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終章(上)

  莫尼號,船長室內。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在這個龐然大物身上時,艾莉西亞刷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她驚坐而起,嘴裡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吶喊:「不要!」

  漫天的紅霧,面容猙獰的黑「沙曼萊爾」,被擊倒的波奇,這些畫面不停在她腦海中盤旋,讓她內心發出陣陣悸動,就連呼吸也變得艱難。

  然而,令她驚訝的是,當她轉頭看向四周時,卻沒有看到腦海中浮現的那些畫面,而是看到了莫尼號熟悉的陳設。

  沒有波奇,也沒有沙曼萊爾,只有莫尼號這艘陪伴了她數十年的老夥計。

  目光所及之處,每一塊木板,每一條裂縫,甚至是每一顆鉚釘,都是艾莉西亞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從這些東西身上,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臉上的恐懼也逐漸退去,轉而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什麼啊…原來只是在做夢啊!」

  「真是的!我怎麼可以做這麼可怕的夢,還把沙曼萊爾想像得那麼壞,真是太不像話了!」

  一邊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艾莉西亞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發現了不對勁。

  「咦?我們船上有這種東西嗎?」艾莉西亞低下頭,看到自己身下墊了一層猶如雲朵般綿軟的紅色軟墊。

  它實在是太舒服太柔軟了,所以艾莉西亞剛才完全沒有感覺到身下有異物存在,直到準備起身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東西。

  「看起來好眼熟啊,這個顏色和氣息…總感覺在哪裡見過一樣!」嘴裡嘟囔著這句話,艾莉西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下的軟墊,結果發現它竟然自己動了!

  「呀!!」嘴裡發出一聲驚嚇的聲音,艾莉西亞直接從地上彈起。

  「咕嚕咕嚕…」就在她驚疑不定的時候,那團紅色的軟墊竟然直接癱軟下來,吐出一封像是信一樣的東西。

  看著落到自己面前的白色信封,艾莉西亞猶豫了。

  「你…想讓我看這個?」她試探性地問道。

  「咕嚕咕嚕…」紅色凝膠上下晃了晃,做出了類似點頭的動作。

  看到它這幅模樣,艾莉西亞心中的即視感更加強烈了。

  她想起了漫天的紅霧,以及在紅霧簇擁下狂笑的沙曼萊爾。

  「不會的,這種事情肯定是在做夢!」

  「該死的沙曼萊爾,竟然敢對我做這種惡作劇,等我找到他一定狠狠打他的屁股!」嘴裡放著狠話,艾莉西亞咬了咬牙,伸手拿起了信封。

  沙曼萊爾熟悉的字跡,出現在她面前。

  【艾莉西亞,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肯定以為是我在惡作劇,或者以為自己在做夢。

  其實,這些都是真的!

  你沒有做夢,你記憶中的那些東西都是真實存在的!

  在大約一周之前,波奇開啟了登月行動,而你,也因為擔心他的情況,在莫尼的陪同下一同上了紅月。

  那個紅月…就是我!

  或者說,是神志不清醒狀態下的我。

  我在某個傢伙的控制下,做出了一些奇怪的行為,對於給你造成的那些傷害,我難辭其咎!

  不過你放心吧,奧爾星現在沒有毀滅,大家也都還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你還有很多話想問我,我留了一部分化身在你那裡幫助你恢復身體,等你身體恢復好了,感覺沒有那麼難受了的時候,就在它的帶領下到新克林格大陸來找我吧!】

  「砰!」看完信上的內容,艾莉西亞一拳砸在了地板上,手裡的信也被揉成了一團。

  「你這個…不孝子!」

  記憶里的那些畫面再次被翻出來,她猛地扭頭看向地板上那團蠕動著的紅色黏膠,怒吼道:「那個逆子現在到底在哪?馬上帶我去見他!」

  「咕嚕咕嚕…」害怕.jpg

  ……

  艾莉西亞走出船艙,遇到的第一個「人」是奧雷。

  它似乎是從船塢外來的,一隻腳剛剛跨到甲板上,就發現了剛從船里出來的艾莉西亞。

  「艾莉西亞!你終於醒過來了!」一見到她,奧雷嘴裡便發出一聲歡呼,直接朝她撲了過來。

  一顆火紅的大腦袋直接蹭到了艾莉西亞臉上,鱗片刮蹭之間產生了一種麻麻痒痒的觸感,讓艾莉西亞不禁感嘆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心裡同時也升起一絲喜悅。

  太好了,奧雷還活著!

  「奧雷,你還好嗎?船上的其他傢伙呢?我怎麼沒有看到它們?」一邊輕柔地摸著奧雷的大腦袋,艾莉西亞一邊詢問道。

  「瑞德和小苔絲一家都去了莫尼那裡幫忙布置慶典現場,兩隻龍龜去了新克林格大陸…」

  「我本來也想和它們一起去新大陸看看,但是想到你差不多也該醒了,所以就先回來了…」

  聽完奧雷說的這些話,艾莉西亞更加迷茫了。

  怎麼一覺醒來,感覺一切都變得陌生了呢?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反問道:「什麼慶典,還有什麼是新大陸?奧爾星上不是只有一塊大陸嗎?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沙曼萊爾也好,奧雷也好,一個個都在說著她聽不懂的話,真是讓人生氣!

  見到艾莉西亞似乎生氣了,奧雷有些為難地撓了撓腦袋,說道:「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那就讓我來吧!」就在奧雷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時候,船塢中忽然響起另一個聲音。

  「波奇?!」

  艾莉西亞猛地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就看見一團海水自船塢內升起,徑直朝她飄了過來。

  在她的感知當中,這確實是一團普普通通的海水。

  但奇怪的是,艾莉西亞有種自己看到了波奇的感覺。

  還沒等她細想,這團海水已經靠近了她。

  「嘩啦!」

  只不過一瞬間,海水直接變成波奇的模樣,將艾莉西亞緊緊摟在了懷裡。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我真的好想你,艾莉西亞!」將腦袋放在艾莉西亞肩膀上輕蹭著,波奇語氣激動地說道。

  「等…等等!」猝不及防就被抱住了,艾莉西亞臉上瞬間泛起了紅暈。

  奧雷還看著呢!太難為情了!

  她做出了一個將波奇向外推的動作,嘴裡還抗議道:「不要說這麼肉麻的話,快告訴我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知道,我馬上就把記憶共享給你!」波奇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在艾莉西亞額頭上輕點了一下。

  艾莉西亞只感覺額頭上傳來一陣冰冰涼涼的觸感,下一秒,腦海中便出現了無數畫面。

  她看到了波奇和大海的意識對話,也看到了波奇在信徒們的簇擁下走上登神長階,更看到他成為奧爾星自眾神隕落之後的第一位新神。

  天空落下神光,照耀了整個奧爾星。

  全世界都在為之歡慶,歡呼聲和吶喊聲響徹雲霄,就連天上的浮雲都被這股音浪震散。

  而在他之後,吉婭和科爾多也陸續開啟登神長階,成為奧爾星新的神明。

  不過短短一天時間,奧爾星上就誕生了三位新神!

  畫面輪轉,艾莉西亞看到了沙曼萊爾的身影。

  他帶著自己,以及莫尼和卡洛斯回到了奧爾星上,並且召回了所有被黑「沙曼萊爾」派出去的畸形怪物。

  那些因為這次事故而死去的人們,也被沙曼萊爾一個個復活,送回到了他們的家人身邊。

  這時,一個女性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畫面中。

  雖然艾莉西亞沒見過吉安娜,但隱約也認出了她就是那些怪物的頭領。

  看到她徑直衝向沙曼萊爾,艾莉西亞心裡還隱約有些擔憂。

  不過幸好,吉安娜似乎不是來找沙曼萊爾打架的。

  她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沙曼萊爾面前,情緒激動地哭喊著什麼。

  他們談話的內容,艾莉西亞聽不見。

  她只能看到吉安娜的表情和動作,看到她又是哭又是笑的,也不知經歷了什麼才讓她的情緒如此大起大落。

  最終,他們應該是談妥了。

  只見吉安娜從地上站了起來,給沙曼萊爾深深地鞠了一躬。

  隨後,她將那些畸形怪物們全部帶到了沙曼萊爾面前。

  艾莉西亞驚訝地看到,沙曼萊爾將那些怪物全部變成了人類!

  雖然他們皮膚通紅,和艾莉西亞平時所看到的人類不一樣,但確實是人類的模樣。

  「那些怪物…」

  艾莉西亞的疑惑還沒發出,就聽到波奇的聲音響起:「他們都是吉洛普人,奧爾星上的另一個人類種族。」

  「萬年前,紅月災害發生,數以百萬計的吉洛普人連同他們所在的土地一起被送到了紅月上。」

  「在那裡,他們度過了一段極其艱難的歲月,也因此記恨上了還留在奧爾星上的其他人。」

  「對於他們的復仇行為,我沒有立場去做任何評判,也不想居高臨下地要求他們原諒。」

  「只能說感謝他們做出了這個決定,也感謝他們願意再次和我們生活在同一顆星球上。」

  聽到波奇的話,艾莉西亞明白應該是沙曼萊爾說服了他們。

  雖然是個逆子,但也不是那麼不可救藥嘛…

  想到這裡,艾莉西亞心裡對沙曼萊爾的態度軟化了一些,也沒有之前那麼生氣了。

  這時候,她腦海中也浮現出了沙曼萊爾將封印紅月的土地收集起來,重新送回到奧爾星的畫面。

  見到那片正在飛速擴大,逐漸顯現出原貌的新大陸,艾莉西亞頓時也來了興趣。

  她轉過頭,一臉好奇地對波奇問道:「所以那個新大陸,就是這些皮膚紅紅的人以後要住的地方?」

  「沒錯,那裡就是新克林格大陸,吉洛普人們一直以來的家!」

  「沙曼萊爾現在就在那裡,我正準備等慶典儀式結束後就去找他呢!」

  波奇所說的慶典儀式,艾莉西亞也看到了。

  為了慶祝紅月危機的解除,以及波奇,吉婭和科爾多三位新神的誕生,奧爾星上將舉辦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慶祝儀式。

  時間就定在兩天後,離現在也不遠了。

  看完了波奇的這些記憶,艾莉西亞對現在的情況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收斂起了所有表情,目光也變得深邃難測起來。

  見到她是這個反應,波奇忽然感覺心裡有些毛毛的,試探性地問了句:「怎麼了?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我們的兒子,是紅月吧?」艾莉西亞神情嚴肅地問道。

  完蛋!

  該來的還是來了!她注意到了!

  聽到這句話,波奇心裡一顫,磕磕絆絆地說回答道:「沒….沒錯啊!」

  艾莉西亞抿了抿嘴唇,神情複雜地說道:「他的來歷,我現在不想管。」

  「畢竟我們之間也相處了那麼久,我自認為對他還是有些了解的。」

  「他對我們沒有惡意,這我看得出來。」

  「如果他願意的話,我…我還會是他的母親!」

  「但是!只有一個問題我必須知道,那就是我真正的兒子,真正的沙曼萊爾到底到哪裡去了!」

  聽到艾莉西亞的話,波奇沉默了。

  吃魚噎死的這種死法,實在是太蠢了說不出口啊!

  「嘰咕嘰咕…」就在這時候,一陣黏糊糊的水聲響起。

  那團被沙曼萊爾特地留下,用來保護艾莉西亞的紅色黏膠蠕動著爬到了她身前。

  「咕嚕咕嚕…」只見它緩緩爬上了艾莉西亞的身體,分出一根觸手覆蓋了艾莉西亞眼睛上。

  時間像是過去了很久,又像是過去了一瞬間。

  艾莉西亞靜靜地坐在原地,忽然,從眼角滑落下一滴晶瑩的眼淚。

  眼淚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濺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那是一個母親心碎的聲音。

  「嗚嗚嗚…我真是一個差勁至極的母親!」

  「嗚嗚嗚嗚…」艾莉西亞掩面哭泣著。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真正的沙曼萊爾是被魚噎死的!

  這個理由真是無比荒唐,又無比令人絕望。

  「艾莉西亞,你看到了什麼?!」見到艾莉西亞如此傷心,波奇一時間也急了。

  他試圖詢問艾莉西亞原因,但艾莉西亞只是不停地搖頭,臉上的表情無比痛苦。

  「嗚嗚嗚…」

  「媽媽…不要哭!」就在艾莉西亞痛苦萬分的時候,一個青澀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沙曼萊爾?!

  艾莉西亞猛地回頭,就看到一個白色的虛影從那團紅色黏膠中飄了出來。

  確實是沙曼萊爾的模樣,但不是現在的沙曼萊爾,而是三十多年的那個沙曼萊爾!

  「兒子?你…你你…」見到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影,艾莉西亞驚訝到快要說不出話來。

  看到艾莉西亞哭紅的雙眼,小沙曼萊爾也難過地低下了頭,用一種懊悔又歉疚的語氣說道:「對不起媽媽,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一口氣吞掉一整條大黃魚…」

  「我當時就是想試試…誰知道拔不出來了…」

  「是我太蠢了,才會…才會…」

  說到這裡,小沙曼萊爾直接捂住了臉,無聲地哭泣了起來。

  「你是不長腦子嗎?!」

  「我都叫你吃魚的時候要小心點!你偏偏不聽我的!我艾莉西亞怎麼會有你這種…這種…」

  說到這裡,艾莉西亞也說不下去了。

  她淚眼婆娑地望著小沙曼萊爾的身影,身體一顫一顫地哭泣著。

  看到這一大一小兩條魚都在哭,波奇眼睛裡也冒出了淚花。

  給噎住了就直接用爪子把魚撕碎啊…

  這點常識都不知道,我兒子真是條小蠢魚!

  「你想他回來嗎?」就在波奇看著小沙曼萊爾傷心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沙曼萊爾?!

  這也是沙曼萊爾的聲音,不過是現在的沙曼萊爾。

  「這是什麼意思?」波奇試探性地在心裡問了一句。

  「現在出現在你們面前的,是真正的沙曼萊爾的靈魂…」

  「如果你們想讓他回來,可以試著再孕育一個孩子…」

  「事先說好了,名字我是不會讓給他的,我還是叫沙曼萊爾,你們得給他重新想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