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家待了五六天,因著齊恆不讓外人近身,沈昭月還真成了他的貼身侍女,每日伺候他洗漱換衣,端茶倒水,若非有專門的人洗衣,就差讓她連浣洗的活計都幹了。
「砰——」
在齊恆再一次使喚沈昭月給他倒杯茶水來時,她是提著一盞茶壺,往桌面上一摔,茶水從壺蓋中溢了出來,打濕齊恆正畫了一半的美人圖。
「氣性這麼大?今日誰惹著你了?」齊恆抬起毛筆,紙張上的墨暈染成了一團,可惜了這好好的一幅畫。
沈昭月冷哼一聲,他是明知故問:「惹我?除了你,還有誰?」
這幾日,她算是看明白了,這人分明是故意折騰她。府中那麼多侍從,他不要,非將她拘在這小小的院子裡。
齊恆閒情逸緻地修養著身子,時不時還能和吳冕一同出府遊玩,她作為一個侍女,只能規規矩矩地跟在他們身後,除了幹活,什麼好事都輪不到她。
「既已出了京城,我自有打算。這吳家你待著就待著,我要走。」沈昭月往椅子上一坐,將她在腦中想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她是離了京城,但沒了姐姐的消息,她心中擔憂。沈昭月問了齊恆許多次,可有辦法將姐姐救出來,可齊恆只知道打著哈哈,愣是不給她一個準話。
齊恆將毛筆放下,低頭看時,才發覺衣袖上沾染了墨跡,他將袖中往上挽起,露出了精瘦的胳膊,他道:「謝長翎已派人往安陽來了,你要走,只怕剛出了府門,就被人套上麻袋,綁了。」
沈昭月不信,若真是如此,為何齊恆之前不說?「那之前……你還說,他一定不會發現?」
「之前在船上,他當然發現不了。這船運可不歸他管。」船運之事,由皇商直屬管轄,再由鹽稅司督查,統屬中央管轄。齊恆如今已承了齊老太師之職,擔任內閣大學士,這些自然由他為首。
至於謝長翎收到的風聲,亦是他故意放出去的。
「你故意將他誘到此處?」沈昭月聽了他的話,隨即想通了,「你讓我當誘餌?」
「非也。」齊恆搖了下頭,指尖挑起了沈昭月的下巴,道:「你可比誘餌,有價值多了。」
忽而,門外傳來了聲音:「恆公子,培陽侯之子,上官卿雲求見。」
培陽侯……
沈昭月想起來,此人原是先皇親臣,勤王有功,姑特賜為培陽侯,曾親赴邊疆,僅僅憑藉萬人,就大勝燕國。
「走吧。希望你值得。」齊恆挑眉一笑,將沈昭月帶出了書房。
門口的庭院內,初冬的蕭條已漸現,枯黃的落葉隨風吹落,鋪在碎石小道上,別有一番清冷孤寂之感,但偶爾有幾顆綠色的小草從石頭縫中鑽了出來,展現著冬日的生機。
沈昭月穿的厚,她一身嫩黃的夾襖,遮擋了些許風情,略有些圓潤之感。這也許,是齊恆將她養得很好,臉頰上都長了肉。
「上官兄,」齊恆拱手作禮,將人引到了一旁的竹亭內坐下,屏風圍繞在四周,小爐上烤著紅薯,香氣迷人。
上官卿雲的目光在沈昭月的臉上流連了片刻,但下一秒,就回過神來。「聽聞齊兄來了安陽,我自是馬不停蹄就從滁州趕了回來,生怕晚一步,你就走了。」
「去那一壺好酒來。」齊恆朝著沈昭月吩咐了一聲。
沈昭月視線划過上官卿雲的臉,那人剛剛盯著她的目光,讓她心底有些怪異。她回道:「好。」
待到沈昭月轉身去拿酒時,上官卿雲看著沈昭月離去的方向,眼底不由發酸,苦笑了一聲,:「若是夢兒在,只怕也是這般年紀了。」
上官家多年前丟了一個孩子,正是上官卿雲的親妹妹。那是他年幼貪玩,一時興起將妹妹帶去了市集,結果一個晃神,人就沒了。
「夢兒的事,並非你的錯。」齊恆嘆了口氣,那日本該丟的是上官卿雲,只是動手的人錯過了時機,才退而求其次,帶走了上官卿夢。
上官卿雲搖了搖頭,「你不用說這些話,寬慰我了。我心裡有數。」
「母親近日愈發病得糊塗,大夫說大抵是撐不到明年了。你籌謀之事,我同意。但若是敗了……」上官卿雲收住了話頭。
齊恆選了一顆剛烤好的紅薯,掰了一半給他,「倒是,我自不會連累你們。」
上官卿雲並非是培陽侯的繼任人選,但任何有才能的人,都不會甘心成為備選。
沈昭月拿著酒水來時,才發覺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所變化,明明剛才還有些疏離的感覺,現在就好似相識多年的老友了。
「這紅薯不錯,很甜。」紅薯乃普通百姓家的飽腹之食,世家子女鮮少會賞用,上官卿雲吃了一整個後,又剝了一個,遞給了沈昭月,「你嘗嘗。」
沈昭月被他突然點了名,有些無措地看了一眼齊恆,見他微微彎起了嘴角,才用手帕攤在掌心,接了過來:「多謝上官公子。」
而後,她咬了幾口,紅薯香甜綿密,她與姐姐在茶田裡時,也常常會玩鬧著挖出一些,扔進鍋灶里烤了吃。
烤糊了外皮,裡頭的紅心就會更甜一些。
「味道如何?」上官卿雲問了一聲。
沈昭月想了想,答道:「要是放在灶里烤著吃,更香。」
話剛說完,上官卿雲突然笑了起來,「好好好,說得好。」
他的妹妹上官卿夢,也曾這般說過。
「等過幾日,我會親自來府中接人。」說完,上官卿雲起身作禮,走了。
沈昭月捧著那沒吃完的紅薯,一臉不解。
「接人?接誰?」沈昭月略有些不安,若是齊恆將她賣了,她只怕是難逃。
齊恆見她眼神閃爍,滿臉猜疑,才喝了口熱酒,溫了溫胃,道:「想要謝長翎放過你,你就不能是寄人籬下,無父無母的沈昭月。」
「上官家,會是你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