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月色真美

  當白爸白媽看到自家兒子領了一個女孩子回來的時候,眼神都在發光,雖然這個女孩子看上去其貌不揚,但老一輩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就這標緻的五官絕對差不到哪裡去。

  換做是之前,二老可能還要勸兒子一聲學習為主,現在都高考完了,再不找女朋友等著打光棍嗎。

  「爸,媽,這是我一個朋友,竹語攸。」白世南簡單地跟自家父母介紹了一下竹語攸,拉過呆若木雞的竹語攸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愣著幹嘛,喊人啊。」

  白世南的話把竹語攸從失神中喊了回來,她實在是太緊張了,有一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既視感。

  等她意識到自己這樣顯得很沒禮貌的時候,她更緊張了,完了完了,白世南的父母不會以為自己是個很沒禮數的女生吧。

  「爸...媽...你們好。」竹語攸腦子裡一團漿糊,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應該喊什麼,情急之下就學著白世南叫了起來。

  白世南/白月景/白爸白媽:???

  「啊,不是...叔叔阿姨你們好。」竹語攸也反應過來了,她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強烈的羞恥感從心頭直接湧上了大腦,臉部處於充血的狀態。

  「咳咳,沒事沒事,怎麼叫都行。」白爸瞪了一眼自己兒子,這麼大的事情居然瞞著自己。

  「好孩子,別緊張,過來阿姨這裡。」白媽臉上掛著平易近人的笑容,像拉家常那樣牽過了竹語攸的手,這「爸」「媽」都喊上了,這女孩跟自己兒子是什麼關係已經是不言自明的事情了。

  竹語攸求救地看向白世南,她不是不喜歡白世南的父母,只是她那貧瘠的人生履歷根本不足以支撐她應對這樣的場面,生怕再說出些不合適的話來。

  白世南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晚上估計要被三堂會審了,他往前一步把竹語攸的手從自己母親手裡搶了回來,將人藏到了自己身後。

  「爸媽,你們先帶月景回去吧,我送她回家。」白世南要是不把竹語攸送走,估計事情要往更麻煩的方向進展了。

  白媽還想說什麼,被白爸攔了下來,「嗯,去吧。」

  ......

  一輛公交車在一條坑坑窪窪的鄉間泥石路上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男一女,手上還拎著大包小包。

  「白同學,你快回去吧,天都黑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了。」竹語攸著急地要去搶過白世南手上的行李袋。

  「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段路了。」白世南避開了竹語攸的手,又往前走了兩步。

  「那我們走快點,再過一會連末班車都沒了。」竹語攸知道白世南的性格,勸是勸不動的。

  白世南跟著竹語攸走進了一條巷弄里,逼仄的小路只能容許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四周都是些上個時代的低矮平房,牆上長滿了青苔,牆灰輕輕一刮就會隨之剝落。

  路上也沒見到什麼人,偶爾會有一兩個老人家拄著拐杖經過,年輕人都外出務工了。

  竹語攸在一扇老舊的木門前停了下來,也不見她掏什麼鑰匙,只是把手往門洞後一探,抽出門閂,伴隨著一陣酸掉牙的嘎吱聲,木門被緩緩推開。

  「奶奶,我回來了。」竹語攸清亮的聲音在屋子內響了起來。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家掀開裡屋的草帘子,顫巍巍地走了出來,渾濁的眼睛在見到竹語攸的時候,多了一抹神采奕奕。

  「回來就好...」老人家注意到自家孫女身邊還多了一個男生,唇紅齒白的,好俊的一個娃兒。

  「奶奶好,我是語攸的朋友,她一個女孩子搬東西不方便,我就幫忙送過來了。」白世南見老人家一直在看自己,主動解釋道。

  「奶奶知道,好孩子,這次又麻煩你了。」老人家看了白世南一會,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麼,變得更加慈眉善目起來。

  「又?」白世南疑惑地看了竹語攸一眼,為什麼要用「又」這個說法。

  竹語攸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臉一下漲得通紅,快步走到了奶奶的身邊,扶著她往屋裡走,「奶奶,我還得送白同學趕末班車,您在家先等我一會。」

  竹語攸把老人家扶回裡屋後,又匆匆跑了出來,只是眼神有些閃躲,「白同學,我...我送你回去吧。」

  「怎麼,連口水都捨不得讓我喝嗎?」白世南見到她這般欲蓋彌彰,用膝蓋想也知道這裡面有貓膩。

  「不...不是的。」竹語攸怕白世南誤會,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

  「逗你的,怎麼到現在你還分不清玩笑話和真心話呢?」白世南彈了彈她的小腦袋瓜,平時那麼聰明,怎麼盡犯這種低級錯誤。

  竹語攸捂著自己的額頭,傻傻地看著白世南,她不是分不清,只是太在乎了。

  ......

  返程的路上,竹語攸比平時沉默了一些,白世南也沒刻意去找話題,兩人就這麼安靜地走了一路。

  在一處連公交站牌都沒有的路口,兩人停了下來,再過一會,或許是一分鐘,或許是半小時,就會有最後一輛末班車把白世南接走。

  與以往的離別不同的是,這次他們已經高中畢業了,不再是傻乎乎地坐到教室里,數著時間就能再見到白世南。

  從今往後,他們的每次見面都不再是理所應當。

  「白...白同學,你...你覺得今晚天氣怎麼樣?」竹語攸深吸一口氣,支支吾吾地說道。

  「這個嘛...」白世南抬頭瞥了一眼萬里無雲的天空,又把目光移到了低著頭的竹語攸身上,眼角帶著笑意,「挺好的,就是雲層厚重了點,把月亮遮住了,怪可惜的。」

  月色下的竹語攸垂著頭,厚厚的劉海蓋住了她慌亂的眼睛,兩隻小手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角。

  「白...白同學,你很喜...喜歡月亮嗎?」竹語攸問完這句話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住了,身子不受控地顫抖起來。

  「嗯,挺喜歡的。」白世南的視線朝著竹語攸的方向望去,不知道是在看天上的明月,還是在看地上的人兒。

  「但...但現在還沒到滿月,只有一輪瘦巴巴的月牙,一點也不起眼,這樣也沒關係嗎?」竹語攸把頭垂得更低了,話語輕到像鄉間泥土路上的塵埃,被風一吹就散。

  白世南沒有急著回應,而是伸出手掬起一捧清冽的月光,像是自言自語道:「哪怕再不起眼的月亮,落到我身上的月光也不曾黯淡過半分,這樣就足夠了。」

  聽到這個回答,竹語攸終於是抬起了頭,嘴唇翕動,藏在心底的話語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白世南,我們......」

  一束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了兩人的身上,那輛末班車,到了。

  「有沒有人要走的,快點,別耽誤我下班。」司機那大嗓門不耐煩地喊出聲,打工人那顆想要下班的心是攔不住的。

  「你...你快上車吧。」竹語攸剛鼓起來的勇氣又偃旗息鼓了,像是受了驚的小鹿一頭扎進洞窟里。

  「司機師傅,這就來。」白世南先是扭頭跟司機喊了一聲,接著做了一件他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他撥開了竹語攸那厚厚的劉海,摘下了她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另一隻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一臉溫情地盯著她,趕在司機師傅再次催促之前,把那句話說了出來:

  「今晚的月色其實也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