回了手,他朝著謝老夫人眨巴了下眼睛,「祖母,孫兒剛與您提的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喜娟,送二公子去忙吧。」謝老夫人實在是頭疼,堂堂一個探花郎這點兒腦子都沒有?哪有長輩會在男子面前,當面問女子心意的,便是說媒,那也該是隔著一堵牆才是。
喜娟今日,是第一次從謝長翎身上看到了少年郎的心性,原本覺得二公子為人肅正,現下看來倒是有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憨態。「二公子,請吧。到底是公務重要,再不濟也該去盯著些府中各位郎君們的課業了。」
連著被趕了兩次,謝長翎這才緩過神來,怕是祖母有話單獨與沈昭月說。他起身,朝著謝老夫人拱手作禮,「那孫兒,先去忙了。」
隨後,他又朝著沈昭月告別了一聲:「沈妹妹的傷勢易留疤,我晚些差人送些祛疤膏給你。」
沈昭月被他趕鴨子上架,那些早就被她拒絕過得東西,怕是不得不收下了。「二公子的好意,小女心領了。」
只這人竟是叫了一聲「沈妹妹」,到底是讓她一陣惡寒,雞皮疙瘩都起來。謝長翎是抽風了不成?平白在謝老夫人面前與她裝親切?
「小事而已。」因著沈昭月終於鬆口,收了他的東西。謝長翎這幾日的心中鬱結之氣,總算是紓解了一些。剩下的,便是靠祖母來說情了,「勞煩祖母費心了。」
謝老夫人見他著急的樣子,打心底覺得這兒孫大了,著實不中用,連連揮手道:「快走快走。」
沈昭月不知這祖孫二人在打什麼啞謎,一會兒說這,一會兒說那,繞到她雲裡霧裡。然而,越是聽不明白,她越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千萬不能中套就行。
喜娟送著人出去,亭中只剩下了謝老夫人與沈昭月兩個人,幾聲鳥啼傳來,陣陣熱風吹過了竹林枝頭,絲絲日光透過枝縫照在了地面上,幸而在亭子一側有溪水流淌,帶來了淡淡的涼意。
謝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拿起了一旁的圓扇,扇了扇風,一臉慈愛地望向了沈昭月,開口道:「你與六郎的親事可定了?」
沈昭月眼眸一縮,卻是繼續保持著微笑,答道:「定了。已交換了庚帖,姨母保媒,只六郎今年要參加鄉試。便定了鄉試後,再選個好日子成親。」
應當是過了鄉試,考上進士再成親。但沈昭月故意少說了一句,自上次各房的表姑娘們齊聚端竹院一事,她亦發覺謝老夫人並不關心,也並不願多插手她們這些表姑娘們的親事,只要不礙著謝家郎君們,她更是懶得管。
可如今,謝長翎剛走,就問她此事,沈昭月萬分擔心是不是謝長翎說了什麼,讓謝老夫人為他打探。
對於沈昭月的回答,謝老夫人一臉瞭然地點了點頭,要說這也算是門好親事,謝六郎是四房庶子,且並不出眾,今後不過是如三房一般,幫著打理些謝家的雜事罷了。沈昭月本就是商女出身,自然能幫襯許多。
可既然謝長翎開了口,謝老夫人厚著臉皮就得多問上一句:「這麼說,你是下了決心,非六郎不可了?」
這一聽,沈昭月立刻反應過來,謝老夫人果真是有別的意思!怕是誤會了她故意勾引謝長翎,故意敲打她呢!當即,沈昭月抬腿起身,而後重重地跪在在了地上,雙手置於額前,向謝老夫人磕首道:「老夫人,我與六郎實乃兩情相悅。自我入府以來,六郎處處待我真心,我們自幼一同長大,一同受罰,一同歡喜,便是天塌下來,我都只決心嫁給六郎一人。」
沈昭月這頭磕的聲響,饒是謝老夫人都未曾想到她竟是如此堅定。可剛才聽著她與謝長翎的對話,又是頗為熟稔之感,謝老夫人見慣了裝腔作勢的女子,人前貞潔烈女,人後浪蕩不堪。
一陣靜默,沈昭月俯首在地,汗流不止,只盼著謝老夫人的下一句話。
「便是我家二郎,也不行?」忽而,謝老夫人回了一句話。
沈昭月的腦中,晴天霹靂,將她震醒!「不願!我不願!」
連著兩句「不願」,毫不遲疑。
「老夫人,或許天下間的女子都欽慕二公子,可我一心只有謝輕舟。若有朝一日,我背棄六郎,必得五雷轟頂,不得善終。」沈昭月生怕謝老夫人不信,對著老天爺舉誓。
謝老夫人不由扯了下嘴角,不過是問一問,何必發如此重誓?倒像是她故意逼著沈昭月似的。「好了好了,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快起來,起來吧。」
剛送人回來的喜娟,瞧見這一幕,連忙跑過去,將人扶了起來。
然而,沈昭月推開了喜娟的手,她還有話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