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葉芙莉的司機，心理壓力也是很大的。
她要麼不說話，要麼總是語出驚人，提出許多過分的要求。
唉……
要不是她給的工資夠多，司機早就跑路了。
一路猛踩油門，緊趕慢趕，很快就到了醫院門口。
葉芙莉一把推開車門，沖了下去。
剛到醫院大廳，她又停住了腳步。
回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醫院種的那棵發財樹的方向。
「葉蓁？」
「嗯。」
她看到了坐在等候區，一手奶茶，一手漢堡的葉蓁。
葉蓁聽到她的聲音，笑了笑，揚起手裡的東西：「一起吃點嘛？還是個好心大姐姐給我買的。」
葉芙莉怒火中燒，卻還是強壓著心裡的不悅，往前走了幾步：「你現在還在恢復期，吃這個對你的傷沒有任何好處，你是想死嗎？」
下一秒，她粗暴地拿走了葉蓁手裡的半杯奶茶，以及剛剛咬了一口的漢堡。
本想要直接扔進垃圾桶，卻又重重地放下。
葉蓁一晚上的好心情，在此刻消散了大半。
不過，她也清楚，葉芙莉說話難聽歸難聽，也倒是在為她好。
「還有，誰讓你出門的？」
「我臉上的傷已經好了，我想……我也只是出去透透氣……」
葉蓁試圖平靜地跟她溝通，但很顯然，這是無用的。
葉芙莉一把將她拽了起來，壓著她的帽檐，死死捂著她的臉，將她往樓上帶去。
走到電梯口，才想起沒有門禁卡。
她煩躁地伸出手，搜刮著葉蓁的每一個口袋。
但是，什麼都沒有。
沒有卡，沒有錢，甚至是沒有任何一樣值錢的東西。
葉芙莉愣了一下。
這的確不像是要跑路，更像是已經打算吃了最後一餐就去赴死。
「我記得下電梯也要刷門禁卡，你怎麼出來的？」
「步梯啊。」
葉蓁指了一下泛著綠光的安全通道。
「不就是二十多層樓嗎？」
聽到這句話的葉芙莉，打死她的心也有了。
這是一個對生命多麼不負責的人？明明腿上也有傷，還敢爬這麼多層樓梯！
「葉芙莉，你不用責備我了，身體是我自己的，我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更何況，我記得你以前也這樣，腿上有傷，還半夜去爬山……」
被這樣反將一軍的葉芙莉，氣得笑了出來。
很好，她聰明起來了。
真是讓人意外。
葉蓁當著她的面，又返回了一趟，把椅子上的奶茶和漢堡拿了回來，然後即刻甩出了一個讓葉芙莉不能反對的理由：「我現在不吃，我放冰箱裡，等可以吃的時候再吃。」
另外，還要再補一句：「畢竟是別人送的，是一份好意。」
葉芙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別人的好意？呵呵，我倒是覺得，你在故意跟我作對。」
「請千萬、務必，別這麼想！葉芙莉同學，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也說過，不會再反駁你了。」
看著葉蓁臉上的笑意，葉芙莉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她倒是希望，葉蓁像是之前那樣，對她又打又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笑得那麼虛情假意。
「葉蓁，你是想去尋死嗎？」
葉芙莉直白地問出了心裡的想法。
「回答我，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去尋死？」
她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
她從葉蓁的身上，看不到什麼求生的意志，只有一種隨時崩潰的破碎感。
一個曾經漂亮的女孩子，變成如今這樣，她會崩潰很正常。
但是……
葉芙莉寧願她的崩潰是打罵別人，而不是懲罰自我。
她緊緊地盯著葉蓁的臉，試圖從她的眼神里，讀到她的心裡。
但，葉蓁心如止水，眼神平淡：「沒有啊，你為什麼要這麼想？」
「你確定沒有？」
葉蓁搖了搖頭：「我很好，如果你把病房裡的攝像頭都拿走，我會更好。」
「那不行。」
果然，是不行啊。
葉蓁抱緊了手裡的紙袋子，低下了頭。
到底有哪個人，會願意生活在一個布滿了攝像頭的房間裡？
沒有門禁卡，葉芙莉只能給葉爸爸打了個電話，讓他跟前台確認。
這個時候已經很晚了。
葉爸爸還是在接到這個電話之後，心驚肉跳，連忙起身穿衣服，趕來醫院。
看到葉蓁平安無事，他長舒了一口氣，眼眶通紅。
「蓁蓁！你今天偷偷跑出去，是想要幹什麼？」
他的心裡，做出了跟葉芙莉一樣的判斷。
他覺得葉蓁是看到了這張觸目驚心的臉，準備去赴死。
畢竟，誰也受不了這張臉。
「你不可以拋棄爸媽！你聽到了嗎？蓁蓁，你絕對不可以……」
葉蓁艱難地說道：「我沒有要去死，我只是出去走走。」
「你別騙爸爸了！想要出去走走，又何必偷偷地去？」
葉蓁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算是發現了，這個家裡所有人，都有一項通用的毛病，那就是不聽別人的話。
葉蓁今天是真的沒有想要去尋死！
只要他們不再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不再過度操控她的人生，她以後也不會想要去死。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麼會捨得放棄這條命呢！
可是，他們為什麼不信？
好歹，信她一次啊。
沉默片刻。
葉蓁笑著，問道：「那麼，以後我不偷偷地去，而是向您申請，您會同意我出門嗎？」
葉爸爸的沉默，就已經給了她答案。
讓現在的葉蓁出門，是不可能的。
誰會受得了這張臉啊？
他作為父親都接受不了，蓁蓁自己怎麼接受得了？
葉蓁嘆了口氣：「看吧！我只能偷偷地去。我說我不介意頂著這張臉生活，你們也不信……」
說到這裡，葉蓁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這一次的偷偷出門，很快讓她得到了更「周到」的照顧。
葉爸爸辭退了那個「不小心睡著」的女傭，又帶來了兩個新的女傭。
放在冰箱裡的漢堡和奶茶，也被他吩咐人直接扔掉了。
冰箱裡，多了各種各樣的粥和補品。
沒有一樣是葉蓁愛吃的。
葉芙莉坐在她的床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言不發。
這會兒，女傭出去幫葉蓁取藥了，房間裡只剩下葉蓁和葉芙莉兩個人。
隔著被子，葉芙莉握住了葉蓁的手。
「葉蓁，再等等。」
「嗯？」
「我說，你再等等，我就帶你走。」
「……帶我走？」
葉蓁略微扯了蓋住自己的被子，看向她：「帶我去哪兒？」
「去一個只有我們的地方，我會陪你度過餘生。」
這句話，乍一聽，讓葉蓁的心跳都漏了幾拍。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只有我們的地方？」
葉芙莉點了點頭：「以後，你只需要見到我就好。我會給你一切，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
聽到這裡，葉蓁沉默了。
她覺得，有點荒謬。
葉芙莉是打算把她從葉家的牢籠里撈出來，放到她自己的籠子裡嗎？
「所以，葉芙莉，你不會覺得，這就是談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