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我們順利抵達省城，找了個客棧。♦👺 ❻９ѕ𝔥Ữ乂.𝓒ⓄⓂ 💚♖
訂好房間，大家在夥計的帶領下，各自入住二樓休息一下，再一起吃晚飯。
我照舊與春香、小敏同住。
草草梳洗了一下，我們一起下了樓。
一下去，就見蓮兒抱著包袱，蹲在角落裡眼巴巴到處看。
因為跟了一路，她神色疲倦，臉上也沾染了一些灰塵，但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見到我們，蓮兒忙湊了過來，怯生生問道：「幾位看到奴婢的恩公了嗎？」
春香道：「想必還在屋裡歇腳，沒有下來。」
頓了一下，又道：「其實袁先生也說了，姑娘不用報恩，不如姑娘還是回去吧，好生給亡父辦葬禮，送亡父最後一程，以後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蓮兒搖頭道：「那可不行，我雖然沒讀多少書，卻也知道人生在世，必須知恩圖報。我拿了恩公的銀子，必定是要報答的，不然，豈不被人戳著骨頭罵？」
見她一臉堅決，說的話跟之前差不多，春香沒了耐心，皺眉道：「我跟你說不通，你找袁先生攀扯去吧。」
蓮兒抿了抿唇，瞄了我們兩眼，堆起笑問道：「不知道幾位是什麼身份，跟恩公是什麼關係。」
春香回看了一眼，在蓮兒期待又帶有探究的眼神中，揚起下巴道：「無可奉告。」
蓮兒眼圈微微泛紅，神情侷促。
我嘆了一口氣，心裡有點不舒服，卻並不準備插手。
貧困的女孩子，不肯屈服命運，一眼看中了貴人，想抓住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細算起來，無可厚非，但她心裡想的，還是攀附別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看中的，纏上的，不是我。
作為旁觀者，我能做的，也不過是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走吧，我們點菜去。」我吆喝了一聲。
蓮兒露出央求的神色，聲音淒婉：「夫人，我雖然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您與恩公同坐一桌，想必交情還是不錯的，求您可憐可憐我，幫忙勸一勸恩公，讓他收留我，我會一輩子記得您的大恩大德。」
我漠然道：「我跟你的恩公不熟，你直接求他去吧。」
這時，正巧袁鑫榮下來了，見狀忙快步走了過來。
他站在我身前，瞪著蓮兒道：「不用你報答的話，我已經說厭了，不要再糾纏不休了，如若不然，你將銀子還回來吧。」
蓮兒大驚失色，連忙跪下道：「恩公，我不信您會這麼無情無義，我只是想報答您呀，您可憐可憐我，收留我吧，給我一條生路，不然，我必定是活不下去的。」
袁鑫榮露出厭惡的神色，卻沒有再說什麼，只回頭看向小廝，擺手道：「去找個正規人牙子來。」
小廝連忙應了下來。
蓮兒當他回心轉意了，露出喜色道：「恩公想找人牙子寫身契嗎？其實不用這麼麻煩，您自己寫就成了……」
袁鑫榮沒理她，只看向我道：「辛夫人去吃飯吧，這裡我會處理好的。」
我頷首，攜了春香、小敏走到一旁，落座點菜。
袁鑫榮負著手，低聲道：「起來。」
蓮兒連忙擦了淚，應聲站了起來。
小廝動作很快，片刻後就引著人牙子進來了。
人牙子笑眯眯行了禮，問起袁鑫榮請他過來的用意。
袁鑫榮道：「這位蓮兒姑娘，執意要跟著我當牛做馬，但我根本用不上。這樣，你將她帶去吧，給她找個富貴人家，身價銀子也給她當依傍。」
蓮兒大驚失色，簡直如遭雷劈一般，心裡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苦澀、酸悶、氣惱交雜。
好不容易回過神，蓮兒哭求道：「恩公，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只想跟在你身邊，報答你的恩德……」
袁鑫榮淡淡道：「我沒有什麼恩德，不值得惦記。實話說了吧，我這個人沒有前途，也沒有什麼錢，只能帶著老父親，給人當幕僚討生活，連自己的生存都成問題，又哪裡用得起奴婢？」
蓮兒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置信。
袁鑫榮抬手指著我，接著道：「這就是我的僱主，我現在要靠她過日子。」
他言之鑿鑿，蓮兒眼珠子轉了兩下，不由自主信了。
畢竟，男人都是愛面子的。
倘若他是有權有勢之人，必定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因為家裡窮，又沒人撐得起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蓮兒吃了很多苦頭，也很有眼色。
顯然，這次是她看走眼了。
既如此，似乎也沒有必要跟下去了。
這時，人牙子湊過來道：「姑娘，你長得真好看，正好有個姓馮的大戶，想尋幾個伶俐姑娘近身伺候，身價銀子給得高高的，有二十兩銀子呢。」
蓮兒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
二十兩銀子，出手著實闊綽。
人牙子察言觀色，露出笑容繼續道：「馮家豪富，連奴婢們都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呢。以姑娘這般人材，必定能得到主人的青睞，得到最好的待遇。來日要是被主子看中了，那可真就一步登天了。」
蓮兒臉色變來變去，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咬牙道：「我本打算給恩公當牛做馬，伺候恩公，但恩公執意不肯收留我，我執意要跟，倒是讓恩公為難了。」
袁鑫榮立刻道：「確實如此，你還是跟著人牙子去吧，放心，這是在官府備過案的人牙子，不會誆騙你的。」
人牙子賠笑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給你找個好去處，身價銀子雙手奉上。」
蓮兒擦了擦淚，欠身行禮：「既如此，蓮兒謹遵恩公心意行事。」
人牙子帶著她，一起走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坐到飯桌上時，杜意揶揄道：「你也太不知情識趣了，這位蓮兒姑娘長相不差，可以留著當個通房。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換換口味，吃點清粥小菜也不錯嘛。」
袁鑫榮皺起眉，呵斥道：「別胡說，袁某早就下定了決心，此生若是不能娶到意中人，情願孤獨終老。」
他說得很堅決，昭示出心底的堅持，隱約還含著脈脈情意。
但話音剛落，華大夫就嗤笑道：「這些話，似乎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說。」
袁鑫榮訕訕道：「老爺子所言甚是，是我失態了。」
他又看向我，溫和地道：「袁某知道，夫人一心扶持天下女子，盼著改變她們的命運，但人與人的想法是不一樣的。剛才那位蓮兒姑娘，大約是吃多了苦，一心想找人攀附。」
「這樣的人，給她安排的路，未必不適合她。還望夫人明白我的用心，不要怪我無情無義。」
我搖頭道：「怎麼會呢？袁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剛才的事，我也看在眼裡。」
「我這人沒有別的大本事，卻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必須尊重他人命運。」
袁鑫榮露出釋然的神色，頷首道：「夫人眼明心亮，袁某也就放心了。」
不等我回答，華大夫繼續哼笑道：「差不多行了，吃飯都不能安靜一下嗎？」
大家聽了，只得都不再議論了。
回屋後，小敏難得先開了口，評價道：「這位袁先生，快刀斬亂麻，給蓮兒尋了適合的路，有能力、有手腕，屬實是難得的人物。」
春香也嘆服道：「確實不錯，換了我是他，必定要心軟，收留那個蓮兒。偏那姑娘瞧著不是善茬兒，要是留著，必然是會生出是非的。」
我心裡也嘆服他的處理方式，笑笑道：「人家是朝廷重臣，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