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剩下三百餘人的老兵，經過昨天那一夜，只剩下二百六十餘人。
皇甫云為這二百六十餘人斟滿酒後，來到眾人之前，一言不發，為自己倒滿一碗酒，端起酒碗，對著眾人一禮後，一飲而盡。
聶陽澤站在一旁默默看著，神情複雜。
在皇甫雲身旁的幾位百夫長，一同仰頭飲盡碗中酒水。
那二百六十餘人同時抬起酒碗，一飲而盡。
「啪——」
整齊劃一的碎裂聲響起，皇甫雲等幾位百夫長，跟那二百六十餘老兵同時摔碎了手中的酒碗。
見了這一幕，江黎眯起了眼睛，喃喃道：
「戰前碎碗，一去不回，不成功，便成仁……」
石嵐聽的有些愣神，忽的身上一寒，感受到了一陣熟悉的殺伐之氣，連忙站起身，往城內望去。
城主府的上空，靜靜的懸浮著一座長寬數百丈的巨大方台，方台之上佇立著十道高達數十丈的人影，赫然是先前皇甫雲手中的那座。
比起先前，如今這座方台無論是體積還是氣息，都強大了數百倍不止。
「這是……」
看著十道人影中間圍著的，那口長約百丈的鍘刀，石嵐心中一驚。
經過昨天那一役，對於這座方台，石嵐已經有了些猜測，這座方台運轉所需，應是人之血氣，將方台變成這副模樣，這得需要多少人的血氣才能做到？
環顧了一圈，石嵐突然發現了不對勁，昨日這個時候，雖然看不見妖獸，也聽不到獸吼聲，可遠處掀起的煙塵還是能看到的，可如今東南北三面的煙塵卻沒了蹤影。
只餘下西面，煙塵漫天。
掃了一眼城下，石嵐又是一怔，城下的大門洞開著，百餘匹蛟馬靜靜的站在門前。
皇甫雲帶著一眾鎮妖軍下了城樓，來到城門口。
蛟馬總共不過百餘匹，不過蛟馬背部寬闊，兩人一騎，也並不顯得擁擠。
石嵐看著遠處的煙塵，神情一滯，煙塵開始靠近了！
「吱呀——」
一陣沉悶的軸承轉動聲響起，城門緩緩轉動，最終緊緊合死。
隨著城門的關閉，城下的眾人身上好似多了一層暮色，死氣沉沉。
皇甫雲騎上蛟馬，看著身後眾人低落的士氣，抽出腰間烏黑的斬馬刀，厲聲喝道：「抬起頭來！」
待眾人抬起了頭，皇甫雲抬刀橫指遠處逐漸靠近的煙塵，「告訴我，那些往這兒跑的，是什麼玩意兒？！」
「妖獸……」眾人齊聲回道。
「我們是什麼？！」
皇甫雲垂下刀，握拳捶了下胸膛。
「鎮妖軍。」
這一次回答的聲音大了些許。
「我鎮妖軍為何存在？！」
「護我天下黎民，衛我人族疆土！」
「如今你們腳下踩著的就是我人族疆土，身後城內就是我天下黎民，你們為何心有不甘？！」
皇甫雲緊握手中韁繩，緊盯著眾人，「你們為什麼成為鎮妖軍，如今又為什麼站在這裡？！」
一片靜默，無人應答。
「沒人說？那我告訴你們，你們站在這裡是因為家中妻兒老小，是因為那條眾人皆知的鐵律：『斬萬妖者，封侯拜將！』是因為你們想成為那人上人！」
場中依舊一片靜默，部分人的眼眶卻紅了起來，呼吸漸沉。
「無論什麼緣由，今日你們終究站在了這裡，為人族而戰，戰死於此，身後自有榮光萬丈！名字永刻英靈碑，載入史冊，享後人香火供奉，家中亦會與有榮焉，因你的存在，而挺直脊樑做人！」
眾人的身軀顫抖起來，死氣沉沉的暮色開始散去。
皇甫雲抬起刀，再次指向漫天煙塵。
「我再問一遍，那些是什麼東西？！」
「是戰功！！」
皇甫雲手中韁繩紋絲不動，厲聲高喝：
「我鎮妖軍軍紀是什麼？！」
「臨陣脫逃者，死！」
「動搖軍心者，死！！」
「畏妖避戰者，死！！！」
回答之聲，有如迭浪，一重高過一重，直衝霄漢！
暮氣散盡，人人目中通紅一片，只餘下生死置之度外的昂揚戰意！
「升起軍旗！」
三面黑底金字的嶄新大旗緩緩豎起。
皇甫雲看著旗上的『鎮妖』二字，掃視了眾人一眼，「記得當初，你們在這面旗幟下說過什麼話嗎？！」
「願我人族永盛！！！」
面對眾人近乎咆哮的回應，皇甫雲調轉韁繩，背對眾人，刀鋒直指已看得見模糊輪廓的獸潮。
「此去，沒有回頭路……殺！！」
「殺！！！」
百餘匹蛟馬化成一片黑影，向著無邊無際的獸潮衝去。
石嵐看著遠去的那三面旗幟，心情複雜，一時難以言喻。
江黎半趴在城牆上，帶著些許消沉道：「人家自始至終也沒把咱當自己人。」
能如此轟轟烈烈的戰死，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了……
嚴山死咬著牙關，目光明滅不定，先前的黯然消失無蹤。
城主府上空懸浮的那座巨大方台，也隨之而動，似緩實疾的向城外飄去，很快便趕上了踏上衝鋒路的一眾鎮妖軍。
方台飄到一眾鎮妖軍頭頂之後，這二百餘人好似承受了什麼重壓一般，紛紛彎下了腰，伏在了馬背之上。
就在這時，以皇甫云為首的眾人，紛紛自懷中取出了一枚血紅色的丹藥，塞入了口中。
丹藥入口之後，眾人再次直起了腰，氣息幾乎暴漲了十餘倍，一股艷紅無比的煙霧自眾人頭頂上湧出，與天上的方台連在了一起。
為首的幾十騎在服下丹藥之後，在身下蛟馬的口中也塞入了一枚丹藥。
「嘶——」
數十聲嘶鳴響起，一閃即逝，淹沒在馬蹄聲中，身型本就健碩的蛟馬，身形再次膨脹了一圈，鱗甲飛張，血管虬起，奔馳的速度再次暴漲了一截！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軍陣已距獸潮不足半里。
皇甫雲抬起手，斬馬刀橫掃而出，百餘丈長的刀罡瞬間斬出，跨越數百丈的距離，將百餘頭妖獸斬成了一堆碎肉。
握緊斬馬刀，皇甫雲眼中布滿血絲，心中閃過一絲遺憾，朝思暮想的地煞境，竟是藉助暴血丹才僥倖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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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