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我叫許露陽。閱讀
我的名字,美麗而又充滿朝氣,寓意是晨間的朝陽。
大家都說我太安靜太溫柔,一聲不響的倒和這個名字不太相符,一點都不朝氣蓬勃。
每每聽到類似這樣的話,我都會聽到那個男生毫不猶豫地反駁。
「你們懂什麼啊!晨間的朝陽正巧是日出最為寧靜致遠的時刻,溫柔安靜又暗自充滿力量。明明那麼符合,你們不懂就不要亂說!」
我不喜歡過多的關注,卻從不排斥因為他落在自己身上變多的目光。
……
我叫鄭和臨。
我的名字,普普通通,沒有廉晟那般念起來就充滿所向披靡的征服感,也沒有原翊那般看起來就宛如遨遊天空的瀟灑感。
我不如他們二人英俊帥氣,也不如他們二人成績優異,就好似名字決定了一生,我這個人註定也是普普通通。
每每浮現這個想法,我都會安然接受,自我安慰。
但是從某一天開始,我發現那個女生念我的名字時,原本普通的三個字開始變得賦有色彩。
「鄭和臨」、「鄭和臨」、「和臨」。
我不排斥自己的名字,卻因為她開始喜歡擁有這個名字的自己。
——
「鄭和臨,打籃球去!」
放學的教學樓總是充滿歡聲笑語和閒然的愜意。走廊上稀稀散散的都是背著書包期待回家的孩子們。
籃球滾到腳邊,穿著校服的男生拾起球一把扔回給了站在教室前門的人,悠悠道:
「不了,我得和陽陽一起回家。」
前門的男生將籃球接了個滿懷,疑惑道:「陽陽?哪個陽陽?」
話音剛落,正在理書包的另一個男生用暗搓搓調侃的語氣不緊不慢道:
「還能哪個陽陽,三班許露陽唄。」
拿著籃球的男生隨手拍了幾下,明顯不知道這中間的關係,繼續好奇地追問:
「哪個啊?咋的?你喜歡她啊?」
拎著書包的鄭和臨正巧經過他,聞言不留餘地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去你的,我發小!走啦!」
被無緣無故打了一下的男生吃痛的「嘶」了一聲,盯著那個朝三班走去的身影,不解道:「他確定不喜歡嗎?」
「誰知道呢。」
走到三班門口的時候,許露陽正巧背著書包走出來。別的女生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下,唯獨她安安靜靜地落在最後,從容地走出教室。
「陽陽。」
聽到熟悉的稱呼,許露陽的步伐一頓,在看到鄭和臨的時候出聲質問:
「你怎麼在這?」
鄭和臨笑出一口大白牙,爽朗道:「等你一起回家啊,明鳶又去跳舞了,我媽說你一個女孩子不太安全,讓我上下學跟你一起走。」
許露陽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抬眸掃了一圈他的身後,沒什麼表情道:
「廉晟和原翊呢?」
鄭和臨答得很快:「他們倆去操場上打籃球了啊。」
許露陽挑眉:「那你怎麼不去?」
沒有聽出她話里的意思,男生單純地眨了眨眼睛,笑得十分陽光:
「因為我要和你一起回家啊。」
彼時,正是初中課堂下課的高峰,傍晚五點的夏日陽光依舊燦爛。不少光線滲進走廊,落在男生有力的肩膀上,像是給他整個人渡上了一層光,莫名耀眼。
她斂了斂眸,轉身朝樓梯口走去,「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和他們一起去打籃球吧,這會影響到你的人際關係。」
鄭和臨跟上她的步伐,一路苦口婆心地解釋:「陽陽,我媽說得很對,叔叔阿姨最近工作忙不能來接你,你一個女孩子回家確實不安全。」
許露陽一路沉默走下樓梯,沒有接茬他的解釋。一層樓的距離很快就結束,下了樓梯,背著書包的女生並沒有順著放學的人潮朝大門口走,而是突然向左轉。
鄭和臨眼疾手快地拎著她的書包,輕而易舉就將她拽了回來。
「哎你往哪走呢。」
許露陽拍了一下他的手,輕聲回答:「去操場。」
鄭和臨鬆開她,疑惑地皺眉,「去操場幹嘛?」
許露陽從容淡然地回眸看他,徐徐道:「你去打球,我等你,然後在一起回家。」
鄭和臨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怎麼行,我們打球時間會很久的,你一個坐在那裡等的話會很無聊的……」
他話還沒說完,許露陽直接面不改色地打斷他的話,「我可以在旁邊寫作業。」
鄭和臨一聽直接就否決了:「不行,操場上你寫作業不方便,我不用打籃球的,走吧。」
說著,他就去拉許露陽的袖子,結果被後者下意識地甩開。
鄭和臨剎那間回頭,視線所及之處,扎著馬尾的女生臉蛋格外白皙,兩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髮絲偶爾擋過那雙漆黑的眼睛,卻無法遮擋瞳眸中的認真。
明明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卻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如此龐大的堅定和深沉,鄭和臨承認他第一次被一個女生給威懾到了。
許露陽:「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但我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你的校園生活。你如果不同意,我就自己回家。我會和阿姨說,不用麻煩你陪我一起……」
不等她說完,鄭和臨直接去抓她的手,果斷拉著她往操場走。
「我去去去,我去總可以了吧。」
不知為何,許久的僵持換來這樣一個結果,原本一直板著臉的女生躲在男生的身後突然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她的眼前,是男生挺拔的背影。單肩背書包的模樣不正經中透著幾分年少時的張揚,和小時候無二差別。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如此。
思及此,許露陽垂下眼瞼,反握住他的手,驀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鄭和臨。」
女生嬌軟清脆的聲音平和又標準地念出那三個字,令少年平靜的心狠狠一顫。
鄭和臨壓下心中的跳動,背對著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怎麼了?」
許露陽:「我們一起長大,無論你如何偽裝,只要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能知道。」
她頓了頓,話語溫柔又堅定:「所以,至少拜託你對我,不要有任何偽裝,知道了嗎?」
我沒有可以真心交談的朋友,班裡的同學儘管對你笑容相向,溫聲細語的。但我也知道,他們其實不喜歡我。
所以至少,至少鄭和臨你,可以直接把情緒表露在我的面前,千萬不要委屈自己來成全我。
看多了偽裝,我會分不清你是真的對我好還是也和他們一樣,不過是表面功夫的應付一樣。
鄭和臨抬了抬下巴,縱容地應著。比起許露陽的認真,那三個字倒顯得是幾分漫不經心地妥協:
「知道了……」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許露陽一下課就會去操場上找鄭和臨,十有八九他都會在那裡和廉晟他們打籃球。
旁邊不乏也有起鬨歡呼的女生,她就像格格不入的存在,一個人乖乖地坐在旁邊的升旗台上,墊著書包安靜地寫作業。
那些女生從來不會注意她的存在,目光滿心專注地盯著籃球場上廝殺流汗的身影。
但鄭和臨總會在休息的時候,目標明確地跑到她的身邊,喝著她一早買好的礦泉水,不厭煩地看著她寫作業,生怕她無聊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說話。
後面回想起來,整個初中生活,記得最深的不是課本上的某個知識點,也不是拍攝畢業照時哭得比他們更慘的班主任。
而是每天黃昏落滿操場時,她沐浴著夕陽,感受著傍晚的涼風拂過面頰,聽著耳邊的籃球聲,歲月靜好的畫面。
溫暖又舒心。
——
西江一中,住宿制高中。每個被晚自習安排得幾近充實的晚上,早就沒了初中的閒情逸緻能夠坐在操場上安然地等著他打完籃球一起回家。
高一的時候,許露陽和明鳶分在一個班,兩個人幾乎什麼事都結伴而行,鄭和臨偶爾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在看到她不是孤身一人的時候放心地和廉晟他們一起走。
然而高二的時候,明鳶轉去了藝術高中,專門學習芭蕾舞,許露陽又變成了初中時的一個人。
十七八歲的年齡,女生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自然而然就會得到同齡男生的關注。
再加上許露陽一直都是安靜溫婉的性格,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不溫不火的從容,渾身上下都仿佛貼著「溫柔」的標籤,非常受男生喜歡。
男生的關注度越高,就會換來女生的嫉妒和排擠。你的安靜和溫柔在別人眼裡就是清高和虛偽;你的性格使然在別人眼裡就是刻意與心機。
許露陽從來不和她們正面交鋒,她們所謂的孤立在她看來就是更為心安的換取一片寧靜的學習氛圍。
而且明鳶的離開,她也不是一個人。
她不喜歡去爭搶吃飯排隊,每次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都是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等到班級同學走的差不多的時候才一個人去食堂。
那天,她又是一個人去吃飯。和往常一樣走出教室,結果就被毫無徵兆地拎住了外套的後領,得到一句熟悉的抱怨:
「怎麼這麼慢!等你半天了。」
她循聲回眸,就看到鄭和臨單手插在兜里,靠著身後教學樓白色的牆壁,神色複雜地望著她。
許露陽有些詫異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平靜出聲:
「你怎麼在這?」
鄭和臨答得很快,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等你吃飯啊,一下課就過來了,結果等了半天都沒看到你,差點以為我看漏了。」
許露陽淡淡地「哦」了一聲,才轉身走下樓梯,「你可以不用來等我,跑上跑下也夠累的。」
鄭和臨跟上她的步伐,與她並肩走下樓梯,「說什麼呢,你看看你,一段時間沒管你都瘦成這樣了。阿姨前幾天還跟我說你在學校一天到晚就知道學習,不好好吃飯,特意讓我來監督你吃飯的。」
許露陽雲淡風輕地瞥了他一眼,顯然不信他的話。明知他是隨便扯的藉口,卻沒有戳穿他,只是偏頭吐出三個字。
「隨你吧。」
在那之後,鄭和臨每次一下課就跑來找她吃飯,最開始還能頗有耐心地在門口等著。到後面摸透許露陽的速度,乾脆直接走進教室,坐在她的旁邊等她。
一來一去,陌生的班級他都混熟了臉。
有時候許露陽很羨慕鄭和臨。他這樣一個人,仿佛不管在哪裡,人緣都很好。一個笑容,一個舉手投足的幫忙,大家都會心誠實意的和他交朋友,與她完全不一樣。
那是一個晚自習的結束,許露陽正在收拾書包,身邊突然落在一道陰影,擋去了不少白熾燈的光芒。
「許露陽。」
和她說話的是班裡最為活躍的女生謝程程,也就是她帶頭孤立許露陽,只因她喜歡的班長對許露陽頗有照顧。
不過最近她的態度收斂了不少,其一許露陽確實沒做錯什麼,其二鄭和臨的出現多少還是給班長帶去了點打擊。
他們二人之間的熟稔和親密關係從側面抹殺了一部分男生的小心思。
許露陽輕嘆一聲,掀起眼帘平靜地望著謝程程。女生就站在她身邊的過道上,抱胸垂眸看著自己,面色帶點不耐。
她只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手上的動作,「有什麼事嗎?」
謝程程故作輕鬆地清了清嗓子,轉而問:
「你和鄭和臨是什麼關係?你們在談戀愛嗎?」
許露陽動作一頓,只一秒鐘便恢復了常態繼續道:
「不是,我們只是從小認識。」
「這樣……」
謝程程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突然把一個粉紅色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心,飛速道:
「那這個就拜託你了。」
許露陽看了眼突然丟到她書包上的東西,漫不經心地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眼。
粉色的信封上什麼都沒寫,只是摸起來的厚度知道裡面一定裝了東西。
她捏著信封輕輕晃了晃,「這是什麼?」
謝程程瞥了眼跟在她身後的其中一個女生,後者被她這麼一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嵐嵐的,你只要給他就行了。」
這麼一個曖昧的眼神,這樣一個害羞的舉動,饒是許露陽不怎麼關注這方面的事情都讀懂了其中的意思。
思及此,她徐徐起身,不緊不慢地背好書包,把信封重新遞了回去。
「讓她自己去給吧。」
謝程程:「你……」
許露陽打斷她的話,眼神落在那個叫嵐嵐的女生身上。
後者穿著寬鬆的校服,身板很瘦,被她這麼一看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雙手都絞在一起,明顯十分緊張。
她的心裡有了忖度,再抬眸時,那雙黑眸里流露著冷靜的判斷,聽不出任何情緒,直言道:
「既然喜歡,那就自己去給吧。經過我之手,誠意會打折扣,你自己看著思量吧。」
大概沒想到她會說得這麼直接,一時間堵著她的幾個女生都愣了一下。眼看著女生越過她們朝教室的前門走了過去,為首的謝程程突然大聲質問:
「許露陽,你是喜歡鄭和臨的吧。」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