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之內,凌家眾人皆是披麻戴孝,跪地守靈,除了楚瀚舟之外,再無外人。
楚瀚舟上了三柱清香,行至棺槨旁,棺槨之內,空空如也,並無屍身,只有一副衣冠,其上鐫刻著烈陽圖紋。
見到此景,楚瀚舟眼帘低垂,掃了一眼四周凌家眾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片刻之後,靈堂之中只剩下了楚瀚舟以及凌瑜安兩人。
楚瀚舟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凌瑜安,眸光明滅不定,凌瑜安的資質,他很清楚,身具烈陽體,天生親近大日,天資雖然絕佳,可稱得上一句震古爍今,但其修行速度,絕計沒有如此之快。
這些年,凌瑜安不顯於凌陽,楚瀚舟也曾隨口問過,但只從凌清的口中,得到一個閉關的回答,如今看來,顯然是在搪塞。
修為在短短數十年間,便發生了如此驚天之變,加上凌陽這個名字,不免讓他想到了天道化身,起初他並不敢確定,於是才出言試探。
他遊歷過大宇宙,對於天道化身這種違背了常理的生靈,自然有所耳聞,像石嵐這種妖孽,自太古以來,也就出了這麼一個,凌瑜安不會是第二人。
「凌清的肉身呢?」楚瀚舟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內心的波瀾,如果眼前站著的是天道化身,他不知道自己會有何反應。
「老祖化去了一身人皇血脈,凝成了這一道血符,才能讓我如今保持清醒。」
凌瑜安緊握著手中的血色玉佩,神情中帶著悔色:
「當初天道意識入體時,我曾有過機會拒絕,但……」
面對力量的誘惑,她沒有能保持本心,沉睡之初,她仍保留著自己的意識,但在修為恐怖的提升速度下,讓她放鬆了戒心,甚至逐漸迷失了自我。
「你日後有何打算?」楚瀚舟望著凌瑜安手中的血色玉佩,心中忽然有些微涼。
天道權柄之間的爭奪,他不清楚內情,他更不知曉是天道放棄了凌陽,亦或是在權柄爭鬥之中敗北。
這一切對於如今的他而言,意義已經不大了,凌陽之變已無法挽回,況且人族受天道庇蔭,方才能延續至今,這是他自小耳聞目染的真理。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他不肯離開凌陽,終究是無法割捨這片故土。
「我不會離開凌陽。」凌瑜安緩緩搖頭,這一片天地對於如今的她仍有眷顧,她成道並非難事。
而且天道的手中,還握著一張王牌。
「凌陽這個名字,關係甚大,日後便不要再提了。」
提醒了一句後,楚瀚舟徑直轉身,踏出了靈堂:
「今日我來,只為送凌清一程,與你無關,你我日後,也再無瓜葛。」
天道化身與否,他已無心去多問,凌陽異變已成定局,此刻殺了凌瑜安,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何況這是凌清用命保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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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巨幕之下,諸多世界似流星自天外墜入凌陽,無論大千或是小世界,皆是當場炸開,化成了澎湃的源力,融入了天地之間。
淹沒天地的無垠海,在以驚人的速度退去,不過短短片刻,原先的大陸,便已顯露而出,陸地之下,一座太古神山,逐漸展現出了雛形。
雖已沉入海域漫長歲月,但依舊可以看到身形巨大的荒獸骸骨,在海水的侵蝕之後,依舊光潔如玉,顯露出的山脈,在濃郁的源力滋養下,瞬間便生出了巨木叢林,靈花異草遍地。
天地間的潛能在不斷釋放,虛空之中,雷霆狂閃,一道身影盤坐於雷霆之間,身形愈發凝實,天罰雷劍一分為九,環繞於他身側,劍刃擦過虛空,鏗鏘而鳴。
纏繞著熾盛電光的雷劍,不時便會自他身側消失,瞬息之間,染血而歸。
想藉機成道,或是度過滅世大劫的生靈,皆已被雷劍所斬,沒有了凌陽天道的轄制,他行事愈發肆無忌憚。
微微抬頭間,他的眸光洞穿大宇宙,探入了時空長河之中,注視著時空長河之中的戰局,氣息如雷火躁涌,蓄勢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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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浩土邊境,三位妖聖帶著塵心迴轉妖帝宮,隨著時間推移,塵心身上的封印已然減弱了許多。
饒是如此,三位妖聖也是廢盡了手段,方才將萬妖尺以及塵心身上的枷鎖破去。
「破境之時,伱看到了何種景色?」
破封之後,明俊有些迫不及待的出聲詢問,罕見的有一絲緊張。
十階領域,與此前的所有境界都完全不同,在踏入神冥之時,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你的未來便已經註定。
在如今時空長河無法逆改的情況之下,不會有絲毫變局發生,未來的上限,已經卡死。
聞言,塵心陷入了沉思,半晌後方才開口:「時空長河……」
「長河的另一端呢?」明俊追問。
「好似有一座孤島,看不真切。」
「只是孤島麼……」明俊顯而易見的有些許失望。
能看到時空長河的另一端,至少意味著塵心在未來能夠踏入彼岸境,但塵心所見,只是一座孤島,這意味著他在彼岸之境,無法走出很遠的距離,已經被局限住了。
這一份修為,在大宇宙之中,已屬絕巔之境,但對於最終的大局,沒有任何影響,如果妖族之中,出現了更為妖孽的後輩,塵心如今的名額,有可能會被主宰收回。
對於主宰的決定,即便是他也無法去干預,能為塵心爭取到這個名額,他已是廢了許多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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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陸地的顯化,諸多魔族瞬間重返魔土,準備藉助各方魔窟之內的中古陣紋,避過這一場大亂。
一道身影自域外而來,在魔土之上停留了片刻,而後徑直撕開空間,踏入了一方殿宇之內。
殿宇之內略顯空曠,只有兩道身影,角落中堆著大量骸骨。
「你是何人?」
紫雲自榻上起身,紫發齊腰垂落,略顯寬大的黑袍,依舊遮蓋不住逆天的修長曲線,勾人心魄,她的唇極薄,使得可稱瑰麗的面容之上,多出了三分涼意。
此地是她的寢宮,被人突然闖入,她依舊保持著平穩,未曾因此失態,能夠悄無聲息避過天魔鏡的感應,此人的實力,已經堪稱登峰造極。
來人一襲暗金長衫,年約三旬,同樣的紫髮披肩,以黑金髮冠束起,瞳孔深處流淌著厚重的魔紋,似寒星閃爍。
打量了眼前人幾眼後,紫雲忽然有些驚疑的望向身旁不遠處的帝羅剎,來人的面容,與帝羅剎竟有著幾分神似。
紫發男子並未理會魔尊,偏頭望向帝羅剎,執晚輩禮,簡潔道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名帝聖鈞,北辰大帝是我高祖,照輩分而言,你算是我曾姑母。」
帝羅剎的臉上,罕見的有了一絲失措,血脈同源的氣息,做不了假,雖然已不再純粹,但帝聖鈞與她,的確是同一脈的人,讓她更為意外的是,大哥居然留下了血脈,延續到了今日。
她是太古時代的人,眼前的帝聖鈞,出生之時,只怕已是上古了,上古之時,人道獨昌,被逼的遠走域外的妖魔,不在少數,帝聖鈞身在其中,再正常不過。
只是突然之間,冒出來一個從未見過面的晚輩,且修為如此之強,讓帝羅剎實在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心中的警惕並未放下,魔族之間,宗族觀念一向較為淡薄,眼前這個隔了四代人的晚輩,對於她這個未曾逢面的曾姑母,不知還有多少感情。
「此次凌陽異變,我會助魔族拿下一塊足夠大的領地,作為交換,我要取回天魔鏡。」
說到此處,帝聖鈞方才將目光落到了紫雲的身上,淡淡開口:「我可助你踏入神冥,但在曾姑母踏入空境後,你要將位置讓出來,如何取捨,在於你自己。」
紫雲很快便明白了帝聖鈞所言的意思,無非是讓她為帝羅剎先占著一個位置,等帝羅剎踏入空境,就是她讓位之時。
即便是如此,已經看到了自己最終的結局,紫雲依舊是心動了,魔主之境,近在眼前,她如何能不為所動。
在空境這一門檻上,她已經停留了太久太久。
「好。」
紫雲沒有猶豫多久,很快便重重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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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陽發生異變的同時,域外星空之中的變局更為兇險,氣機一片混沌。
面對兩位真佛的截殺,靈韻護著石嵐,依舊遊刃有餘,一身滔天血氣毫無遮掩,血焰燃燒,似紅蓮業火纏繞於身側,壓的一方大宇宙都在哀鳴,天地俱震。
浩蕩的佛門金光,神霞滔天,顯化出了一片聖潔淨土,但在血焰的擠壓之下,不久便落入了下風,節節敗退。
交戰餘波之下,凌陽星域四周的億萬星河,皆已化成了劫灰,滌盪一空,唯有諸多星域之中的大日得以保存完全,被橫壓於星空穹頂之上的鴻所收納,藏入了他的法袍。
一縷縷純淨的天地至陽之氣,自他之間流淌而出,流入了凌陽界上空的那一輪大日,在至陽之氣的滋養下,大日極為迅猛的開始了膨脹,很快便吞沒了太陰星。
宇宙之間陰陽二氣瞬間失衡,陷入了難以抵擋的熾烈高溫之中,環繞於凌陽四周的強大勢力,皆是遁入了另一層虛空,明哲保身,以免被戰局牽連。
靈韻護著石嵐,一路向前,壓的兩位真佛金身橫飛,連連倒退。
匆促之間,一抹雷光驟然自凌陽界內騰起,天罰雷劍飆射而出,斬裂星空穹頂,刺向靈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