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

  只差沒明著說,虞幼窈沒得教養。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

  原也不想搭理這位威寧侯府的陸五小姐,但這位陸五小姐,卻是上趕著來找存在感,也叫人厭煩得很。

  虞幼窈這才抬了眼睛,瞧了陸明瑤:「陸五小姐比我年長兩歲,在京裡頭也是有了才德的名聲。」

  一聽了這話,陸明瑤眼皮子就止不住地亂跳,心裡湧現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就聽到虞幼窈聲音溫軟,不疾不徐地說:

  「請恕幼窈孤陋寡聞了,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教養」這二字,是這般「沒得輕重」,我打小學的閨中教條,諸如《內訓》、《女誡》、《烈女傳》、《閨訓》沒得一條教導我,身為有一個「教養」的女子,能隨口說旁人沒得「教養」,今兒卻是長了見識。」

  陸明瑤呼吸一滯。

  虞幼窈沒明著說她沒得教養,但話里話外已見高低,旁的不必說,一個「沒得輕重」,她卻是跑不掉了,如此一來,她所謂的才德名聲,也成了浪得虛名了。

  殺人誅心,亦不如此。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驚覺了虞幼窈的厲害之處。

  笑起來是最溫軟不過的一個人,便被人說了沒得教養,臉上也透著笑容。

  說起話來,也是不疾不除,慢條絲理,可話里話外卻是軟刀子進,硬刀子出,偏她還連反駁也是不能,只能乖乖受著。

  一旁的曹映雪想到自己竟然讓虞幼窈潑了一臉茶,哪兒還能忍受這樣的屈辱,一把揮開丫鬟遞來的手帕,氣急敗壞地指著虞幼窈,尖聲道:「虞幼窈,你這個沒教養的東西,潑了我一臉茶,還反咬一口說我失禮冒犯……」

  虞幼窈看向了曹映雪:「曹七小姐是名門貴女,打小也是熟讀各種教條規範,《後漢書·列女傳·曹世叔妻》:「擇辭而説,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

  「你……」曹映雪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所有的不甘和憤恨,盡數被虞幼窈的話橫攔,一時僵在原地,赤紅了雙眼。

  場中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原是想要幫腔的小姐們,被這一句堵得不敢張嘴了。

  哪個大戶人家不重教條閨範?

  哪個小姐不是打小就熟讀各種教條閨範長大的?

  這些教條閨範,才是顯露大家小姐是否有教養的唯一標準,可不行她們這些半大的孩子嘴上說一道的。

  虞幼窈輕笑著:「《女論語》第十一篇和柔,一茶一水,笑語忻(讀欣)然。當說則說,當行則行。閒是閒非,不入我門。莫學愚婦,不間根源。穢言污語,觸突尊賢。奉勸女子,量後思前。」

  說這話時,她唇兒漾著清淺的笑容,宛如冽冽的風寒,吹煞了一池寒水,透著一絲一縷的冷意,沁人身骨,落在曹映雪眼裡,便也透了幾分睨態,睥色,充滿了一股令人羞惱成怒的蔑視。

  呼吸陡然變得急促,曹映雪起伏著胸口,張口:「你給我閉……」

  一個「嘴」字,還沒說出口,虞幼窈鮮亮的唇兒再啟,燦然灼烈刺痛了曹映雪的眼兒:「《李氏女戒》曰:……藏心為情,出口為語。言語者,榮辱之樞機,親疏之大節也。亦能離堅合異,結怨興仇,大則覆國亡家,小則六親離散。是以賢女謹口,恐招恥謗,或在尊前,或居閒處,未嘗觸應答之語,他人話,傍邊接聲,發謟諛(滔、魚,)之言(意指迎奉),不出無稽之詞,不為調戲之事,不涉穢濁,不處嫌疑。」

  《李氏女戒》是女子必讀閨範。

  曹映雪呼吸一窒,張了張嘴,到了喉嚨的聲音,卻是半個字兒也吐不出來,充滿了憤怒的臉,在虞幼窈不疾不徐,又慢條絲理的聲音之中,一點一點漲得通紅,眼裡頭隱隱迸射著火光。

  虞兼葭緩緩垂下頭,輕顫了一下眼睫,濃長的眼睫輕斂,將眼中的幽色盡數遮擋。

  虞幼窈也是真高明,被人指罵了喪女長女,沒得教養,她也不爭辨,卻是曲線救國,拿了女子閨範作伐,但凡受過女子閨範的小姐,也不敢輕易張了口與她爭辨了去,唯恐成了沒得教養的人。

  如此一來,在場沒得一個人再敢說虞幼窈沒得教養了,之前說了虞幼窈沒得教養的人,倒是成了真正沒得教養的人了。

  女有四行,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她們方才嘲笑虞幼窈的行徑,便也犯了「婦德」、「婦言」兩德。

  虞幼窈目光灼灼地看著曹映雪:「《閨訓》曰:凡為女子,大理須明;溫柔典雅,四德三從……言辭莊重,舉止消停。戒談私語,禁出惡聲。心懷渾厚,面露和平,」說到這裡,她輕輕一笑,緩聲問:「我是喪婦長女,不如曹七小姐有母親教導,唯恐讓旁人覺得我沒得教養,打小就多讀了幾本教條閨範,也不知道我說得可對?」

  《女誡》、《女論語》、《列女傳》、《閨訓》這都是大戶人家女兒,七歲便要學的教條閨範,也是衡量一個大家閨秀教養的必學之規範。

  虞幼窈便是喪婦長女,也能將這些教條信口拈來,可見在家中也是受了極好的閨中教養。

  與之一比,她們這些個打小受母親教導的人,卻范了四德婦言,口舌不整,倒還不如她這個喪婦長女。

  在場誰也不是傻子,哪兒聽不出這話?

  可虞幼窈沒有明白張膽得說,而是軟刀子進,硬刀子出,在場哪個還敢反駁了去,可不得憋屈著,敢怒而不敢言麼?

  不然豈不成了對號入座,真正成了沒得教養的人?

  曹映雪氣得直打哆嗦,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著,鼻息間儘是冷冷的抽氣聲,死死地瞪著虞幼窈。

  兇狠的眼裡頭,虞幼窈鮮妍明亮的身影,便宛如長興侯府一株青梧,透了一種巍峨之態,不可撼動之勢,尤其是她的一雙眼睛既美又貴,亮得驚人,便是瞧一眼,也覺得懾人得很,便也不敢與她對視了去,唯恐被懾去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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