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病床上，一個面容蒼白的女孩緩緩睜開了眼睛，渾身使不上勁的她連開口說話都顯得是一種奢望。
「醒了醒了！」
「醫生醫生，我女兒醒了！」
一對守在病床前的中年夫婦激動得熱淚盈眶，男人更是著急地衝著病房外跑去，想把醫生第一時間拽過來。
「爸？媽？」
穆雨薇眼前恍惚了一下，還是認出了眼前的人是生她養她的雙親。
「欸，媽媽在，女兒你先別說話，醫生馬上就過來。」
江茹雲握住了穆雨薇的小手，眼眶紅紅的，眉宇間是濃到化不開的擔憂。
「嗯...」
穆雨薇輕輕應了一聲，除了她現在的確很累之外，她也需要整理一下亂鬨鬨的腦子——她是怎麼會躺在病床上的？
對了，她是推開了白世南，然後自己被車撞飛了......那白世南呢？
「媽，世南...世南怎麼樣了？」
穆雨薇著急起來，連心臟跳動都加快了幾分，硬是擠出了力氣開口問道。
「世南他...」江茹雲愣了一下，打量起穆雨薇的神情，見她神情焦慮不似作偽，不禁試探著問道：「女兒，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世南他是不是出事了？」穆雨薇頓時激動起來，蒼白的小臉泛起不健康的潮紅，不停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媽你快說...」
「沒有沒有...」江茹雲看著女兒這副樣子，連忙收斂起眼神深處的擔憂，露出一個令人放心的笑容，「世南他...他很好，你先躺好。」
「真的？那他怎麼沒來看我...」穆雨薇語氣稍顯失落，她還以為醒來會看到白世南的。
「世南他...他現在忙得走不開，再說了，有爸爸媽媽照看著你還嫌不夠嗎？」江茹雲摸了摸穆雨薇的額頭，面容慈祥。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啦...」穆雨薇也有點不好意思，她這多少有點像有了情郎忘了爹娘。
「好啦，媽沒怪你的意思，你乖乖躺著，你爸馬上把醫生喊過來了，你身上有哪裡不舒服的都可以跟醫生說。」江茹雲見起到了轉移話題的作用，也不再開玩笑。
說到這裡，穆雨薇又緊張了起來，她也不知道哪裡湧出來的力氣，硬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媽，我沒毀容吧。」穆雨薇這才後怕起來，要是臉哪裡被磕到劃到變成了醜八怪，白世南不要她了怎麼辦。
「毀容？」江茹雲看著女兒那張精緻的容顏，雖然現在少了幾分血色，但怎麼也跟毀容沾不上關係，「放心，還是跟之前一樣好看。」
「那就好那就好...」穆雨薇自己也沒摸到什麼疤痕之類的，這才把一顆心咽回了肚子裡。
江茹雲看著女兒怪異的行為，心中的擔憂越來越深，好在這時候穆天盛帶著醫生趕到了。
趁著醫生在對穆雨薇進行一系列檢查的時候，江茹雲拉著穆天盛到了一旁的角落。
「這時候拉我過來做什麼？」穆天盛疑惑地問道，他還想看看自家女兒呢。
「不是，你小點聲。」江茹雲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說道：「咱們女兒可能是失憶了，她好像不記得世南的事情了。」
「失憶？！」穆天盛失聲道，目光忍不住朝著病床上的穆雨薇看去，「她不會連我都不認識了吧。」
「哎呀，都讓你小點聲了，要死啦。」江茹雲拽著穆天盛的耳朵，連忙看了一眼穆雨薇那邊，發現並沒有引起穆雨薇的注意，這才鬆了一口氣，「女兒還記得咱們，就是有些事情，唉，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忘了就忘了吧，你別忘記女兒是為什麼住進醫院的。」穆天盛嘆了一口氣，只要女兒能醒過來，其他的已經不重要了。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輩子。」江茹雲也知道穆天盛在擔心什麼，只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能瞞多久是多久吧，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了。」穆天盛好似一下老了許多，不復當年的銳氣。
「唉...好端端的怎麼會變成這樣...」江茹雲眉宇間也布滿了愁雲。
......
這時醫生也檢查完了穆雨薇的生命體徵，面色稍顯怪異，江茹雲看出了醫生的難色，連忙讓穆天盛照看女兒，自己則是跟醫生出去說。
「醫生，我女兒沒什麼問題吧。」江茹雲擔憂地問道。
「倒是沒什麼問題，儘可能讓病人情緒保持穩定就行，只是令嬡好像誤以為自己是因為車禍才昏倒住院的，一直在問被車撞了會不會留下後遺症，影不影響以後生孩子。」
這位醫生要不是手上翻著病曆本，差點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病房了。
「這...我女兒好像是忘記了一些事情...」江茹雲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跟醫生說了一遍，「醫生您看這樣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您說的這種情況病學史上並不罕見，很可能是因為您女兒接受不了殘酷的事實，大腦選擇性地對記憶進行了遺忘和篡改，建議您等病人身體狀況好轉後再一點點讓病人接受現實，否則可能會再次因為情緒激動而加重病情。」
「好的醫生，我會注意的。」
......
傍晚時分，距離穆雨薇從昏迷中醒來已經過去一個下午了，她的身體狀況在迅速好轉，從一開始說話都費勁到現在已經能自己下地走路了。
「媽，世南什麼時候能來看我啊？」穆雨薇拖著腮幫子百無聊賴地問道。
「你爸已經告訴他了，等他忙完手頭的事，過個兩三天就來了。」江茹雲放下了手中的雞湯。
「那我想用手機跟他說說話。」穆雨薇退而求其次地說道。
「醫生說了，你身體還太虛弱，電子輻射會對你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影響，說不定以後會影響生育。」江茹雲嚇唬她道。
一聽到可能影響生育，穆雨薇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那...那好吧。」穆雨薇妥協了，她還想給白世南生一對龍鳳胎呢。
「乖，再喝點湯，早點把身體養好了，到時候你就可以自己去找他了。」江茹雲再次端起了雞湯。
「啊~」穆雨薇機械地張開嘴，一邊喝著鮮美的雞湯，一邊暢想著何時才能再見到白世南。
......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醫生再次檢查過穆雨薇的身體狀況，確認沒什麼大礙後批准出院。
走出醫院大門口的穆雨薇像脫籠而出的鳥兒，整個人精神勢頭都好上了不少。
「唔，回家咯。」穆雨薇高高興興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原以為被車撞了怎麼也要躺上十天半個月，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出院了。
江茹雲看著女兒這麼高興的模樣，喜憂參半，一時也拿不準主意到底什麼時候告訴自己女兒真相。
這時穆天盛也開著車過來了，朝兩人招了招手，示意兩人上車。
穆雨薇看到父親開的車子，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雨薇，怎麼了，上車呀。」江茹雲牽過穆雨薇的手，拉著她往車裡走。
「哦哦。」穆雨薇跟著上了車，摸了摸后座的人造革皮，他們家什麼時候換成這種雜牌車子了。
然後這種違和感僅僅是一個開始，後面發生的一切讓她感到越來越陌生。
中間，穆天盛和江茹雲帶著她去了一趟生活超市，問她想吃什麼，今天晚上給她做。
穆雨薇很喜歡這種溫馨的氛圍，但是買菜做飯不是一直由安姨負責的嗎，打她記事以來，就很少見到母親下廚。
但她也沒太在意，畢竟是她出院，母親親自下廚慶祝也是說得過去的，可等到付帳的時候，她就傻眼了。
前面排隊的人都在用手機支付，很少有人掏現金，要知道就算是在臨江這種一線城市，手機支付也才剛剛興起，更別說金陵市這種慢節奏的二三線小城市了。
「媽，我真的只是昏迷了一周嗎？我怎麼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啊。」穆雨薇不由發出疑問。
「是一周啊，你不知道，這些年金陵發展得很快的。」江茹雲隱約也察覺到自己女兒的記憶倒退了好幾年，她昨晚居然問自己跟學校請了多久的病假，可她早就畢業了呀。
「哦。」穆雨薇心中的違和感越來越重，那顆想見到白世南的心越來越迫切。
買完了食材，穆雨薇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
「這是咱們的『家』？」穆雨薇望著眼前陌生的居民小區，地上粗糙的水泥地在提醒著她，這裡並不是鋪著大理石板的高檔別墅區。
「臨時...臨時買的落腳點，方便去醫院照顧你。」穆天盛老臉一紅，看著女兒那一臉詫異，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這些後面再說，先上去吧。」江茹雲打斷了父女兩的對話。
等到進了屋，逼仄的兩室一廳讓穆雨薇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媽媽，浴室在哪，我想先洗個澡。」穆雨薇心頭有種莫名的煩躁感，加上昨天在醫院也沒洗澡。
江茹雲給她指了指，又遞上了一套她從沒見過的衣服，穆雨薇抱著衣服進了浴室。
脫光衣服後，穆雨薇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感覺熟悉又陌生，那的的確確是自己的臉，但眉間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韻味，最關鍵的是——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