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穹頂之下，源自凌陽的天光閃耀，璀璨而奪目，此前席捲時空長河的浩瀚天威，好似陷入了停滯之中。
半神族的四尊大聖，被石嵐的話驚得一時失神，如此直截了當的威脅一界天道，是他們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她不懼凌陽天的制裁麼？！
君玄回過神，猛然抬頭，望著石嵐空蕩蕩的頭頂，神情透出一絲駭色，喃喃開口：
「她……沒有道花……」
其餘三尊大聖聞言，神情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了悚然，沒有道花，陽是如何抵達這個境界的？
嗡——
四尊大聖失神之際，天光搖曳，受到凌陽天滋養的四朵道花，恢復了常態，甚至逐漸開始萎靡，就如同先前素日三人一般，力量受到了壓制。
感受到體內力量的流逝，幾位大聖皆是靜默不語，眼中滿是絕望。
凌陽天讓步了，甚至出手壓制了他們的道花，這等於是反手將他們賣給了陽。
四溢的天光逐漸收斂，但卻並未離去，而是盤桓在戰場一側，顯然是準備戰局結束之後，直接回收源力。
一旦下了決斷，天道顯得如此殘忍而無情，或者在祂的概念之中，根本沒有殘忍二字。
瞬息之間，形勢逆轉，四尊大聖，橫壓一族無敵的存在，因天道的一個念頭轉變，就被逼入了絕境。
「天道之下，皆為螻蟻……」
君玄眼中透出一絲苦澀，道花被壓制，他現在連調動那一方金印的力量都沒有，已經失去了與陽一決雌雄的資本。
「我等不能全部死在這裡，哪怕逃出一人。」
夜青神色恢復了平靜，傳音開口，四尊大聖若是全部隕落，對於半神族而言，便等於是滅族，被欺壓多年的妖魔二族，包括無垠海內的諸多海族，都不可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安心。」君玄回過神，幽幽一嘆：「凌陽天已與神族決裂，絕不會就此罷手，祂還需要半神族為祂征戰，逃出此地，回到凌陽，祂應當會庇護你們。」
此地畢竟是時空長河，脫離了凌陽界，凌陽天的力量，無法延展太多，到了凌陽界內，便截然不同了，主宰也不能隨意放肆。
話音落下，他眸中溢出血淚，寂滅重瞳瓦解，空蕩蕩的眼眶之中，滅力洶湧，釀成了一道絕世恐怖的神光。
他頭頂的道花開始枯竭，肉身漸漸乾涸，形同朽木。
「陽！你不修道花，竊古史之力為己用，逆亂時空，無視因果，終有一日，必遭反噬！」
一聲怒嘯伴隨著神光炸起，君玄釋放了一身精元，點燃了時空長河之中的所有化身，過去未來束於一點，綻放出了一生之中最為璀璨的光華。
轟！
滅力凝結而成的牢籠劇烈震顫，瞬間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噗！
神光散去，君玄的肉身潰散，化為塵燼，道花破碎，四散的花瓣被不遠處的天光捲走，未曾留下半分痕跡。
餘下的三位大聖沒有絲毫猶豫，瘋狂逃竄，沿著裂口掙脫了牢籠，擊穿時空壁壘，要返回凌陽。
石嵐神色漠然，似神魔一般的龐大身軀自時空長河之上碾過，汲取著長河之水，氣息愈發恐怖，仿若鎮壓了萬古諸天，滅力於身側流轉，化成三桿漆黑戰戟，截斷了光陰。
哧哧——
戟刃劃開星空，後發先至，裹挾著輪迴生滅之機，殺伐之氣滲透了古今未來。
兩尊大聖被瞬間斬首，聖血染星空，滅力生發，切斷了他們與道花之間的聯繫，兩朵道花如同無根浮萍，在虛空中遊蕩，被緊隨而至的天光吞噬，消弭於無形。
三人之中，夜青的年紀最輕，實力最為強悍，被戟刃刺穿了心臟，元氣大損，但卻僥倖逃過了一劫，成功破開了時空壁壘，回到了凌陽界。
死寂的沙海之中，感受不到分毫生氣，只有四座大墳孤立於天地之間。
轟！
一聲巨響，荒原震動，捲起萬重沙浪，如同沖霄的狼煙，席捲天地，一片迷濛。
夜青踉蹌著起身，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四座墳冢。
天地間除了風沙的哭嚎之音，再無其他，預想之中的庇佑並未到來，凌陽天依舊沒有伸出援手，作壁上觀。
石嵐緩步自虛空中走出，抬手將兩具無頭屍身鎮入了墳冢之內。
「能給一條生路？」
夜青眸光微黯，聲音低啞。
「路是自己選的，許你葬在凌陽，願給爾等一寸安息之地，已是我法外施仁。」
石嵐神情沒有絲毫波瀾，自虛空中抽出血色戰矛，滅力縈繞矛鋒，捅穿夜青的頭顱，抬手將其挑起，送入了墳冢之內。
空中道花片片剝落，逐漸凋零，被捲入了虛空。
確認過幾尊大聖的氣息散去，沒有了假死脫身的可能，石嵐緩緩抬手，準備為這幾位大聖立碑。
手抬至半空，她動作微微一頓，靜立於四座墳冢之前。
沉思了許久後，她還是想不起方才那四位大聖的容貌與名字。
半晌，她緩緩抬指，虛空造物，化出一面青石巨碑，筆鋒凌厲的刻下了半神二字後，轉身踏入虛空。
四尊大聖戰死，半神族等於是塌了四根撐天巨柱，名存實亡，那一場存在於她記憶之中的神戰，應當不會再有了，她或許已經撬動了古史。
唯一讓石嵐有些疑惑的是，時空長河之中，沒有發生任何異常，好似現如今發生的事，本就是如此，大聖隕落，時空長河連支流都未曾生出，平靜的有些詭異。
轟隆——
蒼穹之上划過血色雷霆，降下傾盆血雨，洗禮著整個凌陽界。
無垠海被染紅，四域之地一片血色，唯有神族所在的中土腹地，未見半滴血雨落下。
「大聖隕落了！！！」
血雨降落的瞬間，天地間響起悲嘯，這一戰，有無數強者在暗中旁觀，雖不敢靠近，但卻能夠模糊感應到氣機。
陽安然歸來，四尊大聖未見蹤跡，已經昭示了此戰結果，半神族的所有部落，皆是一片悲戚，囂狂的氣焰不再，仿若被徹底打斷了脊樑。
…………
…………
金烏族駐地，扶桑神木之巔。
素日立於大殿之中，望著蒼穹之上不斷降下的血雨，神色怔然。
剛剛踏入彼岸領域，便能以一敵四，將四位大聖全部斬殺，這種恐怖戰力，簡直聞所未聞。
最為關鍵的是，在凌陽天插手之後，陽仍舊殺死了君玄四人，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首領高瞻遠矚，此前是我目光短淺了，錯估了陽的實力。」
想起此前自己的態度，一旁的赤絕心下略感發寒，陽如此年輕，日後不知要橫行凌陽多少歲月，而且陽現在的這份修為，遠遠不是她的極限所在。
有朝一日，她登臨凌陽之巔，展開清算，金烏一族傾覆只在旦夕之間，一念之差，險些釀成大錯。
「伱無錯，起初我也不覺得陽會贏。」
素日微微搖頭，她之所以參與那一戰，只是為了照應陽一二，以免她發生意外。
神王在陽的身上，花了很多心思，這一點她看在眼裡，歸根結底也是為了神王。
陽能有如此彪炳的戰績，無人能未卜先知……
…………
…………
臨海之畔，天麓古城。
「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大殿之內，洛永寧神情微凝，看不出絲毫喜色，甚至隱約中透著一絲煩躁。
「至少這一次生意，我等算是賺了一筆，左右半神族已經掀不起風浪，藉此搭上陽這條大船，也沒什麼不好。」
雪卿微微搖頭，眉宇間有些失落：「她對凝兒態度不似對常人那般冷淡，或許將來……」
「她已能做凌陽共主，即便神王逝去，神族也能延數百萬載氣運，瑤與夏到那時，早就成長起來了……」
洛永寧深吸了一口氣，苦等了不知多久的機會，再次化成了泡影。
「我等應該慶幸，依附神族，魔族一樣能延續，一直以來不都是如此麼？」雪卿幽幽一嘆：
「凌陽天出手阻礙，她依舊斬了君玄那幾人，想來是懷有主宰命格，與我等是不同的，生來註定凌駕於眾生之上，而且……」
她的脖子上，沒有枷鎖，未來有著無儘可能。
…………
…………
古城內的一處高樓之巔，帝北辰手持玉盞，盛接著天地間降下的血雨，神情漠然，眼中卻是難掩複雜之色。
連斬四尊大聖，以一己之力，擊潰橫行凌陽百萬載的雜血一脈，等於是打穿了大半個凌陽，這種強悍的戰績，足以青史留名，得萬古傳頌。
扶光立於一旁，神情中帶著一絲嘆息：「這個時代，註定了只會有陽的名字留下，我等都是陪襯。」
與這種妖孽生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陪襯？」
帝北辰眉梢微沉，神色驟冷：「她再強，也只屬於這個時代，萬古過後，一切成空。」
「世間沒有命中注定的事，只有靠自己去爭，至少在未來的一段歲月中，必定會有我的名字留下。」
…………
…………
石嵐沐浴著血雨，踏入了神族腹地，頭頂霎時一空。
瓢潑血雨好似一道天幕，將四域與中土隔成了兩個世界，涇渭分明。
「受傷了麼？」
見到她迴轉，瑤擔憂中帶著一絲埋怨：
「為何要這麼冒險？要動手，把那幾位家主拉上，你勝算不是更大？區區幾個雜血，能比得上你一根手指頭麼？若是傷了本源，怎麼划得來？」
這一戰，開展的太過迅猛，過程亦是如同狂風掃落葉，快得驚人，瑤前腳剛得知石嵐發出的戰帖，後腳戰鬥便已經結束了。
瑤的第一反應，與常人截然不同，並未震撼於石嵐的戰績，反而是有些擔心她的身體。
「我沒大礙。」石嵐微微搖頭：眼中含著柔色：「往後不會了。」
瑤依舊不放心，下令開啟神族寶庫，調出了兩枚血丹，以及大批神藥。
這類血丹，是神族之中的真正底蘊，偶有踏入了神冥彼岸領域的聖者壽盡，或是因各種緣由早逝，都會留下自身的全部精元。
每一顆血丹，都相當於是一尊聖者，甚至是大聖，彌足珍貴。
然而，兩顆血丹包括神藥仙草都被石嵐婉拒，這種血丹，對於她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她身後靠著的是整條時空長河，根本不缺源力進補，更何況，她本身就沒受多重的傷。
石嵐很快便開始了又一次閉關。
那位不知名大聖手中的那一方金印，如今還在她的手中，這是一件主宰級的重器，堪稱無上至寶，若能將其煉化，日後對敵，石嵐會少費很多手腳。
四尊大聖隕落而引下的一場血雨，下了整整八個晝夜，同時凌陽界內的局勢，也發生了變化。
確認半神族的四尊大聖隕落後，妖魔二族瞬間動了心思，包括無垠海之中的諸多海族，都打起了半神族的主意。
一眾聖者乃至大聖都準備親自入場，開啟半神族這一座沒有強者庇佑的驚世寶藏。
然而，不等他們出手，半神族的領地之中，便降下了禁道神紋，禁止踏入了十階領域的生靈活動，即便是大聖，也無法出入，這無疑是給了半神族喘息的餘地。
凌陽天在庇護半神族。
禁道神紋的出現，當即給有些熱血上頭的各族潑了盆涼水，幾位大聖再度變得有些謹慎起來，選擇了按兵不動。
對此，石嵐沒有過問，沒有大聖的存在，半神族已翻不起大浪，她也不想逼凌陽天太甚。
神王現在狀態不明，若是凌陽天被逼急了，當真要動手，她現在還不是其對手。
這畢竟是一方能夠供養主宰的大界，底蘊渾厚無邊，即便殺不死她，將她鎮壓想來也不是一件難事。
況且，石嵐對於單純的屠殺也沒有半分興趣，剝奪弱小生靈的性命，不會給她帶來任何增益與快感。
如今，她已經打崩了半神族的天，若是在這種情況之下，神族以及人族還是不能自保，那也只能說該有此劫了。
她閉關不問世事，潛心鑽研著那一方金印，想要將其徹底掌控，彈指已是二十餘輪寒暑。
直至某一日，瑤的一道傳訊將石嵐喚醒。
「天庭有客來訪？」
看過傳訊，石嵐不免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