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壯碩天馬拉著雕刻著複雜靈紋的車駕,邁開四蹄,踏空而行,嫦娥端坐在馬車中央,帷幔邊界掛著招風鈴,玲玲作響。
與之前倉皇脫逃的忙亂不同,這次回天之路更像是一次特殊的出遊,天河水軍選派出來的機靈鮫人族侍女踩著靈氣浪花,伴在馬車兩側。
水軍精銳則在更外圍遊走,持戈騰空。
在這個時點上,楊戩反天聲勢浩大,且比原本的歷史,持續的時間更長。
但畢竟僅波及了南贍部州偏南部分區域,至於其他日後掀起滔天波瀾的各路妖王,大多偏安一隅,默默積累著自家實力。
因此,在三界絕大部分區域,天庭仍然是具有很強威懾力的龐然大物。
只有少數洞悉三界真實運轉的大能,看出了天庭大而不強的現狀,和背後各方勢力勾心鬥角,矛盾越來越大的危機。
楊戩被限制在灌江口和桃山一線,掌管天河水軍的天蓬元帥在天庭中的地位,如同人間王朝的京城衛帥。
越靠近天庭,水軍精銳臉上的得意之色越濃,仿佛回到自家主場後,將被楊戩擊敗帶來的陰霾留在了周天探靈大陣。
「郎管事,嫦娥仙子請您靠前一敘。」
用珠貝將長發盤起的鮫人侍女離開馬車周圍,向孤零零跟在水軍後面的郎行輕聲說道。
「有勞仙子帶路。」
郎行露出暖陽般的笑容,鮫人侍女臉上升起兩團紅雲,她剛才一直盯著郎行英俊的臉龐。
「管事說笑了,我就是一個小小侍女,可不敢稱仙子……」
在水軍精銳嫉恨的目光中,郎行跟在鮫人侍女後,慢慢飛到了馬車周圍。
一根青蔥玉指掀開帷幔邊角,嫦娥傳音聲傳入郎行耳中。
「那兩府佐事的神職,你不可能都兼任,最後選擇哪一家,你可否想好?」
郎行眼珠一轉,心思百轉,輕咳一聲後同樣傳音道:
「你回廣寒宮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我有一首詩贈給你。」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高處不勝寒……」
嫦娥嘴中默念兩邊,兩行清淚滑落臉頰,只覺得這首詩說出了自己的千般情念。
一生經歷湧上心頭,原來高處不勝寒的廣寒宮才是自己最終的歸宿。
心底對刑天轉生並未徹底成功的間隙也終於消散。
郎行不知道自己的隨意之作竟讓嫦娥有如此大的反應,有之前在鳳鳴派對雪蕭真人吟詩的經歷在,他知道無論修為深淺,只要是沒有斬斷情絲的女修,對贈詩這一手就沒有多少抵抗力。
誰說穿越修仙就沒法抄詩!郎行自嘲心道。
「看來你融合刑天大哥記憶後,對原本的記憶改變不大,他當年是個榆木疙瘩,可沒有你這隨口作出頂好詩詞的才情。」
「不過這首詞我很喜歡,一時間卻想不出能配得上這首詞的回詩,那便將這件月影斗篷送給你用吧!」
對郎行來說,比起贈詩,肯定是贈寶更讓人歡喜。
帷幔中遞出來一塊散發著朦朧光澤的玉佩,郎行伸手接過,收到戒子袋中。
「月影斗篷是我前些年煉製的高階法寶,撐起此寶,能將身形融入月影之中,藏匿斂息很是好用,我的分身曾用此寶偷偷下界,如今人界沒有讓我掛念之事,此寶放在我處也沒用了。」
「既然你喜歡把酒問青天,看來你想要的是酒神佐事的神職……」
郎行將嫦娥傳音而來的煉化使用法訣牢牢記住,便重新退到隊伍最後。
自此之後,一路無話,隊伍穿過域外罡風,嫦娥拒絕了侍女停下等候天蓬元帥來接的建議,直接命令駐守在附近的水軍兵站打開浮橋,通過天河。
天河之水乃是弱水,修為不夠者根本不可能御空而過,需要通過水軍兵站駐守的天河浮橋,構成了天庭浮陸最外圍的防線。
鮫人侍女和水軍精銳不能登上天庭浮陸,馬車慢悠悠地行過南天門,駛到天條殿前。
三百六十多根白柱撐起了巍峨的雄殿,玉柱上浮雕著無數金色符文,那是玉帝和王母千年來最重要的政績,規定三界神仙行事界限的天條律令。
郎行牽著天馬停在殿外,嫦娥走下馬車,慢慢邁上台階,向天條殿走去。
由嫦娥親自撰寫被擒經過的玉簡,從她手中化作點點靈光,消散於殿中。
吱鈕——
宛如山峰的兩扇青銅殿門打開。
一道頭戴高冠的金衣道人虛影幻化而出。
嫦娥輕輕抖起長裙。
跪在地面。
金衣道人容貌隱在讓人不可直視的金光中,威嚴冷漠且毫無感情。
他伸出手,玉簡消散的靈光落到掌心。
「被擒不是汝過錯,但有損天庭威嚴,既然你申請閉關三百年,那令廣寒宮靈氣增加一倍,封宮三百年,功過相抵,既能堵住諸神之口,也能滿足你的請求。」
嫦娥跪地扶首。
她從懷中取出另一枚玉簡,雙手舉過頭頂,這次玉簡沒有化作靈光,直接飛到金衣道人掌心,瞬間化作齏粉。
金衣道人先看了眼嫦娥,緊接著視線橫移,投向了站在台階下的郎行。
好似被疾馳的天馬大軍直撞而來,又如同面對恐怖的上古凶獸,郎行心湖掀起滔天巨浪,心中警兆大起。
郎行死死克制住妖府丹田中極道大荒圖的劇烈抖動,進入天庭之前,他就將全部的混沌之力轉變為妖氣,此時更是將妖氣聚攏在丹田處,將紫氣珠層層蓋住。
好在那高高在上的視線僅僅一掃而過,停在了掛在郎行腰間的芥子袋上。
空白神牌自行掙脫戒子袋,漂浮在郎行面前。
「救援嫦娥有功,准嫦娥建議,封原金星府管事郎獨秀為御酒監佐事,輔佐酒仙釀造仙酒,分管酒胚採購諸事,神職八品。」
金衣道人毫無表情的說完,天條殿玉柱上射出道神光,與空白神牌交相呼應。
一息後,神牌上用形似鳥篆的仙文刻著「御酒監佐事」五個字。
金衣道人身形漸漸消散,高大的銅門再次關閉。
嫦娥退回殿下,手中打出一道靈光,將天馬和馬車收入特質的芥子袋中,朝強忍驚疑的郎行說道:
「那是玉帝斬三屍而煉化的分身,鎮守天條殿,某種程度上也相當於天條化身,若有大事發生,則玉帝本體在凌霄寶殿召開朝議,平日裡的常規事宜,可來天條殿報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