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是我的未婚夫婿,自然是要一起走。」沈昭月被他問得發愣,但隨機就反應過來,他一個要成親的人,平白攔著她做什麼?
「倒是恭喜二公子,覓得佳人。聽聞張姑娘早先就心儀於你,如今得償所願,成一段美滿姻緣,正是喜事。」沈昭月抬起頭來,目光盈盈地說完了這段話。
她是真心祝願謝長翎。
可落到謝長翎的耳中,他卻只覺得諷刺,「她心儀於我?呵。她心儀的是我的身份,不是我。」
這一樁婚事,早在謝長翎回京之後,聖上就有意撮合。謝長翎只不過是故意將英雄救美的機會,讓給了謝輕舟罷了。
至於張彩怡所謂的心儀於他,看中的亦不過是謝長翎的官位與前途。
世家男女,從來不會將情愛擺在第一位。
正如曾經的謝長翎,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對沈昭月痴迷至此。
沈昭月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謝長翎會突然說這些話,語氣中帶了些自欺欺人的悲涼。
他,不喜歡張彩怡。
可他喜歡或者不喜歡,與自己何干?
「二公子,木已成舟。當過好將來才是。」沈昭月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算不得寬慰,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聽了她的風涼話,謝長翎禁不住想笑。是了,在沈昭月的心底,只怕她早就求之不得,看他早日成親。然後,再跑得遠遠的,與謝輕舟攜手相伴。
「呵呵。」
一聲輕笑。
沈昭月心底發毛,這人剛才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現在又笑得歡暢了?
也不知是她的那句話,說得好笑。
「木已成舟。望沈姑娘記得這句話,日後切莫要記得,木已成舟,當過好將來才是。」謝長翎唇邊的笑意勾起,那一雙眼眸中閃爍著幽暗的光芒。
那種,被林中野獸死死盯上的熟悉感,再次傳來。
沈昭月一把推開了身前人,「二公子,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可那一推,並沒有將人推開。
謝長翎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五指交疊,攏在胸口。
砰砰——
心臟狂跳,謝長翎道:「你若不與他走,我就放過你。」
「莫名其妙。」沈昭月面色漲紅,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這人,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真真是個瘋子。
沈昭月幾乎是逃跑似的,回了漣漪院。
她要快些走。
過了一會兒,香葉回來了。
「姑娘,怎現在就收拾了?」香葉進屋時,沈昭月已經打開了木箱,在收拾行李了。
沈昭月回頭看了她一眼,「多帶些禦寒的衣物和器具就行。其他無用的茶盞什麼的,就不要了。」
輕裝簡行。先前來京城時,她們帶了許多東西,只怕用時方恨少。
可現在沈昭月有了種逃難的預感,自然能少帶就少帶了。
香葉看了一眼四周的東西,倒是有些捨不得:「這麼多好東西,都不要了?」
「等回了廣陵,再買就是。」沈昭月從一個小匣子裡,拿出了兩封信。正是她來廣陵之前,姐姐給她的那兩封。
將門窗緊鎖,沈昭月將信箋給了香葉,「等京城那日,你與我分開走。」
香葉愣住了,「姑娘,你是不要我了嗎?」
沈昭月搖了搖頭,將她拉到了床邊,悄聲道:「這裡頭,是一處淮南的私宅房契,還有幾張路引。若是回了廣陵,只怕以後難以脫身。不如趁此機會,早些走了好。」
「可是……」香葉擔憂地問道,「可是我們從未去過淮南。」
香葉未曾出過什麼門,一向膽子小些,但沈昭月如今,只信她了。
「香葉,我給你了身契。就是想有朝一日,我們能過自在日子。連京城都來過了,何懼去一個小小的淮南呢?」沈昭月又將一個木質的腰牌給了她,「這腰牌可在錢莊支錢,你藏好了。等到了淮安,不會餓著你。」
香葉拿著東西,才發覺自家姑娘竟是早早就規劃好了一切,一時竟是有些難過,「姑娘定是早知道六公子不可靠,才提前置辦了這些吧?」
沈昭月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並非是她想得周全,而是姐姐提前打點了一切。
「你切記,出京那日。我會另外安排一輛馬車在後巷一條街後柳樹旁等著,你尋個機會,偷偷去了。千萬別讓任何人發現,你只在淮南等我。好嗎?」沈昭月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
給了香葉的這些東西,哪怕自己趕不過去,她也能好好地度過一生。對於沈昭月而言,已是她完成了一樁心愿。而且,以香葉單純的性子,沈昭月是萬萬不想將她牽扯到姐姐的事情里來。
齊恆,並非善茬。
香葉重重地點了下頭:「姑娘託付給我的,我定能做好。」
謝家的婚事就在六日後,謝府中的人早已沒有空閒管沈昭月他們了。
幸而沈昭月收拾東西倒是快,只一兩日就已經全部收拾好了。謝輕舟原本只帶了些書本與筆墨來,現下也不用帶回去,廣陵皆有。
這幾日,謝輕舟常常來漣漪院坐坐,他的傷勢已經漸漸好了許多,傷口都結痂了。
「月兒,陳管家來傳話,馬車和護衛都備好了。我們,何時出發?」謝輕舟在廊下吃了一盞茶,是他慣用的茉莉花茶。
謝輕舟心想著,他的月兒還是在意自己的。
沈昭月看了眼天氣,烏雲漸漸匯集,似是又有一場大雨要來了。
陳管家將馬車的事情拖了好些日子,昨日才說備好了。沈昭月想了想,回道:「明日就走吧。」
若是再拖下去,只怕遇上大雨,更走不了。
謝輕舟滿心歡喜,他知道沈昭月還未曾原諒他,可回廣陵的路途遙遠,這一路總有機會重獲她的歡心。
「好。那我與陳管家說一聲,明日就走。」謝輕舟連連點頭,將桌上的茉莉花茶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