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我舅舅的孩子,我要是知道肯定不會欺負你的。」鹿川急忙低頭認錯,生怕一會兒舅舅來了自己要脫層皮。
傅立葉沉著臉,「不是你舅舅的孩子就能欺負了?還侮辱起人來了!誰都是父母生養的,沒道理你就有資格去侮辱別人的父親和小爸!」
王鵬聞言也不躺了,乾脆爬起來站著挨訓。
一旁的眾人紛紛加入訓話活動,一時嘰嘰喳喳的讓交響曲都遜色不少。
童念嶼深吸了一口氣,將剛剛滿腔的怒意連帶著果汁喝進了肚子裡。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裡,一台攝像機默默藏了起來。
確定他們不敢再犯,眾人漸漸散去,王鵬鬧了個大紅臉,當即帶著其餘三人落荒而逃。
鹿川垂頭喪氣的跟在徐意馳身邊,等著他繼續批評自己。誰知徐意馳發現身後多了個尾巴,竟是將他朝童念嶼那邊推了推。
「你是哥哥,要讓著點弟弟。」徐意馳將人推過去,隨後再次信步離開。出了剛剛的事情,大家也沒了跳舞的性質,各自閒聊了一會兒,便漸漸散了。
鹿川捏了捏手心,湊到了童念嶼身邊,「對不起啊,我剛剛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知道過分就好。」童念嶼懶得和他說,抬腳朝周曄走去。可周曄被姜露拉到了一邊,似乎是在說什麼悄悄話。
童念嶼腳步一頓,一時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他不知道傅澤衍和童念安去了什麼地方,也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去偷聽人家小情侶講話。
他緩緩轉身,發現這偌大的晚宴,他能說得上話的人居然就剩下鹿川一個了。
「……我想去找小爸。」童念嶼咽了咽口水,手心不住開始冒汗,「帶我去,快點。」
他想回家了。
很想,很想。
「好,那你跟我來。」鹿川點了點頭,領著他上了二樓,「舅舅一般都是在房間的,我去叫他?」
「嗯。」童念嶼站在門外,靜靜的等著。鹿川敲了敲門,可開門的不是鹿明憂,而是宋臨沂。
宋臨沂瞧見他,滿臉的不悅,「你剛剛欺負念嶼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等你舅舅醒了你就等著吧。」
鹿川頓感天崩地裂,可他顧不上求情,扭頭指向童念嶼,「弟弟說他難受,想找爸爸。」
什麼?
我可不是這樣說的!
宋臨沂看了過來,眼底多了一抹心疼。他朝童念嶼招了招手,「來,念嶼,到爸爸這兒來。」
童念嶼乖順的走過去,被人罵,他沒哭。別人侮辱他,他也沒哭。可當宋臨沂輕聲叫著他的小名,說他受苦了時,童念嶼忽然有些包不住眼淚。
「爸,我想回去了,好睏啊。」童念嶼挪開腳步,掏出手機給宋臨沂看,「已經快十二點了,我該回家了。」
宋臨沂一看,確實已經很晚了。
「這樣,今晚留下來,明天爸送你回去,好不好?」
「阿嶼,回家了!」
童念嶼正欲回答,一道人聲自樓下而來,隨後愈來愈近,是傅澤衍的聲音。
宋臨沂無奈嘆了口氣,「跟他回去?」
「我還要吃藥,爸,您也早點休息吧,眼圈很重。」童念嶼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自己需要吃藥了。
宋臨沂怎麼會不明白呢?
孩子這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願意留宿在別人家裡。哪怕這裡也是他的家,可到底他們今天才重逢,確實急不得。
家裡有個鹿明憂,他實在分不出心思去操心童念嶼,他有地方去,自己也就放心了。
「好,那念嶼常來家裡走走,你鹿爸在國外時便一直十分記掛你。回國的第一時間就是四處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和傅澤衍住在小北城,我們就立刻送去了邀請函。」宋臨沂一一解釋著,「念嶼,爸爸和我,都很愛很愛你,有什麼事,就回家來找我們,不要總一個人悶著,好不好?」
童念嶼輕輕點了點頭,「爸,那我先走了,改天來看您和鹿爸。」
「好。來的時候提前說一聲,我好讓阿姨做你的飯。」宋臨沂揉了揉他的腦袋,「鹿爸那邊有一些梓舟以前收藏的書和畫冊,你等一下,爸爸去拿給你好不好?」
「真的?」童念嶼眼前一亮,他很早就知道小爸有一些具有紀念意義的收藏,可他不知道小爸放在哪裡了,東西現在又在何處。
宋臨沂笑了笑,「當然是真的了,你等一下啊,爸爸去給你拿個東西裝起來,免得一會兒弄丟了。」
童念嶼點了點頭,隨後目送他扯著鹿川離開。
「阿嶼,回家了。」傅澤衍走了上來,見就他一個人,不免對那個宋臨沂有了些許意見。人是他拉走的,現在又留他一個人在這裡。
這叫什麼?
欺負童念嶼人生地不熟嗎?
「澤衍,我找到別的家人了。」童念嶼看到傅澤衍,忍了許久的情緒緩緩崩塌,「鹿明憂……鹿明憂是我的小爸,是我的另一個小爸……但是我不記得了,我忘了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的事情,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傻掉了?」
「怎麼會呢,我們只是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記憶而已,沒關係的。」傅澤衍將人摟進懷裡,釋放信息素安撫著懷裡不安的心,「沒事了,所以宋臨沂也是你的父親?」
宋臨沂是鹿明憂的愛人,按道理就是童念嶼的另一個父親。
童念嶼在懷裡點了點頭,悶悶道,「宋爸帶我認識了好多好多人,說他們都是小爸的朋友,以後有需要可以去找他們。我還見到了鹿爸的外甥,他叫鹿川,你說好不好笑,他原來就是一直說我壞話的那個臭alpha。」
「那你讓小爸打他一頓。」傅澤衍安靜聽他說著,聞言忍不住輕聲笑了笑,「小爸打他,他肯定不敢跑不敢告狀。」
「不行。」童念嶼抬頭,「鹿爸懷著寶寶,不能動怒的,你不是自詡生理課滿分大帥哥嗎?怎麼這個都不知道!」
傅澤衍彎了彎眉,「開玩笑的,別急別急。」
「咳。」
童念嶼聽見聲音急忙推開傅澤衍,一臉不知所措的望著抱著紙盒的宋臨沂。鹿川一個沒站穩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茫然道,「舅舅,幹嘛不走了?」
「到了還走什麼?你要下樓去啊,那你去吧,我送你?」宋臨沂說著就抬起腳打算略施拳腳。鹿川嚇得把東西朝童念嶼懷裡一塞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宋臨沂無奈笑了笑,走過去將懷裡的東西遞給了傅澤衍,「這些都是梓舟的東西,回去要妥善保管,若是不慎弄丟了也沒關係,鹿爸那邊還有很多備份。不過給你的是梓舟的親筆,還是好好保管的好。」
童念嶼鼻頭一酸,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謝謝……謝謝……」
「傻孩子,和爸爸還要客氣一下?」宋臨沂取出手帕給他擦了擦臉,「早點回去休息吧,下個月你過生日,來家裡過吧,好不好?」
「嗯。」童念嶼大口呼吸著,這才勉強冷靜了下來,「謝謝爸,那您快回去吧,免得一會兒鹿爸不舒服了您又不在身邊。」
「是啊,爸,您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念嶼的。」傅澤衍掂量了一下重量,將童念嶼懷裡的也一併抱了過去,「阿嶼,走吧。」
「爸,晚安。」童念嶼笑著沖宋臨沂揮了揮手,「和鹿爸說一聲,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二人緩步下樓,宋臨沂站在二樓,目送三人離去,這才轉身回了房間。鹿明憂半靠在床頭,正咔嚓咔嚓的吃著薯片,見人回來了,他欲蓋彌彰的閉上了眼睛。
「烤肉味的,別演了。」宋臨沂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你不去送送孩子?」
鹿明憂睜開眼,「不去,我看到他離開我會控制不住想哭的,還是你去好了。」
「……我有那麼鐵石心腸?」宋臨沂難以置信。
鹿明憂真誠的點了點頭,「不止一點。」
「小鹿,我總感覺念嶼有點不太對勁。」宋臨沂坐在床邊,偏頭接過鹿明憂餵過來的薯片,「有點像當初的梓舟,一樣的淡漠,就像準備時刻脫離這個世界一樣。」
鹿明憂舔了舔手指,將床頭柜上的信拿了過來,「所以我斷定,送信的人一定不願意看到那樣的念嶼,才會提前一個月告訴我們,說念嶼在京都過得不好,希望和梓舟有關係的人通通回到國內。」
原來就在上個月,一個陌生人敲開了二人的房門,並遞上了一封信和一句話:童念嶼有難,求助無路,望梓舟之友速歸。
當時鹿明憂就覺得奇怪。
畢竟在外人眼裡,沈梓舟的朋友其實並不多,大部分都只是點頭之交。可只有他們知道,沈梓舟就像他們這個小世界裡唯一發光發亮的太陽,照亮了他們貧瘠的土地。
如今,大家各自安好,而那個總是幫助別人,為他人盡心盡力的沈梓舟,卻永遠留在了過去的記憶里。像是永遠不會凋謝的花,從一開始就註定會停留在原地。
也就是那一天,鹿明憂接到了各個好友的電話和短訊,大家表示都接到了屬於這個陌生人的信和消息。這下,大家都急了。
他們幾乎是趕著忙完了手裡的工作,便從世界各地輾轉回到了華夏京都。可他們之中有的人並不住在京都,再加之童念嶼似乎在傅澤衍那邊過得挺好的,大家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都懷疑是不是被耍了。
於是宋臨沂借著由頭將童念嶼邀請來了晚宴,目的就是想讓大家都親眼看見沈梓舟的孩子,親眼看看他們的太陽傾盡所有培養出來的玫瑰。
可玫瑰失去了太陽,終究是成長出了枯萎的枝椏。他沒有沈梓舟的自信和勇敢,卻又有著沈梓舟高傲的氣質和強硬的手段。
不服就干。
沈梓舟打遍京都無敵手,哪怕最後成為omega嫁人為父,他也沒有忘記要學習一些保護自己的手段。
以至於童念嶼出手招招都是沈梓舟的翻版,以一敵多在身體無礙的情況下,根本不在話下。
「梓舟的日記你全給念嶼了?」鹿明憂聞言皺了皺眉。
「沒有,帶鎖的那個我沒給,就算給他,他也沒有鑰匙。」宋臨沂舔了舔唇,「你說我們要不要找個機會好好和念嶼談談,他這樣什麼都憋在心裡,遲早要憋壞的。」
鹿明憂抿緊了唇,「他們大學不是有心理教授嗎?你去打點打點,讓老師平時多注意一下念嶼,實在不行你也捐棟樓。」
「好。」
路邊的花草在微風的作用下輕輕飄動著,伸手一撈,看似撈得到什麼,卻什麼都只是觸及。
童念嶼撇了撇嘴,伸出手掐了一根草,繞著手指編了個戒指。他將戒指戴在手上瞧了瞧,隨後戴在了野花的頭上。
野花不堪重負,搖搖晃晃過後,重新站了起來,可那戒指卻落進了草里,再尋不到蹤影。
連花都知道戒指的特殊性和重量,為什麼有的人不知道呢?
就像童淮淇。
是他招惹小爸在先,卻在小爸去世不到三個月就娶了秦瀾進門,甚至秦瀾的孩子不僅姓童,而且比自己小不到一歲。
他不敢相信這是他那個看上去溫柔有風度的父親能做出來的事情。他一度認為那些傳言都是假的,是為了離間他們父子的居心叵測。
可直到童淮淇對他和童念瑤被送走一事不管不問,童念嶼徹底死心。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而真正愛他的小爸,卻為了給這個人生孩子,而永遠留在了過去。
「還不睡?」
夜已深,傅澤衍偶然下樓喝水,卻瞥見了大開的門。他皺著眉頭走過去,便看見了蹲著發呆的童念嶼。
他也顧不上喝水了,幾步走過去詢問,「怎麼了?」
童念嶼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睡不著而已。你怎麼還不睡?」
「門開著,我還以為進賊了呢。到屋裡去吧,外面冷。」傅澤衍蹲在他身邊,一眼就瞧見了草叢中圓圓的東西。他伸手撈了出來,「你做的?」
看著草戒指,童念嶼默默點頭,「你說……他要是不喜歡我小爸,又為什麼要和我小爸結婚呢?既然結了婚,又為什麼要和別人在外面有孩子呢?」
傅澤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的家庭幸福,所以無法感同身受,他怕說出口的話會傷害到童念嶼,於是索性安靜聽他訴說。
童念嶼絮絮叨叨的說了很久,從幸福的一家三口,一直講到小爸有孕,再說到小爸出事,父親另娶,他和妹妹被送走,最後,他說,他遇到了傅澤衍。
他的語氣從開始的興奮漸漸趨於平淡,他的眼神從燦若星河漸漸灰暗無比,這一切一切的變化,傅澤衍都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這些事情,他上一世從來不曾聽他提起過。
上一世的童念嶼,眼裡總是擒著光,看向他時,總是給傅澤衍一種想要一親芳澤的感覺。
他的語氣,眼神,動作,通通吸引著傅澤衍,而同時,他的高傲,疾惡如仇,說一不二又深深推遠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同樣年輕氣盛,一個以為不愛了,一個等著人來哄,二人到底是錯過了。
再見面,陰陽兩隔,傅澤衍痛不欲生,幾度求死,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看到了童念嶼的日記。
原來他過得那麼不開心,原來他那麼早就已經想好了退路,原來在他還沒有愛上他時,童念嶼就已經動了心。
可為時已晚。
童念嶼死了。
死在了傅澤衍結婚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原本該是二人的婚禮。
「阿嶼,別怕,有我在呢。我不會不要你的,我會永遠忠誠於你,永遠屬於你。」傅澤衍伸手把人攬入懷中,輕聲安撫著他那躁動不安的心。
童念嶼沉默良久,緩緩道,「傅澤衍,我不要永遠,我只相信當下,我也只想過好當下。」
傅澤衍沉默下來,良久,他「嗯」了一聲,「那我們先進去吧,早點休息。」
「好。」
二人進屋,各自回房。
許是哭累了,許是講累了,童念嶼聽著故事,堅持不到十分鐘,便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聽著那頭綿長的呼吸聲,席知衡捏了捏拳頭,當即下令斷了秦家和王家的資金鍊。敢如此對待他的愛人與愛子,那就要想清楚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壓力!
江源一角,樓閣竹曼之地,一男子躺在搖椅上,緩緩搖動著手裡的蒲扇,好不愜意,好不自在。
「家主,查到了,王鵬的邀請函是花錢買來的,上面寫的名字是鹿川。鹿川本就是鹿家的人,以至於沒人在意鹿川到底有沒有邀請函。」
男子動作微頓,隨後緩緩開口,「去把東西給我拿回來,不要驚動了小少爺。」
「是,屬下這就去辦。今天接觸小少爺的那些人,家主要怎麼做?」
「先留著,不急。」男子起身離開,只幾步間便消失在了遠處。
手下得了命令,當即退後幾步,朝反方向而去。
次日正午,童念嶼才徹底清醒了過來。
傅澤衍拉著人下樓吃了飯,見人還是昏昏欲睡,只好帶著童念安去了醫院接人,而童念嶼則是重新回到了房間。
他並沒有休息,而是打開了昨天宋臨沂交給他的紙箱。
紙箱表面畫著有些小塗鴉,各式各樣,五彩斑斕。童念嶼細細看了許久,這才將紙箱上封存的膠帶撕開,少了膠帶的保護,紙箱裡的東西即刻一覽無餘。
充滿青春氣息的合影、手疊的一罐彩色千紙鶴、二次元人物的手辦、燒制的天藍色陶瓷杯、失去錶帶的表、一堆還沒用完的創可貼……
一個學生時代的沈梓舟,就那樣出現在了童念嶼的腦海里。
打球時肆意奔跑的沈梓舟、拍照時故意冷臉裝酷的沈梓舟、為了爭老大之位而經常打架,所以不得不買了很多創可貼的沈梓舟、聽說千紙鶴祝願幸福美滿所以疊了滿滿一罐送給自己的沈梓舟、安靜學習的沈梓舟、大家都喜歡的沈梓舟……
太多太多,童念嶼漸漸看得眼眶微紅。這些他不曾見過的東西,卻代表著小爸過去的歲月,在那些沒有遇到童淮淇的日子裡,他一直過得格外舒心和自在。
是與記憶里一直格外安靜的小爸不同的,是自由的,樂觀的,永遠愛自己的。
而記憶里的小爸,愛童念嶼,已經超過了愛自己。
童念嶼將東西一一放回去,隨後打開了另一個紙箱。
這個比剛剛的要重上許多,裡面應該是書本之類的東西,童念嶼想。他打開看了一眼,確實是小爸的書和筆記,他認得出小爸的筆跡。
是與童淮淇不同的娟秀,童念嶼的字就是沈梓舟教的,所以他的字體也是更像小爸一些。
「2094年……他俊俏的模樣像是一顆閃爍的星星,被月亮種進了我的心裡……」
童念嶼眨了眨眼,不確定,再看一眼,確實是語文書,他懵了。
2094年,他出生的前一年。
那小爸寫的這個人,會是童淮淇嗎?
他皺著眉頭繼續翻找著,可整本書看下來,卻只有這一句話。童念嶼咬了咬唇,不死心的翻開了下一本——經濟學。
書封上面的字體同樣清晰,看得出來寫這句話時,小爸用了多大了力氣,才能讓它在那麼多年後,依舊一塵不染。
——不理我?哼,等我打服了你,讓你跪地求我疼你!
童念嶼眼角一抽,小爸年輕的時候那麼猛的嗎?
怎麼還有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童念嶼搓了搓胳膊,一抬眼,原來是自己空調開太低了。他急忙調了調溫度,翻開了第三本書。
——真討厭,明明都親了我,為什麼不和我談戀愛?難道他已經有家室了?那這樣不行,我要去問清楚,我不做小。
神特麼做小。
童念嶼感覺心目中屬於小爸的神像輕輕的碎掉了。他高潔無比的,善良正直的小爸,為什麼年輕的時候那麼像二流子?
他正準備合上書換下一本,就見書頁背後似乎有一串暈染。童念嶼將書頁翻開,就見那裡寫著一句話。
——切,裝什麼高冷男神,還不是被我十天搞定!以後我就是有男朋友的人啦!哎呀,他要是和我求婚我應不應該也戲耍他一下,當做報復?
「啊?」童念嶼不禁張大了嘴巴,十天就在一起了?
怪不得後來不愛了,原來是喜歡來的太突然。
他繼續下一本,可連續翻了幾本都再沒有看見筆跡,童念嶼冷了神色。是後面發生了什麼嗎?
所以小爸才沒有繼續寫了?
童念嶼合計了一下時間,頓時呆滯住了。因為最後一本書,是大四的,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沈梓舟,在忙著畢業實習的事情,所以才沒有繼續寫了。
可他沒有等到實習,而是等到了聯姻。
童念嶼嘆了口氣,沈梓舟大學畢業就嫁給了童淮淇,二人相濡以沫十多年,共同撫育一子,那就是童念嶼。
以前他會覺得小爸的愛情和婚姻值得他羨慕,可現在想想,或許上學時期那個無憂無慮的沈梓舟,才是真正的他吧。
童念嶼翻開最後一本書,眼睛瞬間瞪圓了幾分,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本書里只有一句話。
不是只寫了一句話,而是……
撕得只剩下了一句話。
——為什麼不要我?
什麼不要他?
誰不要他?
他不是和童淮淇好好的嗎?
童念嶼不禁咽了咽口水,他翻看著所有的文字,可最後這句實在太過突出,以至於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明明上一次記錄,他還在興奮的記錄著自己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可下一個,便是他被拋棄。
這個讓沈梓舟擁有又失去的他,究竟是什麼人?
不知為何,童念嶼心裡升騰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覺得這個人,應該不是童淮淇。
那又會是誰呢?
會在昨天自己見到的那些人里嗎?
或者,和小爸一樣永遠離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將東西一一收好。他百無聊賴的看著書,忽然,他瞥見了書本正中央夾著的東西。
是一張白紙,上面寫著一串歪七扭八的文字。
對於這個發現,童念嶼眼前一亮,他急忙將所有的書通通翻開重新看了起來,果真讓他找到了其餘三張。
他將四張紙放在一起,嘗試用手機查看這一連串的話語,可嘗試了許多次,得到的結果都不盡人意。
童念嶼咬了咬唇,將四張紙豎著排列起來,這一次,他終於查到了想要的答案,可這個答案,卻讓他瞬間面色慘白。
【Je suis enceinte, mais il ne veut pas de moi.】
—— 我懷孕了,可他不要我了
懷……
童念嶼驚得差點將手機丟出去,按照時間推算,他可能就是這個孩子。
可……
可這個時候的沈梓舟,還沒有和童家聯姻!!
童念嶼瞬間感覺頭皮發麻,可震驚之餘,他又忽然鬆了口氣。
原來如此……
怪不得童淮淇從來不願意親近自己,怪不得童念安比自己小不到一歲,怪不得小爸總是望著窗外發呆,說他有一個想念的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因為沈梓舟在聯姻前就懷了孩子,而童家想要藉助沈家的勢力在京都站穩腳跟,於是逼迫童淮淇吃下這個暗虧。
兩個人在外人面前恩愛非常,可實際上卻是各自都有所愛之人。
「原來我不是不討他的喜歡……」
童念嶼苦笑,不過是因為我本就不姓童罷了。
那我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呢?
他為什麼要拋下小爸和自己呢?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嗎?
他知道小爸離世了嗎?
若是知道,他會哭嗎?
若是知道,他是會盡全力彌補自己缺失的父愛,還是像童淮淇那樣當自己不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