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通行的能力在學園都市二百三十萬超能力者中是最強的。
對他而言這不是自負,而是事實。
他可以『反射』任何攻擊,只靠觸摸就能殺死人,哪怕是被核彈直擊也可以毫髮無損的走出來。
這樣還不能算是最強,那什麼樣的人才算?
至少在此之前,一方通行的視界線中還沒有出現超越其之上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呃……啊……」
喉嚨嘶啞地難以發聲,因為劇痛而弓起身體後退的一方通行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表皮已經焦潰,手掌中心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還能從泛起的縷縷黑煙上聞到怪異的味道。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瞪大瞳孔有些渙散的雙眼,一方通行不斷地在心中重複著這句話。
「……嘎……啊啊……」
他甚至無法想像,在剛剛能力莫名失效的時候如果那個『怪物』揮劍斬下,會不會將手連同他的身軀一起切斷。
遲來的後怕讓一方通行的身軀止不住顫抖,已經無法區分到底是因為恐懼,還是疼痛。
就算是第一位,就算是最強,他的人生迄今為止也不過十五年而已。
沒有足夠的心性卻掌握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和把真槍當作玩具玩鬧的小孩子其實是一個道理。
「嗚嘰……嘎哈咕……嘰嘿嘿哈咕嘰哈哈嘿嘿噶啊——」
疑惑,憤怒,恐懼,疼痛……無數一方通行從未體驗過的情感埋沒了他脆弱的精神,體現在了最直接的語言層面上。
『怪物』還沒有行動,但絕望離他似乎越來越近了。
只不過這種情況下,也更容易刺激神經,激發出人體的潛力。
帶著瘋狂的氣息抬起頭,本就接近紅色的眼睛變得更為鮮紅,猶如從地獄中復活的惡鬼。
他低吼著,然後漸漸變成了夾雜著大笑地狂嘯。
從剛剛『怪物』初登場時打開的『天花板』處,有什麼東西流淌了進來。
是風。
流動的風。
也是可以『操縱』的風。
雙手無法使用並不會影響到一方通行的能力。
內心抓住了一閃而過的契機,第一位仰起頭,壓抑起呼吸,奮力聚集著什麼。
空氣中,巨大動能的『矢量』改變了。
數息之間,一方通行的正前方便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氣旋,製造著仿佛能撕裂一切的鼓譟聲響。
雖然聲音已經被完全掩蓋,但一方通行的嘴型無疑是在這麼說著。
——去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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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由里』並不是『掉線』了。
無論是剛剛一方通行用手接觸她武器的時候,還是受挫精神恍惚的時候,她都可以讓這位第一位徹底躺下去。
甚至從一開始,她都不需要這麼浮誇的登場方式,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在研究所內顯現。
之所以要這麼做,全是為了之後可以改變這位少年的觀念所做的鋪墊。
一方通行很強,但現在的他還沒有深入世界的另一面,對自己能力的理解和運用也才停留在淺層,所以即使『萬由里』的『天使構造』並不完整,他依然無法計算出反擊的公式。
最終迎接他的自然唯有『敗北』,而且是幾近被碾壓式的那種。
哪怕他剛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也是『萬由里』故意留給他的。
她破壞研究所上層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拉風,而是為了能在一方通行自以為最強的時候徹底擊潰他的信心。
這團呼嘯旋轉的風暴體確實有著極強的破壞力,但在『萬由里』的面前還不夠看。
更別說還只是匆忙間匯聚起來的了。
她早已見識過比這更為寬廣的天地。
結局不會改變。
於是,『天使』高舉起旋轉著火焰的長劍,宛如『啟示錄』中記錄過的『Cherub(基路伯)』。
風開始潰散。
火劍之路划過虛空,沒有停頓地穿過風暴中心。
「什麼——?!」
一方通行的身影隨著再次響起的慘叫倒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牆壁上,陷入了廢墟之中。
等到瓦礫和塵埃散去後,第一位的身體無力倒在碎石堆上,衣服早已破爛不堪。
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著他還有呼吸,但狀況,絕對算不上好。
……
*************
——『我還活著?』
光是能產生這一想法,一方通行就知道自己的運氣可能還不錯?
(……怎麼可能,該死的。)
意識因為劇烈的震盪變得模糊不清,雙手有著嚴重的灼創傷,肋骨大概也斷了幾根,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的地方。
只是粗淺地判斷了下自身的情況,一方通行就得出了『重傷』的結論。
如果之後沒人送他去醫院,說不定都沒辦法看到明天的太陽了吧。
混入了灰塵和血液的喉嚨乾涸地無法出聲,身體也動不了一根手指了。
曾幾何時,自己也會落到這種任人宰割的局面了?
自己不是學園都市Lv5的第一位,不是最強的嗎?
他無力自問。
已經沒有精力來躁怒的一方通行終於只剩下了平靜的思考。
接下去,他肯定會被那個莫名其妙的怪物大卸八塊,最後被人回收扔到某個『處理廠』去吧。
他可以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地接近自己。
果然啊。
會變成這樣,一定是因為自己只是『最強』,而不是『無敵』。
一方通行可以確定,如果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或許他不會在遲疑,而是毫不猶豫地踏入深淵吧。
只要成為了『無敵』,就沒有人會再來挑戰他了。
只要成為了『無敵』,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去傷害別人了。
只要成為了『無敵』。
然而,已經沒有那麼多『只要』可以留給一方通行思考了,肉體的傷害,以及他的精神都快要達到極限了。
耳邊傳來了腳步聲。
那一定是『死亡』臨近的聲音。
「……請不要再傷害他了,御坂壓抑著內心的恐懼,想要攔住眼前的可怕存在,並嘗試著交流的可能性。」
(……)
(……是誰?)
(……『御坂』?……那不是……』)
意識融入黑暗的最後,有什麼東西滾落到了一方通行的視野中。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熟悉的護目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