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石嵐有些在意的，是帝北辰的容貌。
看上去與帝羅剎很是相似，加之兩者都是魔族，不免讓石嵐懷疑眼前的帝北辰是帝羅剎的先祖一類。
察覺到石嵐的視線，帝北辰略感不適，當初成年禮那一日，石嵐的目光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直覺告訴他，石嵐相當危險，不可靠近。
跟在瑤身後的兩位純血古神，源自『雷』『影』兩大家族，歷經血脈返祖之後，資質都已經達到了先祖的水平，如今不過千歲，便已經踏足神帝領域，坐鎮一方，是無可爭議的天驕人物。
那三位雜血，來歷卻是複雜的多，兩位是人神混血，還有一位是古神與異域生靈結合，誕下的結晶。
那兩位人神混血的容貌，除了雙眸似血玉之外，與人族相差並不遠，但那位異域生靈的後代，則是奇怪了許多，額生天眼，膚似青石，肩胛處生長著骨刺，其上刻印著神紋，威能莫測。
他的年紀最大，修為亦是六人之中最強的，很久之前就已經踏入了虛境，當初瑤成年禮那一日，石嵐曾見過他出手，遠強於尋常至尊。
這六人的關係顯然並不和睦，彼此間隔著老遠，一言不發，好似石像。
「陽姐姐。」只有夏開口打了聲招呼，這幾年只要瑤來此地，他從未缺席過，這不免讓石嵐有些感嘆他與瑤之間的姐弟情深。
她也有弟弟，但顯然沒有夏這般粘人。如今夏的這般模樣，讓她很難將其與後世的那位神王聯繫起來。
突然來了一行陌生人，驚動了谷內正在修行的許多孩童，探頭探腦的向谷口張望，傳來絲絲竊語。
「回去修行。」石嵐轉身望了一眼，匯集而來的視線一掃而空，谷內瞬時恢復了沉寂。
「你養這麼多人族作甚？要是缺人手，我可以幫你調一隊雜血衛軍來，要多少有多少。」瑤向著谷內望了一眼，略感不解：「人族的血脈不如妖魔，遠不及古獸，想來應該也不好吃。」
石嵐現在的做法，讓瑤極為不解，都是些孩子，用也用不上，也不好吃，養著除了浪費心血，還能有什麼作用？
實際上喜歡吃人的古神沒有幾個，因為相較於妖魔以及古獸而言，人族血肉所帶來的收益太少了，相較於吃，古神更在意的是人族強大的繁衍能力，凌陽界現如今的這些雜血，實際上大部分都與人族有血脈聯繫。
雜血古神之中，倒是有相當一部分在以人族為食，其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進補，更多是為了精神層面上的愉悅。
將人族打入食糧的地位，或許能憑此滿足他們扭曲的內心，將自己與人族劃清界限，從而確立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對於這一切種種，純血古神並不關心，在他們眼中，雜血與妖魔人三族，沒什麼區別，如今為了抑制雜血的數量，如今的純血古神，已經開始控制血脈外衍，很少再與外族產生結晶。
「不必，只是一時興起。」石嵐微微搖頭，沒有細談，人族的事，不必將瑤扯進來，瑤是神王之女，如果與人族有牽扯被有心人察覺，會引起很大風波，況且這件事，本身就與瑤沒有多少關聯。
這些年，瑤一直對她頗有關照，如果有可能，石嵐自然是希望能改變瑤的未來，那位亡古大帝還不知在何處，避免她與人族接觸，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走吧，這一次我找族內長老，專門為你找到了一頭虛境巔峰的古獸，對伱應該有不小的幫助。」瑤顯然對於人族並不感興趣，並未多問，抬手開闢了一道域門，笑嘻嘻拉著石嵐跨入其中。
「有這頭古獸進補，你的修為必然能更上一層樓。」
瑤神情中帶著一絲羨慕，陽的修為增進速度，太過迅猛了，當初成年禮時，陽不過是初入虛境，如今不過短短六載，就已然要在虛境領域之中更進一步。
經歷了成年禮後，她自身的修為如預期一樣，增長至源境後期，但距離虛境，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成道領域，想增進修為，並不是一件易事。
要觸碰到虛境門檻，她至少還要兩百年光陰，才能完成道果的初步虛化，徹底踏入虛境，還要更久。
讓瑤最為羨慕的，就是陽的胃口，一頭同境界的古獸，她一口氣根本吃不完，至少需要兩到三年時間，才能徹底吸收，但陽不同，她曾親眼見過陽彈指間吃掉了兩頭虛境的古獸，甚至連一點吃飽的跡象都沒有。
吃得多，自然成長的快，這在神族之中，是無可比擬的天賦。
「他們怎麼也要去？」
空間通道之中，石嵐偏頭望了一眼瑤，眼神示意不遠處的六座雕塑，暗中傳音。
此前瑤最多也就是帶個夏，從未有過如此興師動眾。
「我哪知道，自從父神提了句要注意培養感情，他們就一直像跟屁蟲一樣，煩都煩死了。」瑤有些鬱悶，顯而易見的對於身後跟著的六人並不滿意，氣哼哼道：「就當多帶幾個打手。」
「這幾個，你有中意的麼？」石嵐不懷好意的一笑。
「除了那個三眼怪，其他幾個都打不過我，要他們有什麼用。」瑤有些不屑，旋即忽然一陣壞笑：「你是不是有看上的了？沒事，看上了就跟我說，晚上就讓他侍寢，夏也可以哦~」
如此生猛的話，讓石嵐一時語塞，她方才的問題，顯然對瑤沒有絲毫殺傷力，還被反將一軍。
硬要說起來，這六人之中，也只有那位額生天眼的生靈，對她有些吸引力，至少足夠強，體內還懷著另一種強大生靈的血脈，對她會有不小的增益。
談話之間，域門已經抵達了一片荒蕪平原，四處散落著嶙峋山脈，大地一片暗沉，空氣中瀰漫著黑煙，充斥一股極為濃郁的腥腐氣息，摻雜著劇烈的毒性，幾可熔肉化骨。
不過這等程度的毒性，已經很難威脅到成道的生靈，陣陣黑煙還未能靠近石嵐，便被她身側縈繞的血氣戰紗蒸乾。
按照以往的慣例，都是瑤先出手，而後再去為石嵐準備的狩獵場，這更多是為了安全考慮，石嵐先行狩獵，若是出了一些狀況，她們必然要提前打道回府了。
「小心一些，這裡潛伏著一群血鴉，有過虛境出現的記錄。」
古獸一旦成群，都不好對付，血鴉更是難纏，天生具有腐蝕氣血的神通。
瑤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提醒了一句，翻掌取出了一根白色骨矛，落向地面，神情中帶上了慎重，狩獵並非兒戲，稍有不慎，就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雖然一般情況下不會出事，但夭折在狩獵之中的古神，不是沒有過先例，往往屍骨無存。
大地之上散落著許多骸骨，有妖魔，有人族，還有部分骨骼之上印刻著神紋，顯然具有古神血脈。
原本散在四周的六人皆是向著瑤靠攏了一些，隱隱將她圍在正中，那位瑤口中的三眼怪更是有意貼近了些，距她僅有半丈之遙。
「滾開！」
這個距離，顯然讓瑤有些不快，感覺受到了冒犯，血氣騰起，抬起手中骨矛指向遠處，冷聲道：「離我遠點兒。」
遭到瑤的呵斥，那位雜血古神並未動怒，只是默默退後了十餘丈。
一旁的夏則是趁著這會兒功夫，不動聲色的向石嵐靠近了一些，手中握著一桿血色戰矛。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瑤收斂了心神，眸光銳利似箭，一寸寸掃視著眼前的大地，狩獵一般都是獨自完成的事，不容旁人插手。
儘管放慢了速度，但轉眼之間，一行人也已踏過了近百萬里，深入了這片荒原。
啪嗒——
倏然間，一聲清脆的裂響彈起，眾人腳下的大地轟然巨震，瞬間裂開，顯出一張殷紅巨口，要將幾人吞沒。
瑤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周身泛起血光，踏空而起，攥緊骨矛，抬手過肩，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嗡——
下一瞬，骨矛便已爆射而出，迎風暴漲，空間被撕開的炸響瞬間壓下了四周的所有躁動，大地崩塌，沉陷千餘丈，腥腐氣息愈重，揚起的塵煙轉眼就被熾烈的血氣壓落。
「嘶——」
暴虐的嘶吼聲如雷霆炸起，一條綿延百餘里的龐大身影自地下顯出，頭顱被巨大的骨矛洞穿，死死釘在了大地之上，它仍在瘋狂掙扎，身軀碾過之處，一切土石化為齏粉。
石嵐靜立於虛空之中，打量著地下翻滾的古獸，看上去似乎是巨蟒，周身鱗片映照著淡淡金芒，頭顱兩側長有肉翼，極為凶厲。
「鱗龍蟒一般是成群活動，附近必然有巢！父神一直不許我來這附近，還好他現在不在凌陽，不然又錯過了。」
瑤有些興奮，鱗龍蟒雖不是龍，但其血脈，比之真龍也不遑多讓，尤其是它產下的卵，大量食用之後，有一定機率可以在體內催生出神通寶術，極為珍貴。
話音未落，血氣凝結而出的龐大身影在瑤背後顯化，如同一座神山，毫不遲疑，一腳踩落。
血花濺起，碩大的蟒頭被碾成血泥，骨矛逐漸縮小，鑽入蟒身，片刻之後挑著內膽而回。
內膽不過拳頭大小，其上纏繞著血色道紋，鼓脹間蒸騰著熱氣，仿佛心臟在躍動，其內包裹著這條麟龍蟒的道果。
「要嘗嘗麼？味道極好。」瑤望向石嵐，將手中的內膽遞了過去。
「太過浪費了。」石嵐搖頭一笑，以她的修為，除了嘗個味道之外，沒什麼作用，暴殄天物，此刻更讓她感興趣的，是瑤方才擊殺麟龍蟒時施展的手段。
短短几個動作，簡單直接，卻仿佛蘊含著某種殺伐真理，那是神族戰法，石嵐早已見過，但一直未曾去深入參悟。
看到方才那一幕，她腦中好似忽然有了些靈光，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武經的推演，又前進了一步，這不免讓她動了些心思。
或許完整的神族戰法，能給武經帶來新的啟發。
「嗚——」瑤沒有多言，直接將內膽吞入口中，眯起了眼，舔去嘴角沾上的汁液：「還是蛋更好吃，我長這麼大，也就只見過兩次，少少幾個，根本不夠分。」
麟龍蟒並不常見，深藏於大地之下，而且在巢穴受到威脅之時，它們大多會選擇吃掉自己的卵，大戰之後，能保存下來的卵屈指可數。
不等瑤回味完，四周騰起陣陣血光，刺耳的鳴叫聲緊隨著響起，翼展百丈有餘的赤影密密麻麻，騰空而起，如千日凌空，幾乎遮蔽了整個蒼穹。
顯然方才的動靜，驚動了此地潛藏的血鴉，同時遠處的大地紛紛開裂，如地龍翻身，有黑影在其中穿行，是成群結隊的麟龍蟒。
血鴉與鱗龍蟒彼此之間顯然有著某種共識，並未互相殘殺，而是開始準備圍獵，向著石嵐等人靠攏而來。
「吼——」
一道黑影騰飛，如同雷炸的嘶吼響起，如真龍長吟，虛空濺起狂瀾，在音浪之下，層層迭迭的擠壓，扭曲成道道漩渦。
一雙肉翼高高揚起，遮天蔽日，纏繞著金光的鱗片映射出刺目的瑞彩，淡金色的豎瞳之中，閃爍著清晰可見的冰冷殺機。
「虛境！」
察覺到這條麟龍蟒的氣機，瑤面色微變，而後很老實的躲到了石嵐背後：「靠你了。」
石嵐掃了一眼遠處的諸多血鴉，翻掌取出葬界，而後抽出了一支黃金箭矢，屏氣凝神，開弦布箭，血色的重瞳鎖定了直襲而來的巨大黑影。
元神之火在肉身之中流轉，一縷灰色的火苗自她口中吐出，似蟠龍纏繞上了黃金箭矢。
嗡——
箭矢離弦帶起磅礴的靈氣狂潮，幾乎要撕開大界壁壘，遠處被鎖定的麟龍蟒立即察覺到了兇險，欲要後撤，但飆射而來的箭矢，速度遠遠超過了它反應極限。
巨大的蟒首炸開，蒸騰著熱氣的血液濺落，下一瞬，便被箭矢之上裹挾的劫氣吞沒，一頭凶威滔天的虛境古獸，轉眼間便已橫屍於此。
成道生靈隕落，一般都會有天地異景顯化，天降血雨滋潤萬物，但古獸隕落時，卻沒有這種異景發生，好似天道並不承認古獸這一類生靈。
最為強大的麟龍蟒被直接射殺，卻沒有對其餘古獸造成絲毫震懾，依舊在前赴後繼的湧來。
圍繞在瑤身側的幾人，不約而同的出手，開始清掃四野，手段盡出，如求偶一般，彰顯著自身武力的強悍。
「祭器……」
那位額生天眼的半神卻是並無動作，面色陰晴不定，天眼急劇轉動，鎖定了石嵐手中的葬界。
察覺到他的視線，石嵐瞥了他一眼，略感疑惑，心神微動，召回了黃金箭矢。
四周的古獸數量雖多，但大多還沒有成道，偶爾有一隻踏入了源境的，也被石嵐隨手點殺，並沒有能造成任何麻煩，虛境的古獸，則是再也沒有出現過。
總覽戰局之時，石嵐也能分出一部分心思，開始觀摩夏以及其餘兩位純血古神身上的神族戰法。
如今神族內部，雖已是奢靡享樂成風，但年輕一代還未曾被侵蝕，經歷古獸血洗禮的他們，仍舊保持著極強的戰力。
不過盞茶功夫，來襲的古獸就已被屠殺的一乾二淨。
哧——
潔白的骨矛自模糊的血肉中挑起一顆內膽，送入了瑤的口中，絲絲縷縷的青煙自她頭頂騰起，肉身一時間難以消化如此之多的能量，開始了逸散。
石嵐收起葬界，落至那一頭虛境麟龍蟒跟前，暗紅的血線自她體內延展而出，穿透了堅不可摧的鱗片，探入其中，攫取著血肉精氣，不過片刻功夫，流淌著異彩的鱗片就失去了光澤，寸寸剝落。
直至此刻，石嵐才忽然發現，這條麟龍蟒的身上原本就有許多傷痕，鱗片碎裂了不少，本就受了傷。
吃了個半飽，石嵐的面色略微紅潤了些，血線逐漸收回，自空蕩蕩的蟒皮之下，帶出了一枚內膽。
略微打量了一眼，石嵐便將其塞進了口中，軟膩的口感充斥了感官，香氣四溢，滿口生津，濃郁鮮甜的汁水湧出，占據了味蕾，讓石嵐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直達元神的顫慄，甚至修為都猛然躥升了一小截。
「感覺如何？」瑤靠了過來，笑眯眯的開口。
「的確味道極好。」石嵐有些失神，對於瑤口中味道更好的蛋，不免生出了期待。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巢穴，從剛剛的數量來看，至少是兩百條以上的大族群。」瑤有些惆悵，即便尋到了巢穴，也不能打草驚蛇，需要從長計議，否則最後得到的也只是一座空巢。
「我有辦法尋到它們的巢穴。」
一直沉默不語的三目半神，忽然開口。
「什麼辦法？」瑤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我母族有一門秘法，可以憑精血溯源，尋到它們的巢穴，應該問題不大。」
言罷，他緩步上前，自地面之上攝取了一絲麟龍蟒的鮮血，融入額間天眼之中，下一刻，神光照破億萬里虛空，延伸向荒原深處。
一片幻景在蒼穹之上凝結，隱約可見是一處洞窟的入口。
「找到了，只是距此有些遠。」
下一刻，他便抬手開闢了一道域門，通往未知之處。
「怎麼會這麼遠？」瑤感覺有些不對勁。
「鱗龍蟒有時會遷徙，剛剛那些或許在尋找新巢穴。」三目半神神情平淡，隨口解釋了一句，便跨入了域門。
夏靠了過來，凝視著域門，眉心微皺：「再往那邊去，就是雜血的狩獵場了，沒有經歷過族內長老的清洗，可能會有風險。」
「陽，你覺得呢？」瑤徵詢石嵐的意見。
「你拿主意就好。」石嵐沒有多少想法，瑤身為神王之女，想來身上會有保命的底牌，在凌陽界中，不可能有生靈能傷她。
「有你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瑤嘿嘿一笑，還是有些按捺不住對於蟒蛋的渴望，跨入了域門之內。
…………
…………
幽暗的洞窟之中，瀰漫的濃烈的腥膻氣息，眾人皆已成道，耳目極為敏銳，隱約可以聽到洞窟深處傳來似哭似笑的靡靡之音。
「什麼味道？」瑤下意識屏住呼吸，取出了骨矛，向著洞窟深處緩緩靠去。
聽著耳邊傳來的動靜，石嵐猜到了一部分，面色有些古怪。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眾人眼前一亮，巨大的洞窟映入眼帘，洞窟中心佇立著一座古祭壇，祭壇之上綁縛著一位面如枯槁的中年男子，肋骨清晰可見，雙頰內陷，眼球暴突，嘴巴微張，口水不受控制沿嘴角留下，喉嚨間嗬嗬喘著粗氣。
在祭壇的下方，排著如長龍一般的隊伍，一眼望去，都是女子，不下數千，皆是不著片縷。
她們的狀態顯然極不正常，眼神迷離，泛著水光，幾乎失去了理智，死死盯著祭壇之上的男子，只剩下了本能的渴求。
這般情景，讓石嵐身後的幾個年輕男子都有些血脈噴張，呼吸不由自主的有些急促，但反應過來後，都是神情劇變。
瑤眸光驟冷，攥緊了拳，被綁在祭壇之上的，顯然是一位純血古神，這些女子，是有人特意安排在此，意圖竊取神族血脈。
這個洞窟不知存在了多久，這些女子，又不知產下了多少初代雜血。
暗中積攢這些力量，意圖做什麼？像這樣的洞窟，還有多少？
意識到了這一點，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望向了那位三目半神，此地顯然與麟龍蟒的巢穴沒有任何關係。
不知何時，那位三目半神已退至隊伍最末，無形之中，截斷了眾人的退路。
「你也有參與？」
見狀，瑤瞬間反應了過來，冷聲道：「一幫雜血，妄想翻天嗎？」
話音未落，四道身影自洞窟暗中走出，氣息波動毫無遮掩，皆是踏入了虛境的存在，其中不僅僅有雜血，甚至存在異域生靈。
兩方人馬之間，明面上的戰力，顯然差距懸殊。
三目半神並未理會瑤，虛境巔峰的氣機一覽無遺，眸光掃向另外兩位雜血：「若想活命，到我身後來。」
兩位半神對視了一眼，並未挪動步子，望向了瑤，身為神王之女，她手中必然有不為人知的底牌，絕非區區幾個虛境所能威脅的。
「放肆！」
「敢對神王之女有異念，想有滅族之禍麼？！」
兩位純血古神擋在了瑤的身前，怒不可遏，但眼中無法掩藏的焦急，卻是有了幾分色厲內荏之感。
帝北辰並未開口，隱約間後退了半步，站到了瑤與石嵐的身後。
一時間，氣氛陷入了凝固。
見狀，石嵐衝著瑤打了個眼色，暗中傳音：「若有保命的東西先用吧，一旦動手，我很難顧及到你。」
「哪裡有那種東西啊……」瑤一怔，連連搖頭，直接開口，抬起手中的骨矛晃了晃：「父神從沒給過我任何東西，就連這個都是我自己狩獵所得。」
「那你怎麼還敢來的？!」石嵐一蒙，脫口而出。
「不是有你麼。」
面對瑤理所當然的回應，石嵐不知該作何反應，她自己都沒這個底氣，瑤怎麼就能有這麼離譜的自信的？！
對面這些雜血古神顯然也知道這個消息，否則就憑這幾個虛境，絕對不敢如此輕易出手。
聽到瑤口中的話，身旁幾人皆是變了神色，兩位雜血顯然是陷入了動搖，退開了一段距離。
「擒下瑤之後，包括陽在內，都可以給你們先享用的機會，或許有機率誕下懷有神王血脈的子嗣。」
見狀，三目半神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再度開口。
兩位雜血聞言，頓時咬了咬牙，抬腿向著三目半神靠去，行至半途，他們體內熾盛的氣血開始燃燒，瞬息間點燃己身，化成了兩輪血色驕陽。
轟！
整座洞窟瞬間炸裂，無盡煙塵騰起，三目半神包括圍攏而來的幾位虛境至尊，顯然沒有預料到這般變故，下意識抽身後撤，成形的包圍圈被撕開了一道缺口。
「先走！」石嵐反應過來，沒有錯失時機，徑直抬手，打穿虛空，將瑤幾人一併送走。
嗡——
下一瞬，虛空之中亮起神紋，封鎖了十方天地，但還是慢了一步，只留下了石嵐一人。
一時間，幾位虛境至尊的神情，都有些難看，追擊已然不可能了，神族長老時刻勘察天地，稍有不對勁，瞬息可至，難得的機會無疑是功虧一簣。
無後顧之憂，石嵐神情漠然，翻掌取出了葬界。
「那是一件殺生重器，先奪弓，生擒她之後，速速離開凌陽！」
未等石嵐開弦，三目半神當機立斷，冷聲開口，他並未在意石嵐，在他看來，一個踏入虛境不過六載的生靈，失去了祭器之威，隨手就可拿捏。
餘下四位虛境至尊聞言，視線都鎖定在了石嵐手中的葬界之上，他們的靈覺極為敏銳，無形之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嘩——
三目半神上前一步，貼近石嵐，天眼大開，施展出了天賦神通，青色神光映照寰宇，道果轉動間，漾起驚人的神能波動。
一股黑霧自他口中吐出，纏上了葬界，一時間竟抑制住了其中神能，弓弦陷入滯澀，靈光黯淡。
然而，未等他再度出手，頸間便是倏然一涼，至尊血沖霄，頭顱被噴涌而出的血浪高高衝起。
「呃……」
三目半神未曾反應過來，額間天眼就已被戟刃洞穿。
「還好是你。」
一聲低嘆，石嵐拋下手中的葬界，手持戰戟挑著三目半神的頭顱，憑立於虛空，髮絲於身後狂舞，暗紅的血線自她身軀內湧出，瞬間洞穿了三目半神的殘軀，瘋狂吞噬著他體內的血肉精氣。
彈指間，一具乾屍自空中墜落，還未曾落地，就被狂暴的勁風吹散成沙，消散在了天地間，屍骨無存。
轟隆——
蒼穹之上炸起血色雷光，至尊隕落，長天泣血，磅礴而下。
餘下的四位至尊，沐浴血雨，滿面駭然之色，一時膽寒，此刻祭器已被暫時封印，但方才那股無形的威脅感卻沒有退散分毫。
這股威脅感不是源自那件祭器，而是眼前這個女子本身！
一個照面便格殺了虛境巔峰，即便是有心算無心，這份戰力也足以令人震悚。
「這怎麼可能？！」
「不過踏入虛境六載而已！」
這無疑遠遠超出了此前的預料，幾位至尊心中皆是湧出了退意，三目半神是他們之中的最強者，如今卻已隕落，即便他們聯手，只怕也沒有多少勝算。
「法陣是他所設，現在打不開！」
幾人要退去之際，才發現了四周虛空已被封鎖，此地的法陣，只進不出，是三目半神所設，只為了擒拿瑤，可如今他已死，短時間內法陣根本無法開啟。
原本的圍獵，如今卻化成了石嵐一人的狩獵場。
「再拖下去，神族長老必至，我等難逃一死！」
「拼了！」
「先宰了她！」
進退兩難，絕境之下，幾位至尊如同困獸，幾欲發狂，不約而同的出手，施展出了殺伐秘術。
虛境已然在成道領域之中，邁出了第二步，非比尋常，此刻瀕臨死境之下，更是爆發出撼天之力，若是在域外星空，將波及諸多星域。
轟！
大戰瞬間拉開，四位虛境至尊同時出手，圍殺石嵐，不計生死，企圖玉石俱焚，神智已到了癲狂邊緣。
霸道的血氣席捲蒼穹，石嵐半步未退，戰戟之上燃起血焰，重瞳中演化乾坤，映射出混沌氣，無敵的大勢顯化，面對四位同境至尊，選擇了硬撼。
這種戰局，她在虛擬空間之中，早已推演過無數次，比之慘烈百倍的廝殺，也都習以為常，同境而戰，她尚在天人境時，就可碾壓尋常至尊，以一敵眾，如今更是如此！
自黃泉之下所得的第四戟輪迴，她一直有在參悟，雖並未掌握，但戟法已有長足進步，遠非往日可比！
轟！
戟刃掃過，兩位至尊直迎戟鋒，瞬間橫飛出去，胸膛被撕裂，劇烈跳動心臟破碎，直接炸開，但在道果轉動之下，恐怖的傷勢轉瞬癒合。
對於經歷過蛻變的虛境至尊而言，普通的傷勢已經無法致命，只要本源未曾乾涸，就仍有一戰之力。
至尊血不斷濺落，但沒有一滴源自石嵐。
推著時間推移，四位至尊愈發絕望，他們無法理解，同為虛境，為何石嵐的戰力會如此之強，幾乎不可撼動。
噗——
一位至尊被戰戟立劈，本源之力終究耗盡，未能再度癒合，就此隕落，虛空中再度炸起血色雷霆，本就未曾停歇的血雨，傾盆而下。
「殺！」
「給我死!」
殘留的三位至尊愈發瘋狂，接連大吼，音震六合八荒，但卻依舊無力回天，被石嵐接連斬於戟下。
轟——
雨幕蔽天，天地間唯餘一片血色，石嵐手持戰戟，仰天沐浴血雨，承接天恩雨露，滋養體魄，呼吸漸漸綿長。
沸騰的氣血逐漸趨於平穩後，石嵐收起赤烏戰戟，將葬界取至手中，隨著三目半神逝去，其上籠罩的黑霧也已經消散，並未留下絲毫痕跡。
眸光掃向大地，石嵐探手劈開廢墟，破碎的山石間，滿是血泥，那些女子大多修為不高，在至尊的交手之中，早已喪命，只有被綁在祭壇之上的那位純血古神，還留著一口餘氣。
此刻在血雨的滋潤下，他那幾乎被榨乾的體魄，肉眼可見的充盈起來，但目光依舊無神，顯然已被折磨的近乎崩潰，神智失常。
待血雨停歇，石嵐拉開葬界，一箭擊碎了四周籠罩的法陣，還未曾挪步，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神王？！」
看清來人，石嵐不禁一怔：「您不是……」
「我不離界，怎會有人敢動。」神王搖了搖頭，略感遺憾：「本以為能釣到大魚，結果只抓住了兩隻小蝦。」
對於主宰而言，大宇宙之內，根本沒有空間可言，兩步即至，身在何方，差異並不大。
「走吧，我帶你回去。」神王顯然不想多談，轉身準備離去。
「瑤呢？」石嵐下意識道。
「我已送她回去挨板子了，這兩日，你應該見不到她。」
神王一聲輕笑，雖是引蛇出洞，但這與瑤無關，該罰還是要罰的。
「這位……」
石嵐回身望向祭壇，而後一怔，方才還有呼吸的男子，不知何時，生機已絕。
「神智已失，活著也是折磨。」神王笑意微淡，動念間挪移虛空，帶著石嵐踏上返程。
…………
…………
當石嵐再度見到瑤時，已是兩月之後。
「還沒好？」石嵐打量了她一眼，不免有些詫異。
瑤的臀圍肉眼可見的大了一圈，好似還未消腫，行動看上去有些不便。
想來是那頓板子挨的應該不輕，不過兩月的時間，怎麼也夠恢復了。
「父神不許我用藥，還斷了血食，哪有那麼快好。」聞言，瑤不禁撇嘴，顯得很不高興。
「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她心思多變，很快就調整過來，神秘一笑，自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包裹，遞向石嵐。
「這是什麼？」石嵐下意識接過。
「上次那回，父神藉機擒殺了兩尊神冥境的異域生靈，這是以他們的血肉煉製而成的寶丹，趁父神不在，我偷偷拿的。」瑤一手叉腰，滿臉得意。
「異域生靈……」
石嵐愣了片刻，才恍然意識到，那日神王口中的兩隻小蝦，不是指那幾位虛境至尊，而是神冥境的生靈。
看著瑤臉上的得意，石嵐不禁有些無語，如果沒有神王的默許，瑤怎麼可能取到這種層次的寶丹。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你不是還沒好全麼？留著自己用就好。」石嵐搖頭，將包裹塞了回去。
「我不比這個貴重？」瑤雙手背於身後，一臉抗拒。
聞言，石嵐沉默，而後直接拆開了包裹，其內包著玉匣。
匣中正如她所料，不多不少，正好躺著兩枚圓滾滾的金丹。
「那就一人一半。」石嵐輕笑。
最終，瑤還是捂著屁股妥協了。
見瑤服下金丹，石嵐的眸光不由有些複雜。
有一個料事如神的父親，萬事有人兜底，的確不需要瑤再去考慮更多。
只要神王在一日，瑤就能繼續像這樣無憂無慮的活著。
…………
…………
凌陽大世界，新曆85年。
黃泉之下。
天地間一片血色，黃泉之水映照出的光輝灑落在大地之下，燦若晚霞，濃郁的陰死煞氣於虛空中沉浮，裹挾著刺骨的冷意。
漆黑的神峰之巔，佇立著一尊高達數萬丈有餘的金色佛像，披著灰色袈裟，神情悲憫，俯瞰天地。
佛像四周，匯集著一片血色人影，大多是陰神，神情各異，不遠處，還有一位額間束著青色髮帶的白衣人影，此刻滿臉無奈之色。
一位金髮女子，盤膝坐在佛像之下，絢爛的金光自佛像眉心之中不斷湧出，匯入她的靈台百會，幾位身纏陽間血氣的古神，環繞在她身側。
每一刻，金髮女子的氣機，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瘋漲，向著至高領域攀登而去，彈指間攫取到的力量，超越了尋常生靈一輩子的積累。
「焱，她究竟是何人？」
諸多陰神之中，一位俊美男子淡聲詢問。
「凌陽天。」
被問話的古神有些局促不安，但還是如實開口：「她是凌陽天道的化身，我等如今皆聽命於她。」
「天道化身？」陰眸光微斂，繼續追問：「你可曾問過她，太古時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聞言，焱猶豫了半晌，最終咬牙開口：「斷了凌陽界生機的並非人族，是老神王……」
話音剛落，四周一片譁然，皆是不可置信，古神族受天道所鍾，一直自詡凌陽天道的代言人，視凌陽天道為神母，對於掀起動亂的半神，以及人魔妖三族極為厭惡。
凌陽界生機漸微，他們本以為禍亂皆是由人族而起，可如今這句話，無疑徹底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ps：修改了一部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