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來路不明的租契

  這個大年夜非常地冷,辛夷沒有回家,幫著龔氏準備劉氏的後事。記住本站域名

  兩個人熬得雙眼通紅,忙了一夜,也說了一夜的話。

  這個家,辛夷唯一認可的就是龔氏。

  她剛來的時候,這個大嫂給過她僅有的一點溫情。

  眼下,張二郎不理事,四郎挨了打爬不起來,張正祥醉了一宿,晚上聽說劉氏過去了,擺擺手翻個身就繼續睡,清早起來才裝腔作勢流了幾滴眼淚。

  張正祥被劉氏管了一輩子,辛夷懷疑他此刻的內心肯定是欣喜大於悲傷,一下子揚眉吐氣翻身做主的感覺。

  張大郎和龔氏兩口子,里里外外地忙。

  即使分了家,辛夷也不好坐視不管,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宋人以孝為先,為了三小隻的前程,她也沒有辦法完全袖手旁觀,惹人閒話。

  張大伯一家子也過來幫忙了,靈棚子很快搭建起來,在張巡辦喪時,龔氏便有一些經驗,這次再辦幾乎沒有費什麼周折。辛夷卻是什麼都不懂,對一些習俗和禮儀更是第一次聽說,給她打下手,都笨拙得很。

  天亮時,辛夷實在撐不住了,正想回去補一覺,不料宮裡頭卻來人了。

  說是有個貴人臉上長疹子,聽說張娘子有妙方神藥,來接她入宮去瞧病。

  辛夷猜到是張貴妃。

  大年初一來找人,可見她的內心多麼著急。

  傅九衢說過,讓她留個心眼。

  所以,張貴妃這張臉,她一定要治,但又不能就那麼去治,總得吊一吊她才好。不過,辛夷這麼做的目的,不是為了配合傅九衢,而是她自己也想弄死那何旭。

  最好不要讓那個狗東西有翻身的機會。

  要不是劉氏的死,辛夷還真不好找理由拒絕張貴妃,如今倒是好說話。

  婆母大喪,她沒有辦法入宮,只能婉拒。這種合情合理的事情,誰也挑不了她的理。

  來傳話的那個內侍看到張家搭建了靈棚,白幡布高掛門楣,一家子烏央烏央地哭,垂頭喪氣地走了……

  他們怕回去挨張貴妃訓罵。

  又嫌大過年的晦氣,一路罵罵咧咧。

  而張家村的人,也在嫌晦氣。

  才幾個月的時間,張家就死了兩個。剩下的,入獄的入獄,酗酒的酗酒,鬧的鬧,賭的賭,醉的醉……像什麼話?

  村人躲瘟神似的躲著他們一家。

  初一那天,除了本家至親,沒有一個人前來給劉氏燒香祭奠,一直等到初二,才有村人陸續前來,送上挽金,做一個悲傷的樣子。

  人走茶涼。

  停靈三天,劉氏就下葬了。

  她的葬禮算是一切從簡,因為連她最愛的兒子張四郎都不願意麻煩,只想母親「快些入土為安」,旁人又能說些什麼?

  辛夷幫著龔氏忙了三天,沒料到,此事還有後續——有人說她見死不救,眼睜睜看劉氏生病致死都不肯伸出援手。

  風言風語傳出來,湘靈和良人憤憤不平,張大伯一家和小曹娘子也替她說話,說她當時根本就不在張家村,但辛夷自己卻不願意去理會。

  而且,也沒有時間去糾結。

  大年初四的早上,辛夷剛從忙亂中醒過神,一輛馬車就停在了小院的外頭。

  她原以為又是宮裡來人,接她去給張貴妃問診的,沒有想到,來的居然是孫喻之。

  清風朗月,滿臉微笑。

  孫喻之喜氣洋洋的模樣像個送財童子,上前便給辛夷深深一揖。

  「張娘子龍年瑞氣,喻之給您拜年了。」

  辛夷一聲輕笑,「少東家大老遠地來給我拜年,不會是要給我派發壓歲錢吧?」

  孫喻之不好意思地笑,「還當真是壓歲錢,不過不是在下派發的便是了。」

  說著,他從馬車裡取出一個檀木匣子,烏褐的漆色,看上去很是貴重。

  孫喻之將匣子端到辛夷的面前,珍而重之地奉上。

  「孫家藥鋪,從此就交到張娘子手裡了。」

  辛夷眼皮跳了跳,看著那檀木匣子,「這是?」

  孫喻之笑道:「張娘子打開看看?」

  辛夷看著孫喻之那滿臉的笑,小心翼翼地接過,先將人迎入屋裡,讓湘靈倒了杯果茶進來,這才坐下觀看。

  檀木匣子上掛了個精緻的鎖頭,掀開裡面有一層絨布,上面端放著正是孫家藥鋪的轉讓契約,帶附帶了三年的房屋租契。

  辛夷歉意地抬頭,「可是我還沒有攢夠三千貫……」

  孫喻之微笑,「張娘子看這裡,契約已是你的名字。有人替你把錢付了。」

  辛夷:「誰?」

  孫喻之歉意地看著辛夷,搖了搖頭,「抱歉張娘子,我已答應來人保密,讀書人要求信用,不得不失禮了。」

  辛夷狐疑地眯起眼睛。

  「少東家不說,我哪裡敢要?」

  她將檀木匣子推了回去,微微一笑。

  「無功不受祿,少東家把東西拿回去吧。替我告訴那位好心人。我受不起這大恩。」

  孫喻之見她堅持,十分為難。

  「我知道小娘子擔心什麼,你若信我,放心受下便可。那絕對不是壞人,更不會有所企圖。」

  辛夷微笑,繼續往前推。

  「少東家拿回去吧。來路不明的東西,我是不會要的。」

  孫喻之一嘆,笑著搖了搖頭。

  「看來讓他說中了。」

  辛夷:「說中什麼?」

  孫喻之將匣子推過來,笑道:「那人猜到小娘子不會無端受人恩惠,特地讓在下告訴你,這不是對小娘子的恩惠,而是回報。」

  「回報?」辛夷眯起眼,看著孫喻之。

  孫喻之重重點頭。

  「那人說,他家主子深受娘子之恩,無以為報,又不便公開身份,引來麻煩,只能用這種方式以報娘子萬一。還說,就當是額外交付的診費,望娘子收下。」

  診費?

  那就是被她診治過的人。

  辛夷想了想,她一心想要租下孫家藥鋪的事情,好像只對曹翊說過,另外,傅九衢可能也會知情。

  對三千貫不當回事的,除了他倆,應當不會有別人。

  但不方便公開身份,又自認為受了她恩惠的人,又會是誰呢?

  難不成是宮裡那位聖人?從曹翊嘴裡得知她想要孫家藥鋪,這才隨手送給了她?三千貫對母儀天下的聖人而言,那確實是毛毛雨。

  辛夷猜測不定。

  「少東家受人所託,不便直言,我可以理解。那咱們換一種方法,你只需點頭或是搖頭,我來猜,你來應,如何?」

  孫喻之苦笑,「張娘子就不要再為難在下了。實不相瞞,我拿到手的不是三千貫,是四千貫,還有一千貫封口費呢。」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張娘子要是不收下,我那一千貫可就白白損失了。萬萬笑納!」

  匣子又被孫喻之推了回來。

  辛夷思量一下,點點頭。

  「那便借我謝謝那位貴人吧。雖說這些銀錢對他而言可能是小數目,但我不能平白受禮……這樣好了,就當是借的,還勞煩少東家去替我帶個話,就說等我賺到錢了,再連本帶利的還給他。」

  孫喻子想了想,點頭。

  「在下一定會把原話帶到,張娘子放寬心吧。」

  事情辦妥,孫喻之又和辛夷聊了幾句去先生家裡進學的事情,喝幾口果茶,便起身告辭了。

  辛夷抱著匣子送出來,除了祝他來年春闈蟾宮折桂,也不便多說什麼。

  拿著租契,孫喻之前腳一走,她後腳便準備跟過去,看看鋪子的情況,順便瞅一瞅到底是哪位金主大爺租下了店鋪送給她。

  三個孩子喜好熱鬧,個個都要攆路。

  辛夷只得牽一頭驢子,帶著他們出門,順便把湘靈和良人也帶上,出門趕集,湊年節的熱鬧,順便去驗鋪子,打掃衛生。

  早上天空還有陽光探頭,一到中午,太陽它老人家似乎也畏懼這嚴寒的天氣,又鑽入了被窩。

  路上早不見了孫喻之。

  辛夷無奈,索性放慢了腳步。

  三小隻自從跟了辛夷,除了喜靜不喜鬧的一念,二念和三念的性子都野了起來,一路上歡天喜地,看什麼都稀奇,問個不停,偏生辛夷也是個半桶水,對什麼都一知半解,惹來不少笑話。

  辛夷先去的長公主府。

  大門緊閉,辛夷上前打聽,門房說郡王不在府上,長公主在年初都要祭祖拜神,不見外客,將帶來的帖子留下就行了。

  辛夷沒帶帖子,只得帶著孩子離開。

  「娘。」三念指著長公主府門口懸著一個紅紙袋,「那個是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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