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紅著眼,聲音顫抖卻不失堅定:「草民輔佐皇上六年,鞠躬盡瘁肝腦塗地,如今皇上功成,草民不敢求高官厚祿,只想嫁一如意郎君,安穩度日,還請陛下成全!」
本以為自己的心不會再痛,可是如今親口說出這樣請求的話,宋玉卿還是覺得原本破碎的心,現在已經變成粉末,被風吹散。
似乎是因為宋玉卿眸色堅決,也或許是因為兩個人統一戰線的樣子太過刺眼,李徹竟然被驚地退後一步。
他怎麼都不敢相信,事事以自己為先願意為自己去死的女人,現在已經完全變了樣。
她竟然如此不遺餘力地維護著另外一個男人,甚至不惜跟自己翻臉?
「宋玉卿,你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朕呢?」李徹再次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顫抖。
或許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執著什麼,害怕什麼。
明明這個時候送她出宮,才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
可是偏偏,他不要放手。
「求皇上恩准,臣要帶未婚妻出宮醫治!」
周仕璋趁熱打鐵,直接磕頭懇求。
圍觀的御林軍,看見這一幕之後,一個個也不忍心地別過臉去。
他們心中也有了計較,只是礙於帝王,不敢明說罷了。
「放肆!朕說了,不許!你竟然敢抗旨,還敢如此威逼帝王,簡直該死!」
「周仕璋你信不信,朕革了你的職位,發配你去嶺南!」
李徹立馬拿出皇權鎮壓。
這是他現在能夠想到的唯一的留下她的辦法。
沒錯,他是帝王,他可以掌控一切,他就應該掌控一切!
「臣甘願受罰,還請皇上許臣帶妻子出宮!」
這一次周仕璋直接說了妻子二字。
他摟住了自己身旁的宋玉卿,眼神堅定。
宋玉卿就這麼靠在周仕璋的懷中,挑眉朝著李徹的方向看過去,嘴角微微揚起:「皇上遲遲不肯答允,莫不是對草民有什麼想法,想要霸占臣妻?只是草民聽說皇上跟皇后青梅竹馬,伉儷情深,陛下如今這般,皇后娘娘知道了,怕不是會傷心吧?」
「陛下愛重功臣,草民自然不會給臉不要臉,既然陛下要草民在宮中待嫁,那麼婚期之前,草民自然不會離開。」
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逼迫對方退步的這種談判技巧,是宋玉卿經常使用的。
但是這還是第一次用在李徹的身上。
看著緊緊靠在周仕璋身上的宋玉卿,李徹臉色陰沉。
可是偏偏這裡這麼多人,若是他不順著台階下去的話,那麼還真就成了霸占臣妻、苛待功臣的暴君了。
如今天下初定,若是名聲壞了,只怕是要出大事情。
朝中現在看似一潭死水,可事實上暗潮湧動。
宋玉卿現在人雖然在宮中,可是從前在軍中積攢的威嚴還是在的,若是真地鬧起來,他還未必能夠鎮壓。
如此得不償失的事情,李徹自然不會做。
「哼,今天鬧得已經足夠了,周愛卿,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既然宋姑娘受了傷,那就讓太醫過來,好好醫治,規矩暫時不用學了。」
李徹咬著後槽牙,不得不退一步。
他素來知道宋玉卿足智多謀,可是萬萬沒想到,這招數用在他身上的時候,竟然是如此的難受。
周仕璋立馬福至心靈,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多謝皇上隆恩,臣今日實在是豬油蒙了心,還請皇上恕罪,千萬不要跟臣一般見識。」
「皇上乃是盛世明君,怎麼可能會真的苛待功臣?如今這般對待宋姑娘肯定是有自己的深意在的,是臣膚淺,不懂皇上用心良苦。」
「還請皇上恩典,求皇上允許臣時時刻刻進宮探望。」
周仕璋是文臣,所以自然知道什麼叫做陰陽怪氣。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就把人給架了起來。
哪怕是李徹現在想要發火,也不好太為難他們。
畢竟人家是正經的未婚夫妻,他還是這倆人的月老。
「周仕璋以下犯上,私闖後宮,罰俸祿一年,閉門思過三天。」
李徹咬著後槽牙,硬著頭皮處置,可是卻也不得不妥協:「至於你說進宮探望之事,朕允了!」
他說完這話之後,就開始觀察宋玉卿的反應。
本以為她會對自己感激涕零,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火氣再次上來。
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周仕璋急忙忙磕頭:「臣多謝皇上恩典,皇上聖明!」
「皇上聖明!」
御林軍首領鄭海立馬帶著自己的人跪在地上,附和周仕璋。
他從前在軍中的時候,受過宋玉卿恩惠,所以也想竭盡所能,幫一幫她。
見狀,李徹再說不出半個字,直接拂袖而去,臨走之前,臉色難看地白了鄭海一眼。
鄭海沒有在意這個白眼,只是站起身來跟在身後,路過宋玉卿的時候,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宋姑娘,照顧好自己。」
氣勢洶洶地過來,垂頭喪氣地離開,李徹只覺得自己這個皇帝做的可真是太窩囊了。
周仕璋也鬆了口氣,對著宋玉卿溫和笑笑:「宋姑娘還真是足智多謀,這都能平安化解。」
「都是因為我,所以連累了周大人,你放心,這半年俸祿,我一定會想辦法補上,只是如今不是翻臉的時候,我只想快些離開這裡。」
宋玉卿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若是她跟從前一般,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些賤人。
可是偏偏她現在壞了身子,瞎了眼睛,命不久矣,剩下為數不多的時光,只求一個自由罷了。
「先去看太醫吧。」
周仕璋直接把她抱起來,本來是可以讓太醫過來的,但是為了節省時間,還是這麼抱著她去了太醫院。
太醫們看見這血肉模糊的傷口,也是連連搖頭嘆氣,拿著藥粉顫顫巍巍的上藥。
藥粉落下的一瞬間,宋玉卿痛徹心扉。
可是她並未尖叫,只是雙手緊握成拳。
今天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是她錯付六年的代價。
日後,她定然會想辦法把這些全部討回來。
哪怕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臨死之前,也是要抓一兩個去地獄的。
「痛,你可以抓著我。」
周仕璋滿臉都是心疼,眼眸之中透著幾分佩服。
他試探性地去抓宋玉卿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堅若磐石。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宋玉卿並非是尋常女子。
她堅韌不拔自立自強,她就是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