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幾個人看著小豆和他手裡黑色的手槍,全都嚇得站在了原地,龍哥平靜、阿彪慌亂,老郝身子不由自主的開始打擺子,吳睿眼睛盯著那手槍,試圖借著屋裡的燈光分辨到底是真是假,什麼型號。
張澤仍然躲在黑暗裡面,心裡有種蠢蠢的衝動,但是被他給壓制下來了,他不知道這個貓妖以前見沒見過手槍,能不能抵擋住子彈的威力,反正張澤是不準備拿生命冒險的,畢竟武功再高他也怕手槍啊。
好在小豆看起來並不打算真的動手,拿槍的手穩穩的對著龍哥,人慢慢後退了幾步,讓所有人都在他視線之內,然後對阿彪說道:「把他們都捆起來。」
阿彪這時候終於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了,氣憤的對小豆吼道:「尼瑪,你特麼是不是瘋了?你拿這玩意幹嘛!」
龍哥和小豆一直沒有把話說透,所以阿彪至今還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到了動槍的地步。
小豆冷笑了一聲,壓根不理阿彪的質問,淡然說道:「動作快點。」
阿彪還要再罵,被龍哥用手勢給壓下了,阿彪現在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只要沾上了毒,人命就變得不值錢了,他相信阿彪再說下去,小豆真的可能會直接動手。
手推車上纏著用來固定貨物的繩子,阿彪在小豆的示意下走過去一點點解了下來,先把老郝和吳睿像捆木乃伊一樣綁在了一起,然後再一圈一圈,憤憤不平的,把龍哥和自己捆起來。
自己捆自己便沒法用力捆的太緊了,小豆看他纏繞的差不多了,走過來用力拽了拽繩頭,用力紮緊,又用膠帶把四個人的手腳重新纏繞了一下,嘴封上。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手上的槍片刻都沒有放下,讓一旁等著機會偷襲的張澤一直沒法出手。
綁完了人直起身來,小豆看看庫房裡的四個人,挺滿意自己的手法,走到門邊把捲簾門嘩啦拉起了一點,彎腰看了看外面的動靜。
對面的浴池燈光早已經熄滅了,在黎明昏白的光線里,看起來格外安靜。
小豆把捲簾門完全落下來,然後走到龍哥身前緩和了語氣說道:「龍哥,你也別怪我,咱們撈的是偏門,你說都做了表子了,你怎麼還挑客人呢?左右都是這車,運什麼不是運啊。成哥這一單,答應了給加十倍的運費,一會他來了你們好好談談,賺錢的買賣幹嘛往外推呢,對吧?」
龍哥沒法說話,但是瞪著小豆的眼神,依然冒著火氣。小豆用手裡的槍撓了撓額頭,然後猛地一伸手把龍哥嘴上的膠帶撕了下來,有些無奈的說:「你要罵人你罵我,罵完了一會跟成哥咱就好好談,行不行?」
龍哥沒罵人,甚至連眼睛的怒火也收了起來,淡淡的問道:「他給了你多少錢?你這麼拼?」
小豆有點尷尬的笑了笑:「不是錢的事兒,我就是覺得咱們不應該立那麼多規矩,有錢就要賺,賺錢就為了享受,咱們要是跟普通人一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們還不如好好上班,擔這個風險幹什麼,對吧龍哥?」又抬高了聲音,轉頭看龍哥身後:」對吧阿彪?」
「嗚嗚。」阿彪被膠帶貼住的嘴嗚了兩聲,也不知道是贊成還是反對。
龍哥沒理會阿彪的話,繼續問道:「如果胡成願意拿正常的運費,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來直接找我談呢?幹嘛偷偷摸摸去找你?」
「呵,誰不知道你龍哥三不接,沾毒的不接,長眼睛的不接,還有…………」小豆掂了掂手裡的手槍,繼續說道:「這玩意也不接。」
龍哥點了點頭,他這個規矩立了多少年了,但凡沾了這一行的人,多少都聽過,所以小豆這個說法倒也說得過去。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龍哥嘆了口氣,語氣淡淡的問道:「小豆,你跟了我多久了?」
小豆無所謂的答道。「快一年了。」
龍哥似乎並不為了等他的答案,繼續說道:「七個月了。你以前是小虎的朋友,所以我對你就格外信任些。」
小豆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也不知道龍哥的哪句話引起了他的反感,龍哥的視線落在別處,並沒有看到,繼續說道:「你這孩子看著小,但是心思重,做事也有分寸,我一直覺得你很聰明。」
「龍哥!」小豆打斷龍哥絮絮叨叨的囉嗦,直白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龍哥的視線終於從他處慢慢的轉到了小豆的臉上:「我就是不明白,你這麼聰明的孩子,為什麼要去碰毒品呢?你不知道這玩意碰了就是個死麼?」
已經看出來今天的事情沒有善了了,小豆乾脆撕下了平日的偽裝,臉上的笑容猖狂起來,輕蔑的對於海龍笑道:「我的龍哥啊,你現在還沒想明白麼?我根本就是胡成的人啊。」
胡成的人?張澤在黑暗中被眼前的劇情完全吸引了注意力,想了一下才終於明白了小豆的意思,合著龍哥身邊的臥底並不止吳睿一個,而且這一臥就是七個月。
聽到小豆的回話,龍哥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可能他的心理已經有了這個準備,但是真相揭曉的時候,還是傷到了他的心,嘴裡低低的念道:「呵,胡成的人?你是胡成的人。」
「嗚嗚嗚」阿彪也比剛才更劇烈的掙紮起來,嘴裡氣憤的發出抑揚頓挫的嗚嗚聲。可他不知道,更讓他感覺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失神的龍哥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忽然劇烈的震顫起來,那是人在劇烈的衝擊下,大腦飛速運轉的外在表現。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逐漸發出劇烈的喘息之聲,眼睛震顫著,抬起頭對小豆喊道:「是你!是你害死了小虎?!」
一句話,小豆、阿彪全都停住了動作。
可龍哥根本停不下來,他一邊劇烈的喘著粗氣,一邊掙扎著說道:「對了,這就對了,你一月份的時候通過小虎跟我說想在我手底下做事,我沒同意。二月份小虎就因為吸毒過量致死,他之前從來沒碰過那東西!從來沒碰過!我那時候就奇怪小虎的死因,沒想到居然是你!」
最後一句話龍哥幾乎是吼出來的,巨大的聲音被空曠的倉庫牆壁返回,震得屋子裡嗡嗡作響。
阿彪聽到這些話,忘了掙扎,震驚的向小豆的方向看了過去,和小豆相處七個月了,每天吃飯上班都在一處,他真的很難接受,那個每天笑嘻嘻的跟自己打趣的哥們居然是害死小虎的兇手。
但是小豆臉上難以明說的笑容,分明就是一種默認,一種小豆自己也不願意面對的默認。
於海龍梗著脖子,額頭上青筋暴起,瞪眼看著小豆,等著他給出最後的答案。
小豆呵的嘆了一聲氣,無奈的說道:「草,於海龍,你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你又特麼會分析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時候說這個事,等於直接把你們幾個的命都交代了?」
吳睿一聽這話,心中著急,小虎這個名字他沒聽過,但是他知道於海龍的弟弟叫於金虎,高隊長之所以給他編造的身份背景中摻入了哥哥這個元素,就是因為於海龍和於金虎之前的感情非常好。
高隊長的原話是:希望你通過體現不離不棄的兄弟情來讓於海龍達到一種情感共鳴,進而信任你。
現在好了,不僅僅是共鳴,自己很可能要跟他共生死了。
小豆話里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白了,原本小豆希望通過龍哥和胡成的談判,達成以後運輸生意的合作,只要合作達成,那今天的事情當個笑話也就揭過去了。
但是龍哥忽然揭露出了弟弟死的真相,這一點就註定了談判不可能和平收尾。
胡成是毒販,亡命之徒,如果不能達成合作,相信他們為了不被暴露,必然選擇殺人滅口,到時候不僅僅是龍哥,阿彪、老郝甚至自己都會被殺。
原本吳睿企圖等待高隊長做出行動的那份坦然忽然消失殆盡,一種命在旦夕的危機感湧上了心頭。
龍哥不依不饒,扯著脖子吼道:「為什麼?!你跟小虎不是朋友麼?到底為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滴滴兩聲提示音從小豆的手腕處響了起來,小豆看了一眼腕錶,是定時提醒,胡成他們這個時候應該到了。
小豆無視了龍哥猙獰的表情和眼睛裡面的血絲,一伸手將膠帶重新給他貼上,然後轉身拉開捲簾門走了出去,並謹慎的再次將捲簾門完全關上。
隔著膠布,龍哥依然在怒吼,但是此時他的怒吼,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嗚嗚聲。
感覺到小豆的確離開,張澤立刻從藏身的地方跑了出來,一出來立刻動作,來到吳睿身後,伸出利爪唰的切開了手上的膠帶。
吳睿一旦自由,立刻把手從繩子圈裡挪到身前,揭開了嘴上的膠帶,先是誇了一句,「好樣的大花。」然後從繩子下面掙扎著去拿剛剛被小豆搜走,堆放在一邊的手機。
張澤也立刻去切綁著吳睿的繩子,這繩子是尼龍的,又比較粗,張澤的爪子雖然堅韌,一時間卻很難完全切開。
吳睿挪動著屁股靠近了,把自己的手機剛剛拿在手裡面,就聽到外面嘎吱一聲急剎車的聲音,車剛挺穩,砰砰砰關車門的聲音就接連響了起來,聽得出來,成哥和他的人已經下車了。
來不及了,如果這個時候吳睿從捲簾門裡面走出去,勢必堵個正著,而對方是有武器的,吳睿的腦子飛速的旋轉,目光看向了正在不停切割繩子的張澤,脫口說道:「大花,等等。」
張澤抬頭看了吳睿一眼,和吳睿經歷過幾次事件,他還是比較相信吳睿的,因此立刻停下了爪子。
「大花,去破壞車上的天線,天線,明白麼?」也不管張澤是否完全明白,吳睿快速放下自己的大手機,用手握著唯一小巧的老年機又蹭回了原位。
先在手機上快速的按上了高隊長的電話號碼,然後費力的將手在繩子的捆綁下挪到身後,恢復成原本被綁的樣子,這時候腳步和說話聲已經來到了捲簾門外。
「龍哥!」吳睿低聲對還處於憤怒情緒中的於海龍說道:「我們現在在哪?地址在哪?」
但是龍哥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根本不理他,腳步聲越來越近,吳睿只好借著肩膀頂著,把膠帶重新貼上。
刷啦!捲簾門打開,朝陽暖黃色的光線從門口透了進來,同時看到的,還有五六個體格彪悍的壯漢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