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張澤二十多年的人生閱歷看來,他跟普通人真的不一樣,因為從出生起他就自帶了一個神奇的特異功能,或許是一種念力,誰知道呢。
那就是————他總能把人生過得極端不如意。
具體舉個具體的例子來說明一下,比如等公交車。
當他今天很閒,甚至有點想在公交車站坐一坐的時候,他等的車總是能如期而至,甚至當他覺得沒座位就再等一輛的時候,還會再來一輛空車。
可如果他今天很趕時間,上班要遲到了、著急趕火車了,又或者天馬上就要下大雨了。那麼恭喜,他總是能收穫一場長達半小時的等候,甚至連打車他都打不到。
這種不如意等到他上班以後,變得更加嚴重了。
就比如今天,他一大早從家趕到單位,泡了兩杯黑咖啡提神,又保質保量的完成了手頭積壓的工作。然後看著電腦時鐘,想準時下班跟女友約會的時候。
他的部門經理忽然走過來跟他說:「小張,下班留一下,一會有個項目應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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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人麼?我是公關經理麼?我是項目組組長麼?為什麼是我去?張澤心中吶喊,但臉上卻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開心的答道:「好嘞,主管。」
事實就是這麼無理且不可抗拒,他除了下樓到藥房給自己買一瓶力克保保腎之外,別無他法。
至於晚上的約會嘛…………
「親愛的,對不起,要加班。」
「呵呵。。」
「對不起啦,明天補償你,帶你吃牛扒好不好?」
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好樣的,張澤直接按滅了屏幕。
無所謂,他想:反正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口是心非的女孩。
她和張澤在一起說是因為看他長得帥,可真的在一起了又總嘮叨著他沒錢。
沒錯,張澤長得很帥,這個也是他的苦惱之一。
這可不是矯情,為此他還專門研究過心理學,心理學上定義一個人過的幸福與否,與這個人得到什麼並不相關,而是取決於個人的心態。
比如說你長的很帥,然後你很享受你的帥,你利用你的帥臉各種渣,並且樂在其中,那麼你就是幸福的。
可是當你長得帥,卻只想用工作能力來證明自己,但是身邊的人看到你的成績時,只會讚賞的說一句:小伙子長得一表人才啊。
那這個就是痛苦。
「喂,小張,過來坐李總的車一起去。」
「哎,來了。」
張澤笑著答應,一點看不出自己剛剛經歷人生第35次失戀。
公關局,作為乙方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提案?是合同?
錯,是會裝孫子。
客戶的酒杯空了你要比服務員先一步倒酒,菜上桌了你要不動聲色的先轉給甲方的老大,對方舉杯過來了,你要把杯子壓得低低的碰杯。
而作為乙方的底層嘛,張澤的任務就是————比領導先喝醉。
「嘔~哇!」廁所的隔壁傳來劇烈的嘔吐聲音,在這邊排尿的張澤只能心裡默默羨慕。
因為他還有一個毛病,喝酒不會吐。
別誤會,可不是在吹噓酒量好,可能只是因為腎好,每次喝完酒還不等吐,他都尿出去了。不過代價就是體內的酒精濃度更高,第二天難受的要死。
「小張,吐了?」在洗手的主管看到張澤從廁所出來,略顯關切的問道。
「額……」張澤想解釋一下那個聲音不是他的,不過又覺得這誤會挺好,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酒量不太行。」
「那這場結束了先回家休息吧,一會我們還要去第二場。」主管濕漉漉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順便擦了兩下。
「好呀,謝謝主管。」張澤違心的感謝著,其實心裡知道,他們的第二場才是主菜,少了他的參與既可以節省一份開支,又避免了領導層放不開的尷尬。
張澤回到酒桌上,和領導打好招呼,一一謝絕了他們虛偽客套的挽留。
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的一個人走在深夜的大街上了,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真香。
他想這麼走走,散散心中莫名其妙的鬱結,但酒精在晚風的催化之下,讓他的頭越來越沉。或許應該打個計程車,張澤想,但這時候一股久違的抽搐感忽然從胃部傳了過來。
他跑到路邊的綠化帶里,吐了個昏天暗地。
「我居然吐了。」看著地上還沒消化的蝦仁,張澤心裡暗暗高興。吐出去了,就少吸收一些,這樣明天就不用請假了。
扶著綠化帶的樹,他找了個馬路牙子蹲下來,看著午夜街頭一輛輛飛馳而過的汽車,心裡暗暗揣摩他們是不是急著回到溫暖的家裡,他們的家裡一定有什麼人在等著他們?
「喂,年輕人,生活,很苦悶麼?」身後一個沙啞的男人聲音響起,從語氣里的滄桑聽得出他可能和張澤擁有一樣的特異功能。
「苦,苦不也得活著嗎。」張澤頭也沒回,怕被人看到眼裡有水。
「其實有時候不用這麼壓抑的活著,換個活法或許會更輕鬆一些。」那男人繼續說道。
張澤心裡一機靈,因為在男人說話的同時,他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輕輕的蹭他的背,不會遇到個變態吧?
張澤趕快往旁邊躲了一下,可沒想到腳蹲麻了,讓他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劇烈的體位變化,他的頭更暈了,胃裡又開始翻騰。
不過比起這個來,他更害怕身後那個變態大叔,這明天要是頭版報導出來,可丟不起那個人。
於是努力扭頭朝身後看去,人沒看到,只看到空氣中飄著倆黃中帶黑的玻璃球慢慢靠了過來。
張澤打了個酒嗝,努力調整著眼距,然後終於看清楚了。那倆玻璃球,屬於一隻黑白條紋的虎斑貓。
那貓輕盈的跳過他的身體,落在張澤前面,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震動聲。
那貓把圓臉湊過來,差點貼到他臉上,鬍子不經意間蹭到他的鼻子,麻痒痒的。
張澤很想把它扒拉開,不過可惜這時候他的特異功能又發揮作用了,他的胳膊不如他的意,依然耷拉在地上,或者說張澤此時覺得自己全身都不能動彈分毫,完了,莫不是喝到假酒了?
正在他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那嗓音沙啞的大叔又開始說話了,「你如果真不喜歡這樣活著,不如跟我換換吧,讓我也嘗嘗做人的感覺。」
張澤聽到了聲音,可沒看到人在哪,只覺得眼前的貓嘴像模像樣的動來動去。
「哈哈哈。」狼狽的張澤忍不住笑了出來,直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肯定是酒精中毒了,完犢子了。
不過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喝酒喝出幻覺來呢,會說話的貓?
難道不應該是跳舞的小人麼?
那貓倒是很認真,面容嚴肅的在他眼前坐了下來,擺出一個十分優雅的姿態,像一尊雕像那樣看著他。
「怎麼樣?笑是同意了麼?」貓說著歪起了頭,看起來萌萌噠。
「哈哈哈。」張澤依然傻笑,這可能是他最開心的一次醉酒了,醉都醉了,索性跟這隻幻覺貓聊一聊好了。
「喂,你是什麼妖怪?」張澤心裡放鬆下來,乾脆用手支起頭,舒適的躺在馬路邊,發音含糊的向那隻貓問道。
那貓的眉毛擰了擰,有些無奈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十分滄桑的嘆了口氣說道:「唉,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隻貓妖了。」
「末法時代,妖族基本都隕落了。」那隻貓一本正經的跟他胡說八道:「我活了幾百年,該看的、該體會的,都見識過了,唯一遺憾的就是年輕時貪玩,沒趁著靈氣大盛的時候一舉修煉成人。」
「恩恩,那你應該是一隻不務正業的貓妖。」張澤換了換姿勢,腦袋趴在肘彎里,讓自己更舒服一些。
九月的夜空氣有些涼,但身下的馬路散發著白天日曬的餘溫,像小時候睡的炕頭一樣暖融融的。
「是啊~」那貓長嘆了一聲,趴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所以怎麼樣?要換換麼?當貓妖也不賴哦,我這身體裡轉化的妖力足夠你再活個一二百年,而且我還會不少法術的呦。」
「哈哈哈。」聽著那貓和可愛形象成強烈對比的嗓音,張澤譏笑道:「我要是變成你,我先把你這搖滾嗓給變了。」
「嗯?這聲音,不性感麼?」貓咂了一下嘴,「無所謂了,你喜歡怎樣都行,怎麼樣,換不換?反正你看起來生活的如此鬱悶,如此的沮喪,不如換一種生活,一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你會發現,做一隻貓比做一個人要輕鬆的多。」
張澤躺在那裡,用他醉酒的大腦認真的思索了片刻,竟然覺得他的提議也挺有道理的。
做人你說有什麼意思呢?學著別人賺錢、學別人結婚、學別人生孩子,然後回過頭發現一輩子勞碌最後只剩一套房和一個等著接收你房產的兒子。
可是…………
「做貓妖真能活一二百年?」張澤不放心的確認到。
「對啊,而且沒有衰老和病痛。」那貓的臉上露出一個擬人化的笑容,讓這一幕看起來更加的魔幻。
「那你都會什麼法術呢?」張澤已經開始動心了,多少古代帝王求的也不過是個長命百歲而已。
「理論上來說什麼都可以,只要有妖力支撐,呼風喚雨也行。」黑貓思考了一下認真的說道,最後又追問了一句:「怎麼樣?換麼?」
「換!」借著酒精的催化,張澤豪氣的伸出手去,對那貓說:「來,咬我吧。」
「真的?不後悔?」那貓咪的眼神瞬間明亮起來,金色的瞳孔里,散發著妖異的神采,弓起了身子,好像看到了獵物一樣躁動起來。
反正是在幻覺里,怎麼痛快怎麼來,張澤再次把胳膊朝著黑貓一伸,大聲說道:「真……比假酒還真,快咬我吧。」
「放心,不用咬,保你不痛,睡一覺就好了。」沙啞的嗓音放慢,居然有催眠一樣的效果。
不過站著已經不用催了,因為他早就覺得眼皮沉重的想睡了,身底下暖烘烘的,好像睡在童年溫暖的被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