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陰暗的出租屋內，電腦的螢光打在一張慘白的容顏上，長長的劉海蓋過眉毛快把眼睛都擋住了，少女穿著單薄的睡衣，身上蓋著一條毛毯，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
綺蘿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撐起來的領口，又看了一眼自己一年前取的那個遊戲ID，好像確實有點不符合客觀事實，是不是該從D改成E了。
不過這樣的話，那笨蛋又該進一步懷疑自己了，明明自己一直說得都是實話，那笨蛋怎麼就是不信呢。
她還記得第一次遇上白世南的時候，那一局遊戲她其實早就做好挨罵的準備了，但白世南是第一個沒有嫌棄她的人，也是第一個閃現替她擋子彈的人。
雖然只是在虛擬遊戲世界裡，但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說，這份小小的善意已經足夠照進她陰暗無光的人生里了。
自此，她在網絡上找到了自己的第一個朋友，大概也是現實里的第一個。
可惜的是，白世南平時都要上學，只有周末的時候才會上線，因此她很珍惜能和白世南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
只有和白世南聊天的時候，她才能短暫地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還沒被世界遺忘的人。
「老蘿，你什麼情況下會給我英雄聯盟的遊戲帳號買全皮膚？」
忽然，白世南問了她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比白世南問她今天穿了什麼顏色的胖次還要令人費解。
綺蘿衣出神地盯著電腦的遊戲界面，不知道白世南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但出於對白世南的信任，她還是認真地思索了一下。
這一邊，白世南也在安靜地等待老蘿的回答，他此刻內心很是矛盾，既想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答案。
良久，耳機那邊重新響起獨樹一幟的蘿莉音。
「就算你是人家的好哥哥，想要從人家這裡白嫖一整套皮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哦，除非...」綺蘿衣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
白世南豎起耳朵聽著，保證不漏掉一個字，結果綺蘿衣還給他賣起關子，急得他連忙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你以後喊人家心肝寶貝，那樣人家才可以考慮給白哥哥你買皮膚哦。」說完這句羞人的話，綺蘿衣自己臉上也盪起不健康的紅暈，這也就是隔著網際網路她才敢說這些不害臊的話。
「滾你丫的！當我沒問！」白世南臉都黑了，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來，老蘿是不可能無緣無故送他全套皮膚的，畢竟他前世可沒喊過什麼心肝寶貝。
「哎呀，你別生氣嘛，全套皮膚是不可能啦，但你有個別喜歡的皮膚，我還是可以幫你買的。」綺蘿衣有點擔心白世南惱羞成怒。
「不用了，我就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你可千萬別把錢花在這種東西上，我們還是開始玩遊戲吧。」白世南也不急於一時，距離老蘿音訊全無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遲早給他底褲都給扒個底朝天。
「好啊，那你把要打單子的號給我吧，先說好，鑽石以上的單子別給我。」綺蘿衣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頂多就打打鑽石以下的局，再往上就不是快樂雙排了，而是給白世南上壓力。
「沒有那種東西，我以後不接代練的單子了，我切個小號帶你上分吧，放心，免費的，不收錢。」白世南代練的初衷是為了滿足舔狗日常的開銷，現在他都不當舔狗了，自然沒必要再接什麼代練的單子了。
打單子和打遊戲雖然本質都是一樣的，但遊戲體驗一個天一個地，前者講究效率，後者只要快樂就行了。
有時候運氣不好，遇到奇葩隊友連跪，為了準時交單還得熬夜肝遊戲，他可不想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
白世南這邊是看開了，但對於綺蘿衣而言無異於一聲驚雷。
白世南要是以後不接單子了，那他以後還會玩這款遊戲嗎？退一萬步，就算他繼續玩，兩人的段位也相差太多了，根本玩不到一塊去，總不能讓白世南以後一直陪著她在鑽石局炸魚吧。
「為...為什麼不接單子了，你不是說要攢錢給你喜歡的女孩子準備一個生日驚喜嗎？」綺蘿衣同樣知道白世南代練的初衷是為了什麼。
「還能為什麼，不喜歡了唄。」白世南用著平淡如水的口吻說道。
綺蘿衣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心頭居然湧起莫名的喜悅，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現在問題的重點是白世南以後可能不跟自己玩了。
「那以後我們還能一起雙排嗎？」綺蘿衣的聲音有些失落起來，她也沒法自私地要求白世南花費時間陪她。
「為什麼不能？我只是不接單子了，又不是說不玩遊戲了，充其量沒以前玩得那麼瘋了。」白世南哪裡能不玩，不玩了他以什麼理由跟老蘿套話。
「可...可我會拖你後腿的。」綺蘿衣有點自卑地說道，她不想給白世南添麻煩。
「老蘿，你知道這款遊戲裡最難得的是什麼嗎？」白世南沒有急著開解對方，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超神？五殺？全服第一？」綺蘿衣想了想這款遊戲裡那些給人以成就感的榮譽。
「錯了，是一個能陪你開黑的朋友。」白世南臉上掛著微笑。
老蘿在網絡上只有他這麼一個朋友，他又何嘗不是呢，前世的穆雨薇可不會陪他玩這種「玩物喪志」的遊戲。
陰暗的出租屋裡，綺蘿衣傻傻地重複著【朋友】這個詞，這是白世南第一次把兩人的關係搬到了檯面上，讓習慣了藏在陰影下的她有些猝不及防。
【朋友】，真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