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羨慕的情緒,會讓人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
被送到教務處的江早,低著頭,坐在椅子上,無論面前的輔導員和主任說什麼,她都一言不發。
對於她來說,此刻只有「心如死灰」這個詞,才能形容她的心境。
在離開404寢室的那一刻,她甚至湧起了強烈的罪惡念頭。
她想要拉著葉蓁,一起從學校最高的鐘塔跳下來。
這個罪惡的念頭,讓她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內心潛藏的醜陋,並且讓她產生了巨大的恐慌。
怎麼會這樣呢?
在孤兒院失火的時候,她和老師一起被抬上擔架。
她忍著臉上巨大的灼燒痛楚,瞪大了眼睛,看著老師垂下擔架的手,眼淚一個勁地往外湧出。
她一直很喜歡這個老師,甚至在背地裡偷偷地喊她媽媽。
那個老師常常告訴她,人生就像是一本書,情節跌宕起伏,不翻到最後一頁,不會知道這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故事。
所以,要尊重生命,對未來保持期待。
……期待,在哪裡呢?
「江早同學,念在你是初犯,也沒有給404寢室的同學們造成具體損失,且她們不繼續追究你的責任……這事兒,學院方面決定,讓你寫一份檢討,並且安排你搬離原來的寢室。」
江早略微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輔導員。
這個處理結果,讓她有些意外。
本以為一定會被處分的。
輔導員嘆了口氣,又放緩了聲音,道:「你在之前學院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拿過很多有分量的獎項,來到蒙德之後,也拿到了全額獎學金,你是個聰明又努力的人。」
江早的眸光,帶上了一抹茫然。
她人生唯一的優點,也不過就是念書好了。
可是,念書好,真的就夠了嗎?
在蒙德這種地方,比拼更多的,是家庭背景,是身價,是容貌,是人脈關係……
而那些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富二代、富三代們,又有幾個人的成績,真的比她差很多的?
她再也不可能像在小城市裡那樣,輕鬆與其他人拉開很大的分差。
開學沒有多久,她已經感覺到了巨大的學業壓力。
「以你的成績,一直保持到畢業,至少能拿到學校的推薦信,可以獲得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說到這裡,輔導員沉默了片刻。
他輕輕拍了拍江早的肩頭。
「現在,當然也還不算太晚,只看你能不能找對人生的方向了。」
……
從教務處出來之後。
江早回到自己的寢室,悶著頭,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搬出寢室。
寢室里空蕩蕩的。
每一次的寢室集體活動,大家都會選擇性地忽略她。
當然,她也會識趣地保持沉默,不會過問太多。
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用很大的塑膠袋打包了,從寢室提出去。
正要回來推行李箱的時候,寢室里的同學回來了。
她們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什麼都沒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等到江早走出去很遠了,有一個室友突然走出寢室,站在門口,大聲地質問道:「喂,小偷,你沒有把別人的東西帶走吧?」
她聲音很大,其他寢室的女生都聽到了。
江早身子一僵,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她緩緩蹲下身,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把所有東西都倒在地上,又把塑膠袋打開,也是把所有東西都倒在地上。
「你過來找,看看什麼東西是你的。」
那個室友顯然沒想到,江早會這樣做。
被江早那雙眼睛死死盯著的她,甚至有些害怕:「你……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我只是問一句而已!」
「你,過,來,找。」
江早一字一頓地說著。
她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這樣硬氣地說過話,這讓其他人都有些詫異。
而那個試圖為難她的室友,看情況不對,本想要裝作無事發生過,直接躲回寢室。
但,江早還沒有交鑰匙。
她前腳進了寢室,江早後腳就跟了上來,擰開了門鎖。
沒多久,她們的寢室里就爆發了一聲尖叫。
很快的,江早拖著那女生的頭髮,強行把她從寢室拖了出來:「過來找,你找!看看到底什麼東西是你的!你不是常常喜歡污衊我拿你的東西嗎?來找,找啊!」
寢室里其他人已經嚇得不敢攔她。
江早一把扯下了口罩,露出了這張讓眾人都嫌棄的臉。
她紅著眼眶,惡狠狠地瞪著匍匐在地的室友。
「來找,快點,找!」
……
……
404寢室里。
聽到江早她們所在那層樓的新聞時,葉蓁也嚇了一跳。
室友們情緒複雜,互相看了看。
這個時候,無論是葉芙莉,還是趙孟德,都已經離開了她們寢室。
陸程程沉默片刻,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喬心托著下巴,問道:「程程,你要去看戲嗎?」
陸程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想要看看,人究竟會在沉默中爆發,還是在沉默中滅亡。」
「又在當大哲學家了是吧。」
「所以,你們要去嗎?」
她看向了葉蓁。
葉蓁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去看看吧。」
她們很快來到了吵吵嚷嚷的樓道里。
這個時候,學校的領導已經趕了過來,看到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同學,再看看沉默不言的江早,他們立刻就開始斥責江早。
「江早,畢業證不想要了?給這位女同學道歉!」
江早面無表情地看著了那個領導:「我給她道歉?我憑什麼給她道歉?開學才多久,她已經污衊我偷她東西三次,到處造我的謠,她憑什麼讓我道歉?」
領導噎了一下。
其他老師、輔導員卻是立刻站了出來,對她指指點點。
「那也不是你隨便傷害同學的理由!」
「你別太過分了,江早!」
「別忘了你今天幹過什麼事!」
江早笑了笑,認真地說道:
「沒事,你們先讓她給我道歉,之後我會從那個塔上跳下來,以此向她道歉。」
此話一出,就連那個原本哭得像要斷氣的女同學,也被嚇得忘了哭泣。
江早低下頭看她:「可以嗎?可以的話,先向我道歉吧。」
「我,我爸爸給學校捐過一棟樓的!」
她被嚇得狠了,居然說出了這種毫無用處的話。
江早仍然是笑的:「那他媽跟我有什麼關係?你道不道歉,不道歉,跟我一起去死吧,這樣我也會原諒你的。」
說著,她仍要拖拽對方的頭髮。
領導急了。
他立刻指著地上披頭散髮的女同學。
「這位同學,你立刻向江早同學道歉!」
披頭散髮的女同學:「……」
其他圍觀的同學,也都看傻了。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江早發脾氣的樣子,此刻只覺得那是一隻凶獸,逮誰吃誰。
「對、對不起……」
女同學抽泣著,小聲且相當不情願地道了歉。
江早鬆開了她的頭髮。
緊接著,江早的目光開始在人群搜索。
很快,定格在了另一個同學的身上。
她大步向對方走過去,掄圓了胳膊,給了對方重重一個耳光:「這是之前你打我的,我今天還給你。」
那人都被打蒙了,直接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
等到臉上火辣辣地痛起來,她才「嗷」地一嗓子哭起來:「江早!我要讓我爸爸開除你!啊啊啊……!」
其他曾經無緣無故欺負過江早的人,都在看到這種情況之後,顫抖著雙腿,慢慢往後退。
但是,江早並沒有放過他們。
領導們面面相覷,竟是沒有一個人敢去做點什麼。
「學校馬上要拉贊助了,別鬧出什麼跳樓的新聞,那樣對以後的招生也不利。」一個懂事早的老師,小聲地嘀咕。
「更何況,這些挨打的,也都的確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的父母也都與學院利益掛鉤,不會鬧的。」
「就由著她去吧,好好安撫她,穩住她的情緒再說……」
他們並不是不知道江早在學校的情況,只是一直選擇犧牲她的利益。
如今,這件事情被擺到檯面上來了,他們再也兜不住了。
江早發泄完之後,眼神里,也再無任何求生的意志。
她走到了葉蓁面前,看著葉蓁這張漂亮的臉,輕嘆了一聲。
「對不起呀,葉真同學,我讓你失望了。」
說著,江早轉身要走。
葉蓁叫住了她。
沉思片刻,葉蓁說道:「我有一個活兒,想要找幾個不怕吃苦,不怕髒和累的人做,月薪一萬,你要不要試試。」
「……什麼活兒?」
「養雞。」
在江早呆滯的目光注視下,葉蓁補了一句:「沒開玩笑,你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