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越過時空壁壘,十餘道神念波動,便死死鎖定在了石嵐的身上。
時空長河之上一片混沌,映照出的茫盪星空消失無蹤,只餘下滅力交織而成的漆黑雷霆閃爍。
神王一襲血色華服,靜立於長河彼岸,神情平靜,看不出絲毫波瀾。
在他的身前不遠處,是十二道身纏澎湃滅力的身影,四溢出的威壓凝固了時空,腳下的時空長河,流速減緩了億萬倍,萬載一瞬。
這種大場面,有些出乎了石嵐的意料,即便有過神王的提醒,她也未曾想過會有這般情景,竟然驚動了十二尊主宰親臨。
玉皇靜立於不遠處,頭戴玉冕,身後一柄血色仙劍浮動,神色漠然,除他之外的十一尊主宰,有六人站在了他的身後,顯然是源自天庭一系,以他為尊。
其中有兩位主宰的身上瀰漫著驚天妖氣,渾古而蒼涼,顯然是不世出的妖族巨擘。
「神王,我等此行的意圖,不必說,你也已經清楚。」
玉皇沉聲開口,眉心微皺:「源晶給出了示警傳念,大宇宙破滅,時空長河斷裂的根源,大概率就在此子的身上,因果關聯如此之大,你也要阻攔我等?」
「當初打碎起源大陸的是爾等,現如今又要出手幫祂?」
神王微微搖頭,一聲長嘆:「大宇宙破滅,與爾等有何關聯?你們之中有幾人能活到那個時候?到了這個地步,伱們心底依舊畏懼著起源天,想為自己留條後路。」
聞言,玉皇面色微沉,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
「神王,來此地之前,我耗費了天庭大半底蘊推演,你此刻的決斷,影響的會是整個古史,這或許是我等此生僅有的機會,望你三思而後行。」
「起源天當初也給過我選擇……這一次,我讓祂自己選。」
言罷,神王驀然抬手,一掌將石嵐打入了時空長河之中,澎湃的源力洶湧,化成了一道透明晶棺,包裹著她順流而下。
沾染了時空長河之水,源力的性質瞬間發生了改變,透明的晶棺被墨色浸染,一片漆黑。
石嵐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已經踏上了返程,周身被源力包裹的一剎,她的耳畔亦是響起了神王的傳音:
「我的力量不足以送你入長河下游,只能送你一程,我知曉你手中掌握著跨越古史的力量,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去走。」
「以你如今所行的道,與起源天之間遲早要有個了斷,源力……是禍根,亦是亂世之苗,如何取捨,你自己決斷。」
神王出手的那一刻,除了天庭陣營之外的五尊主宰齊動,一併向著時空長河下游追去,嘗試出手攔截黑棺。
對此,神王沒有絲毫反應,主宰的力量無法影響到時空長河的主流,一旦上路,結局便已經註定了。
這一點,玉皇同樣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勸神王三思,而是直接出手了。
「罷了。」玉皇一聲輕嘆,轉身準備離去。
關鍵人物已經不在此地,再出手,不過是在消耗自己的本源,毫無意義。
轟!
血色的神光驟然亮起,照亮了無數個時代,點燃了一個紀元。
瞬息之間,神王悍然出手,一掌壓落,浩瀚的氣血壓下了時空長河的光輝,裹挾著無敵的大勢,剎那間碾碎了永恆。
嗡——
血色仙劍驟然亮起,一陣輕吟,其上鐫刻的古樸紋路,映射出了無比璀璨的混沌仙光,模糊之間顯化出了一方龐大世界,恐怖的殺伐之氣,劃開歲月,挖出了埋葬於遠古的光陰。
血色掌印消逝,時空長河之中濺起狂瀾,無盡支流橫生,每過一息,時空都在產生劇烈的變化,影響著整個大宇宙。
玉皇停下了腳步,眸中仙光翻湧,帶上了一絲沸騰的殺機:「你終究是按捺不住了。」
他與神王這一戰,牽動的是整個大宇宙的局勢,傾覆的是整個人間。
「當初起源大陸破碎,仙道當居首功,我是起源天所生,理當為祂戰死,你我這一戰,於我而言,遲了近六百萬載。」
「玉清……讓我看看你的手段!」
神王一聲冷喝,面色冰冷,吐字如道印桓空,震動了萬古歲月:
」再次找來那些生靈,在這裡,徹底殺死我!」
「你既執意求死,我就送你一程。」
玉皇反手握緊了血色仙劍,立於他身後的六位主宰,沒有絲毫言語,周身滅力翻湧,圍攏於神王身側。
嘭!
一位主宰率先發難,直至動手,滅力微散,他方才顯出了真容,滿頭紫髮披肩,周身帶著不可言的貴氣,魔氣翻湧,化時光為熔爐。
他膽可吞天,一出手,便欲圖將神王煉化,飲神血滋補己身。
其餘幾尊主宰沒有旁觀,一併出手,可怖的滅力翻滾於時空長河之巔,沉重的壓力,足以碾碎大宇宙,重開混沌。
面對神王,這個自起源時代,便被冠以無敵之名的存在,他們沒有絲毫留手,出手便施展出了畢生所悟,甚至燃燒了本源,催動了一切能夠短時間內使戰力暴漲的法門。
「僅此而已了?」
望著眼前的眾位主宰,神王一聲低語,朦朧的血色戰紗浮現於體表,溫潤如玉的面龐之上,浮現出了似血的神紋,瞳中一片赤紅,如神似魔:
「就憑這些,爾等拿什麼斬我!」
話音落下,神王的身軀急劇暴漲至億萬里,恐怖的血氣於空中凝結成戰兵,映照出了遠古時的幻景,古老而蠻荒,殺機沛然。
神血沸騰的光彩,絢麗無雙,透著起源神紋,這是源自起源天的饋贈,只有在起源大陸之中,踏入時空領域的神族,才能得到的嘉獎。
如今的神王,是大宇宙之中,唯一掌握著起源神力的存在,後無來者!
轟!
滅力洶湧,摩擦出的雷霆,漾起了寂滅的華彩。
出手的眾位主宰面色劇變,身軀不約而同的被震退,裂開無數血痕,主宰精血滾滾灑落,血浪翻天。
正面硬撼同時出手的六尊主宰,其中還包括自起源時代活下來的老古董,這種恐怖的負擔,即便是神王,依舊承擔不住,付出了不菲的代價,神軀崩裂,王血染紅了時空。
長河之上一片混沌,已不見宇宙,原先被定格的時空被徹底打成了一團漿糊。
神王根本不在意自身的傷勢,崩裂的身軀轉瞬間癒合,再度亮起煌煌血焰,向前壓去。
哧——
一縷璀璨的血色仙光驟閃,超越了光陰,倏然間自神王的頸間滑過。
噗!
神血噴涌而出,玉皇注視戰局,終究是尋到了出手之機,一瞬便是絕殺,風激雷起,斬下了神王的首級。
血色仙劍染血而歸,懸停在玉皇身側,嗡嗡震顫,久不見天日,一朝飲了神王血,顯得極為亢奮。
嘭!
神王拋飛而起的頭顱驀然間炸開,在虛空之中映照出了一縷縷起源神紋,同一刻,沾染在仙劍之上的神血,綻放出了無量光,在血色劍身之上,摹刻下了起源神紋。
咔嚓——
血色仙劍一陣爆鳴,險些當場碎裂,神兵精粹似鮮血一般噴涌而出,落入時空長河之內,轉瞬便不見了蹤跡。
倉促之間,玉皇猛然遭受反噬,一陣大咳,帝冕劇顫,仙血染紅了帝袍。
神王的無頭身軀,沒有絲毫停頓,恍神之間,便已抵達了一尊主宰面前,起源神力流轉,如狂潮沖霄而起,化成了各色古老戰兵,瞬間便將這尊主宰生生打爆。
未等這尊主宰復原,起源神力便已經斬斷了他與起源天之間的無形脈絡。
噗!
一朵炫目的龐大道花浮現於時空長河之上,花瓣逐漸枯萎,源力凋零。
在起源時代,主宰級的存在,遠沒有如今這麼難殺!
對於掌握著最後一道起源之力的神王而言,主宰級的生靈,並非是難以磨滅的存在!
時空長河瞬間沸騰,幾乎要炸開,無數支流逐漸合攏,匯入了長河主脈之間,因那一位主宰產生的影響,被盡數抹消,偏離的古史,逐漸回歸到了正軌。
見此一幕,幾尊主宰心中皆是一陣發寒,神王殺主宰,顯得太過輕鬆,甚至沒有出手去斬殺時空長河之中的諸多化身,便完成了這種驚世之舉。
「不要給他喘息之機!如今只能以命相抵!」
玉皇眼中殺機翻湧,幾近咆哮道:「他的頭顱已碎,是不可挽回的重傷,即便他有凌陽本源補充,也撐不了太久!」
仙光垂落,濺射出無數億萬縷霞光,如仙焰燃燒,纏繞在血色仙劍之上,已經遭遇重創的仙劍再度亮出了獠牙,神兵精粹閃耀,殺機愈發凶狂。
正如玉皇所言,神王被斬落的首級,沒有再度生長出來,但無頭的神軀,戰力卻沒有削減分毫。
雷光滾滾間,一柄血色神刀再度將一尊主宰立劈,神光澎湃,妖血滾滾流淌,恐怖的殺機撕裂了萬古時空。
道花剝落,片片飛舞,轉眼之間,又是一尊主宰隕落!
「殺!」
圍殺神王的幾尊主宰,被逼近了癲狂的臨界點,神王的力量太過可怖,永恆不滅的主宰,在他掌下,朝不保夕,隨時都有身隕之危。
哧——
無盡歲月之後,玉皇又一次抓住了戰機,血色仙劍撕裂了神王的胸膛,不可避免的再度沾染上了神血,被其中的起源神紋侵蝕,發出一陣哀鳴,劍身布滿裂痕,搖搖欲墜。
戰機稍縱即逝,幾尊主宰沒有錯過難逢的機會,各自點燃了自身本源,如同一片片混沌宇宙炸開,向前鎮壓而去,瞬息之間,滅力便斬斷了神王的四肢,碾碎了他的神軀。
神王這等級別的存在,每一滴真血,都是寶藏,對於主宰都是難得的補藥,可是有仙劍的例子在前,諸位主宰根本不敢上前分食神王的殘軀,只能耗費本源,以更加洶湧的滅力,去磨滅神王的遺骨。
直至最後一塊殘骸被磨滅為塵燼,眾位主宰方才漸漸停手。
「當真死透了?」
幾位主宰皆是感覺有些不真實,直到神王的氣機不再出現,方才逐漸定下了心,平復著激盪的氣機。
自起源天崩,大宇宙之中就沒有發生過這種程度的大戰了,一戰隕落兩尊主宰,震動古今。
此刻的幾人,無疑有些悽慘,一番大戰之後,精血險些被榨乾,元氣大損,神王的戰力實非常人,若非玉皇在此,六位主宰,根本無法對神王造成威脅。
玉皇的神色沒有多少波瀾,驀然抬手,血色仙劍斬入了大宇宙之中,撕開了凌陽的世界壁壘。
殘存的四尊主宰趁機一陣探查之後,面色皆是有些難看:
「沒找到天道印記。」
「凌陽界的源力已經空了大半,去向不明,如今等於只剩一具空殼。」
「界內天道的氣機極為活躍,警惕心很強。」
凌陽界的源力,雖然空了大半,天道依舊擁有著與主宰一戰的力量,為了一個不完整的凌陽,損耗本源開戰,最終的結局,只能是入不敷出,顯然划不來。
玉皇正要開口,一縷黑霧自時空長河中飄出,落在他的耳畔,使他的面色瞬間發生了變化。
「出了何事?」
見玉皇都變了神色,幾位主宰皆是心中一緊。
「陰司傳來了消息。」
玉皇神情冰冷:「凌陽黃泉之下,突然流入了大量源力,使其脫離了陰司掌控,自成輪迴。」
凌陽的大部分源力,都已被神王抽走,隨著他的身死,海量的源力流入黃泉之下,這無疑是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足以影響黃泉之下的大局,導致陰陽失衡。
「此事與凌陽天脫不開關係,終究是被神王擺了一道。」
玉皇一聲淺嘆,掃了一眼布滿裂痕的血色仙劍,沒有過多糾結,選擇了打道回府。
「罷了,先回去休整。」
這一戰的結果,天庭可謂是損失慘重,兩位主宰隕落,他的本命仙寶遭遇重創,很難修補如初。
如今的大宇宙,已經尋不到修補這個層次仙寶的材料了,這對於玉皇的戰力,是極大的影響,如今的他,需要提前考慮後路了。
讓他感覺最為致命的,還是天庭沒有從這一戰之中,得到任何好處,平白折損了氣運,最終兩敗俱傷。
…………
…………
凌陽界,神族腹地。
大殿之中,神王緩緩抬起了頭,瞳中天痕流轉,神色難掩落寞:
「我已照你所言,將凌陽大部分源力,轉入了黃泉之下,你為何還不願放過我?束著一縷殘魂,不願放手。」
「夏年紀尚淺,承載不了天道印記?」
「你已將脫身,我另找一人做你的替死鬼還不夠?何必要拉夏入水,讓他平穩度過此生不行麼……」
「你信不過他們……」
「源力還不夠?」
空曠的大殿之中,只迴蕩著神王一人的低語,透著一分詭異的寒涼。
…………
…………
凌陽西域,臨海之畔。
四座宛若黃金澆築而成的墳冢佇立於天地間,一道血色雷霆閃過,虛空之中,驟然浮現出了四朵晶瑩道花,完美無缺。
絲絲縷縷的法則垂落,浸入墳冢之中。
嘭!
半晌後,伴隨著一聲驚天巨響,墳冢炸開,四尊大聖緩步踏出,面色皆是如出一轍的茫然。
「……我等不是死了麼?被陽所殺……」夜青一陣喃喃。
她此刻還能隱約想起,陽刺穿她頭顱時的劇痛。
「我等的確是死了,死在了陽的手裡,在時空長河之中,被徹底抹去了。」君玄捧起胸前垂落的一綹白髮,目光逐漸恢復清明。
「那如今又是為何?」
「是兩條時空長河……」
君玄深吸了一口氣,看出了其中關鍵,他的修為境界,距離主宰只差一線,只是被命格束縛,而不得寸進,眼力與主宰相比,已是差別不大。
被陽的滅力侵蝕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只是那時無法細想,此刻回首望去,已經明白了幾分。
「我們只是從陽的時間中消失了,對於她而言,我等的確是已死之身……」
「照此說,既然我等復生,那麼不就代表……」
「陽已不在此世。」君玄頷首,篤定道:「我當初就曾有過猜測,她可能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生靈,才會因此而得神王看重。」
幾人正交談之際,蒼穹之上墜下一抹靈光,源自凌陽天,讓他們通曉了前因後果。
具體經過,與君玄的猜測相差不遠,陽已經離開了這個時代,凌陽天在當初那一戰之中,收攏了他們的道花,直至此刻,才能使他們還陽。
讓他們更為意外的,還是神王的死訊。
不等幾位大聖深思,凌陽天再度發出了傳訊,就如同此前一樣。
代天伐神。
「戰還是不戰?」夜青神色遲疑,一旁的兩位大聖同樣是如此。
真正死過一次之後,他們的心態已經是悄然發生了改變,原本極為上心的戰爭,在此刻看來,卻是變得有些可有可無。
「你我的命,都是凌陽天給的,不戰又能如何?」
君玄微微搖頭,眸中同樣沒有了此前的狂熱,含著一絲無奈開口:
「各自準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