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馬錢子———

  從呂家離開的時候,崔郎中叫住辛夷。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不知小娘子師從何人?老夫甘拜下風。」

  辛夷微微一笑,「師父姓周,他老人家隱居世外多年,名諱不願為外人所知,望崔大夫海涵。」

  崔郎中連連點頭,「老夫明白,明白。」

  說罷,他彎腰打開隨身的藥箱,拿出兩張藥方遞給辛夷,「這是我先前為呂小郎開的藥,煩請小娘子參詳。可是因我藥不對症,害了小郎君啊?」

  辛夷接過藥方,一行行看下去。

  羚角片、霜桑葉、川貝,生地、鉤藤、滁菊花、茯神木、生白芍、生甘草、淡竹茹……

  這些藥物有辛涼開竅,增液舒筋、清肝熄風的作用,對中臟腑有效,而瘟症無益,確實延誤了治療,加重了病情。但呂家人都沒有追究,誰會上趕著往自己身上攬罪名?

  這個崔郎中倒是個有趣的人。

  辛夷笑了笑,將藥方交還給他。

  「清熱鎮驚、涼血解毒,對病情是有幫助的。崔大夫不必自責。」

  崔郎中如釋重負地看著她,深深一揖。

  「受教了,今日多謝小娘子指點。」

  辛夷彎腰扶她,「崔大夫不必客氣,你往後喚我辛夷便好。」

  「辛夷?」

  整天被人小娘子小娘子的叫,連個名字都沒有,辛夷不習慣,順便也給自己的名字做了解釋。

  「這是我的閨名。崔大夫是長輩,可以喚得。」

  崔郎中見她醫術高明還如此謙遜有禮,也沒有因為自己占了理就貶低他、羞辱他,反而大方和解,敬重他是長輩,一時感慨不已。

  「老夫愧不敢當,告辭。」

  辛夷笑笑,見他轉身,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上前叫住。

  「崔大夫留步。」

  崔郎中微怔,抱了抱拳。

  「小娘子還有何指教?」

  辛夷走近,慎重地問:「崔大夫可知張家村東頭水渠邊上的馬錢子?」

  崔郎中眉頭一皺,詫異地反問:「何謂馬錢子?」

  瞧崔郎中的模樣,分明不認識這種植物。

  說來,馬錢子原是到了後世的大明才從「回回國」引進的一種植物,後來在雲南、廣東一帶種養,當時她設計中藥部分時特地做了標註。但是主策劃並不在意這些細節,恨不得把《本草綱目》塞進去……

  辛夷審視崔郎中片刻,見他不似說假,突地一笑。

  「這事在我心裡壓了有兩日了……」

  略略停頓,她壓低聲音。

  「崔大夫,你跟我來。」

  ……

  水渠靜靜流淌,那兩株馬錢子樹的枝條在冬日的寒風中瑟瑟,葉子早已落光了,光禿禿的的枝條上,掛著零星的幾個橙色漿果,長勢不太好,乍然看去和其他的落葉喬木並無不同。

  崔郎中抬頭仰望枝頭,摸著下巴沉吟。

  「此物有何妙用?」

  辛夷平靜地道:「馬錢子是大毒之物,原本長於深山密林,喜熱耐濕,按說我朝應當只有南邊的崖州、邕州等地才有,沒有想到開封府也能存活,倒也稀奇……」

  崔郎中詫異地轉過頭來,疑惑不已。

  「那你怎知這就是馬錢子?」

  辛夷回視她,淡淡一笑:「我師父他老人家最喜週遊,見多識廣,我恰好在他的書上見過……」

  說到這裡,辛夷伸手拉過枝條,摘下一顆馬錢子的漿果,頒開來,取出裡頭銅錢樣的果仁。

  「馬錢子的果核,扁圓盤狀,色白,很易分辨。」

  辛夷眼睛明亮,令人移不開目光。

  崔郎中看著她思忖片刻,四下里觀察片刻,突然壓低了聲音,「你帶老夫來這裡,不僅僅只是為了讓老夫認識馬錢子這麼簡單吧?」

  辛夷眼睛微微眯起,臉上有一抹暗淡的情緒盪開。

  「我懷疑村中嬰孩畸形與這棵樹有關。」

  崔郎中顯然吃了一驚,面色都變了。

  「何出此言?」

  辛夷將剛剛剝出來的馬錢子核攤開在掌心裡,再引導崔郎中看向那條水渠——

  水渠是張家村灌溉所用,村里人家為了取水盥洗方便,用打通的竹筒從渠邊引水到家,因此,這裡面的水,家家戶戶在用。

  「馬錢子的果子掉入渠中,經久浸泡,果皮腐敗後,果核裡面的毒素才會慢慢滲入水中。日積月累,水便有了毒素……」

  崔郎中不解,「那為何只有懷身子的婦人或是胎兒中毒?」

  辛夷道:「渠中為流動水,毒性偏低,身強體健的成年人用了,大多無恙,或略感不適,毒素很快便被自身的抗性排出體外。而孕婦不同,攝入馬錢子,很有可能會中止妊娠,即便保胎,胎兒畸形的可能性也很大。因此我斷定,村中婦人總生怪胎,與這棵樹脫不了干係……」

  崔郎中看她說得頭頭是道,額頭冒出汗來。

  「那你我還等什麼,得快些去報官啊——」

  「不可。」辛夷深幽的眸底閃過一抹異光。

  左右看看,她輕笑著,壓低聲音。

  「這麼大的案子,單憑你我紅口白牙,也沒有人相信。草民報官,說不定還會惹禍上身。更何況,馬錢子雖有劇毒,也是天生天長,不是人為造就,告官又能如何?村裡的孩子,也挽救不了。」

  「那……」

  崔郎中沉吟,捋著鬍鬚思考。

  「以小娘子的意思,該當如何?」

  辛夷微微一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只要處理了馬錢子,再清理水渠,不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那不是大家安好?」

  崔郎中點點頭,「很有道理。那老夫索性把這棵毒樹一把火燒了。」

  辛夷搖頭,「燒不得。」

  她上前,拉下枝條,將樹上的馬錢子果實摘了些來,兜在衣裙里,朝崔郎中笑笑。

  「毒,也是藥。馬錢子通絡散結,消腫止痛,可治癰疽,難得好藥材。回頭把水渠處理乾淨,我再拿鋤頭來,把樹換個地方栽種便是。」

  崔郎中怔怔地看著她,「老夫行醫數幾十載,沒想到臨老還能長這番見識,多謝小娘子指教。」

  辛夷莞爾,「客氣什麼?我還得麻煩崔郎中呢。」

  崔郎中叉手:「但請吩咐。」

  辛夷笑吟吟地道:「我手裡頭有一批藥材,想拜託郎中幫我賣到藥鋪去。所得收益,我們二一添著五,如何?」

  崔郎中愣了愣,笑道:「小忙而已,小娘子客氣了。」

  「應該的。改明兒我煉好了藥,先給郎中過目……」

  「好說好說。」

  ·

  從水渠那頭出來,辛夷就和崔郎中分道而行。

  她正要往家裡走,背後便傳來冷哼聲。

  「你倒是會做好人。」

  辛夷懶懶地轉頭,一眼便看見脫了紅色斗篷,只著軟甲站在河渠石壁前的高淼。

  這女子在跟蹤她?

  辛夷呵聲,「郡君不冷麼?」

  冷風仿佛順著她的聲音吹過來,高淼脊背一寒,抱緊胳膊,雞皮疙瘩便滲了出來。

  可她並不願意在辛夷面前示弱。

  挺直脊背,便冷冰冰地相問。

  「你偷偷摸摸拉了崔郎中來此,是想搞什麼鬼?」

  「對不住郡君,私事不便相告。」

  辛夷著實不想招惹這個貴人,施了個禮,轉身便要離開。

  不料那高淼卻不肯輕易饒了她,欺身上前,但見寒光一閃,匕首便已出手,尖利地抵在辛夷的脖子上。

  「問你話呢?說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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