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不愧是米麵養大的姑娘,就是比吃麩皮豆菽長的白淨俊俏。

  十兩銀子,我悄悄賣到江南去,保管神不知鬼不覺。」

  凌錦歲後腦勺陣陣抽痛,看來她在醫科院試驗室爆炸中傷的不輕。

  耳中傳來一陣低沉沙啞的老婦聲,隨即臉上就被人用指甲颳了兩下。

  一向冷靜的她沒急於睜眼,而是靜靜地聽著身前的人談話。

  她本能地感覺自己不是在醫院,情況不明之時,須得耐心。

  這時,另一個尖聲尖氣的婦人道:

  「十兩?我這外甥女可是官家小姐!少於二十兩,我們不賣。」

  那老婦冷笑道:

  「還官家小姐?她那縣令爹已經問罪斬首,你那小姑子和外甥流放苦寒的燕地,約摸是冷死在路上。

  她是命好沒隨父母進京,否則早被發送到樂坊,你們一文錢也落不著。

  不賣老身可走了,等官府查出凌知縣還有一女,你們可犯了窩藏罪!」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一中年男子低聲對婦人道:

  「還是算了,明個凌老爺子找來怎麼辦?」

  那婦人氣狠狠地說:

  「凌老頭要去燕地找孫子,把這禍害送到咱家來,不賣遠遠的,你想引火燒身嗎?

  你捨不得外甥女,你陪她吃牢飯去,別牽連我和孩子。」

  那男子看一眼床上的凌錦歲,憐憫地嘆了口氣。

  三人幾句話的功夫,凌錦歲腦海中正在片段式地閃現著記憶,屬於另一個凌錦歲的記憶。

  和她同名,今年二月才及笄的縣令之女,家中突遭橫禍,被爺爺送到舅舅蔣家避禍。

  可恨這舅舅蔣有志和舅母鄭氏當著凌爺爺的面,千承諾萬答應,會照顧好她。

  而凌爺爺一走,鄭氏便將原主當丫環對待,苛刻飲食言語責罵不說。

  中原申城料峭三月,風寒霜重,天不亮趕小姑娘下地干農活。

  原主在自家被爺爺嬌養,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農活沒幹兩天,人就病倒了。

  當凌父問斬的消息傳來,兩人立即變臉,請來人伢子要將她賣到江南煙花之地。

  他們還不知,為了安爺爺的心,讓他放心北上尋找母親和弟弟,那個良善溫順的小姑娘。

  已經香消玉碎魂歸九泉,被她這個千年後的異世之人占了身子。

  而她,跟原主雖然同名,性格卻是天差地別的不同。

  凌錦歲理清頭緒,穿越一事雖然難以接受,讓她有種自己在做夢,或者受傷太重,產生幻覺的感覺。

  可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不允許自己陷入絕境。

  她靜靜地等待著原主舅舅下定決心,是一時心軟留下她,還是下定決心賣了她。

  沒讓她等太久,也沒讓她陷入兩難之境,蔣有志用憐憫但堅定的語氣道:

  「十五兩!給我們十五兩,人你立即帶走。」

  鄭氏歡喜地道:「當家的,你可算硬氣一回。

  當初我同意留下這丫頭,是想給咱家大郎做媳婦。

  如今賣了換銀子當聘禮,大郎就能娶一個家世清白的姑娘。」

  那老婦咬牙說:「成!一口價,不過為防她醒了亂說話,你們得給她灌啞藥。」

  鄭氏沒有絲毫猶豫,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勢道:「行,啞藥拿來,我親自灌。」

  凌錦歲心上冷笑,很好,我的好舅舅好舅母。

  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

  她揪準時機,等那老婦將啞藥送到鄭氏手中,鄭氏讓蔣有志去倒水,她嚶嚀兩聲,假裝才甦醒。

  鄭氏忙推老婦出去:「快,別讓她看到你。」

  老婦小聲說:「我帶人在外面守著,你灌了藥把人綁了,趁天黑連夜走。」

  蔣有志送水進來的時候,一臉的擔憂和憐愛,將虛情假義,人面獸心演的淋漓盡致。

  還跟剛醒的凌錦歲說,吃了藥好好休息,以後不讓她干農活。

  凌錦歲『虛弱』地感謝舅舅,一臉羞澀地說:「舅舅可否先出去?歲歲身上痛,想讓舅母看看。」

  蔣有志忙朝鄭氏打眼色,示意人伢子已經準備妥當,讓她趕緊動手。

  鄭氏哪裡不懂,蔣有志一走,她便上前關了房門,熱情地說:

  「歲歲哪裡不舒服?讓舅母瞧瞧,不過你先把藥喝了。」

  她關好門一回頭,卻看到凌錦歲站在房中,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那表情,戲謔中帶著幾份冷意,是鄭氏從未見過的神情。

  一時讓她心一咯噔,難道這死丫頭剛才聽到她和人伢子的話?

  忙問:「歲、歲歲,你這是怎麼了?」

  凌錦歲手一伸,笑眯眯地問:「舅母讓我喝藥,藥在何處?」

  鄭氏忙將啞藥遞給她,心中的疑惑漸消。

  暗道,死丫頭像鬼附身一樣,看在你值十五兩銀子的份上,就不罵你了。

  凌錦歲在鄭氏期盼的目光中接過藥,慢慢地打開藥包,只輕嗅一下便知,這確實是能灼傷嗓子,終身變啞的毒藥。

  再給鄭氏一次機會,輕聲問:

  「舅母真讓歲歲喝嗎?」

  鄭氏神情絲毫未變,頭點的飛快:「快喝,喝了病就好了。」

  凌錦歲笑意未收,不給鄭氏一絲反應的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上前,一手掐住鄭氏的脖子,一手將藥灌進她口中。

  鄭氏大驚,才要放聲尖叫,只覺後頸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凌錦歲速度極快地給她灌了水,以確保藥效。接著手腳麻利地將兩人的衣裳對換,扶鄭氏躺在床上,拿薄被蓋住臉。

  她自己則拿一塊破布裹著頭,只露出一雙眼睛。

  左右一看,狹窄破舊的房間裡壓根沒啥東西,看到桌上的油燈台,她拿起收到袖中。

  打開房門,正值金烏西墜,玉兔東升,相隔遠些便看不清人臉。

  蔣有志從堂屋匆匆趕來,凌錦歲學鄭氏的姿勢,朝他飛速揚手,示意別過來。

  蔣有志不疑有他,轉身進了堂屋,神情落寞,好像賣了外甥女讓他多心痛似的。

  凌錦歲心中直犯噁心,她恨鄭氏這種歹毒的女人,更惡蔣有志這種小人。

  那伢婆就在院門口,門外一頭大青驢拉著一輛舊車,一個青壯男子駕車。

  凌錦歲瞬間有了決斷,捏了捏嗓子。

  前世她自小跟鄰居老爺爺學的模仿他人聲音,不當配音演員就沒什麼用處,沒想到此刻卻中了大用。

  她學鄭氏的聲音道:「快,死丫頭綁好了。」

  老伢婆咧嘴一笑,露出一顆銀牙,朝車夫招手:「把人扛出來。」

  凌錦歲上前伸手:「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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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