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陛下叫臣妾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一會兒之後,楚皇后率先開了口。

  昭寧帝依然沒說話,只是看不出神色地看著她,臉上笑意淡淡。

  「既然無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回答,楚皇后暗暗翻了個白眼,扭頭就要走。

  「朕瞧著你頭上的釵子有些舊了,讓內廷司給你打兩套新的吧。」

  楚皇后腳下一頓,半晌慢吞吞地轉過頭,眼神略顯奇異:「陛下說什麼?臣妾沒聽清。」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起熊弟弟說的那些「養貓之道」,還神差鬼使地說出了這話,昭寧帝沉默片刻,有些不自在地閃了一下眼睛:「沒什麼。」

  ……破男人,玩她呢?!

  楚皇后嘴角抽了抽,面上卻是越發恭順地笑了一下:「是麼,那臣妾告退……」

  「過來坐。」

  看著不等她說完就出言打斷了她,神色看似溫和實則不容拒絕的青年,楚皇后一雙嫵媚的鳳眸慢慢眯了起來。

  「明生離不得臣妾太久,臣妾這就去派人去傳別宮妹妹來陪陛下玩瞪眼珠遊戲。」

  瞪眼珠遊戲什麼的,昭寧帝噎了一下的同時忍不住就有些想笑。他頓了頓,也不知為什麼,心底那股陌生又奇異的彆扭感忽然就散了。

  「前些時候有人呈了一盒南海珍珠上來,色澤看起來十分不錯,皇后拿去打套珍珠首飾吧,朕瞧你也許久沒有換新了。」

  因國庫連年空虛之故,這人向來節儉得近乎摳門,難得他這麼大方,楚皇后秉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張口就應了下來:「謝陛下恩典。」

  這是不氣了?

  昭寧帝眉眼微松,臉上浮現幾許笑意:「你……」

  「不知陛下可還有別的事?若是沒有了,臣妾就告退了。」

  看著說著飛快地往後退了一步,臉色依然恭敬溫順得叫人氣悶的媳婦兒,昭寧帝:「……」

  說好的哄哄就能好呢?

  頗覺頭疼地擰了一下眉,青年想走,又莫名挪不動腿,沉默片刻,也不知怎麼的,竟是再次狀似無意地開了口:「忽然想起來朕已經許久沒打過馬球了,皇后是馬球高手,不如今兒下午……」

  「下午臣妾有事,陛下若是想玩,不如傳陳貴人伴駕,臣妾記得她也很擅長馬球。」

  話還沒說完就被懟回去了什麼的,昭寧帝:「……」

  「臣妾告退。」見他臉色微微一沉,之後便不再開口,楚皇后心中輕哼,又恭恭敬敬地沖他行了個禮,這便扭頭往門口走去。

  長長的裙擺像是花瓣一樣,在她身後掃出迤邐的弧度。

  昭寧帝眯眼看著,忽然淡聲說道:「來人,傳朕的命令,赦免越王妃的罪責,命她即刻回……」

  「碰」的一聲大響,房門被人重重關上。

  昭寧帝一頓,眼中浮現幾許笑意。

  然而門邊的女子並沒有像從前一樣衝過來跟他鬧,而是慢慢轉過身,慢慢跪下來,然後神色平靜地沖他行了個鄭重的大禮:「此事於理不合,還請陛下三思。」

  一副恭敬勸諫的賢后架勢。

  昭寧帝一口氣堵在胸口,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過陛下若實在想叫她回來,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楚皇后美目轉了轉,嘴上越發恭敬地說,「越王妃犯了大錯,不好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來,不然怕是堵不住悠悠眾口,陛下不妨給她換個身……」

  話還沒完就被人用力拉起咬住了嘴巴,楚皇后先是一驚,隨即眼中就閃過了幾許狡黠之意。

  她不好過,他也別想好過哼!

  「繼續說啊。」昭寧帝聲音淡淡的,眼底卻帶著兩團暗火。

  楚皇后想掙扎,沒掙扎開,反而被他趁勢抱起,強勢地壓在了一旁的小榻上。

  「你放開我!」

  敏感處受到攻擊的女子低呼一聲,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不放,」昭寧帝抬手摩挲著她嫣紅的唇瓣,眼神幽深,微帶邪氣,「娘娘這張嘴太氣人了,還是堵上得好。」

  媽呀她愛死這個樣子的他了!

  楚皇后心頭噗通直跳,面上卻努力繃住了,只反客為主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挑著眼尾挑釁道:「誰堵誰還不一定呢!」

  終於破功露出真面目的她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牡丹,說不出的艷麗奪目。昭寧帝煩躁了好幾天的心情奇異地好了起來,捏著她的下巴低低一笑,用力吻了上去。

  楚皇后也不掙扎,一臉不服輸地瞪著他,小手四處點起火來。

  昭寧帝的眼中猛地燃起了火光。

  眼看一場大賽就要拉開序幕,楚皇后突然意亂情迷似的低低叫了一聲:「秦哥哥,嗯……你輕點……」

  正準備攻城掠池的昭寧帝身子一僵,頓住了。

  「……秦哥哥?」

  楚皇后睜開水光瀲灩的眼睛,紅唇放肆而挑釁地揚了一下:「陛下聽錯了,臣妾什麼也沒說。不過嘛……這世上也不是只有陛下才有青梅竹馬的。」

  昭寧帝:「……」

  「陛下看起來是沒心思再繼續了,那臣妾……」

  一把將說著就要掙開他懷抱的女子壓在身下,昭寧帝眯著眼睛,用力握住了她的腰。

  楚皇后嬌嬌地低呼了一聲,隨即就揚起脖子報復似的咬了他一口。

  「不過就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夢,一句沒有意義的叫喊,怎麼就氣成這樣了?」昭寧帝是真的無奈了,見她仍是別著腦袋不肯消氣,忍不住就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地嘆了一聲,「不是說在得到朕的心之前不會對朕有什麼要求麼?」

  他並非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只是有些不明白,從前看見他去找別的妃子都不怎麼在意的她,這一次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楚皇后沒說話,許久方才咬著唇哼了一聲:「陛下是在跟臣妾解釋麼?」

  昭寧帝一頓,下意識就想否認。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自然也就不需要解釋,可看著身下氣鼓鼓的女子,年輕的帝王頓了頓,竟是神差鬼使地開了口:「朕若說是,皇后可願消氣?」

  楚皇后微頓,隨即美目一轉,小手在他的胸膛上畫起了圈圈:「那得看陛下解釋得動不動聽了。」

  昭寧帝眼底還未熄滅的火焰頓時又蹭的一下燃燒了起來。

  然而不等他開始攻擊,楚皇后就趁他不備,一個用力從他懷裡了掙脫出來。

  然後,她抬起纖纖玉手,指了指自己身上還未褪盡的衣裳:「若是動聽,陛下說一句,臣妾就脫一件。可若是不動聽……」

  她眼波流轉,嬌嬌地哼了一聲,「那臣妾可就真的走了!」

  ……這妖精!

  昭寧帝喉嚨動了動,幾乎就要忍不住上前將她抓回來,但看著她臉上狡黠得意的笑容,他忍了忍,到底是揉著額角無奈地嘆道:「朕是夢到年少時隨皇兄等人去踏春,皇嫂不小心掉進獵戶設下的陷阱,摔得一身泥的事兒了……之所以會叫她的名字,不過是因為那時她的模樣實在太過狼狽,心中驚訝而已。」

  「……?」

  萬萬沒想到真相是這樣的楚皇后頓時就呆了一下。

  「娘娘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不滿的意思,想來這話還算動聽?」昭寧帝好笑,走到她身邊摟住了她的腰。

  「至於醒來後為什麼想親你,是因為娘娘那時的樣子……」腦中浮現熊弟弟那句「要夸它毛色漂亮,說自己最喜歡它」,青年長睫微垂,帶著一種陌生而奇異的心情,慢慢地開了口,「很可愛,可愛得朕忍不住就動了慾念。」

  楚皇后愣愣地看著他,半晌,臉蛋一點一點紅了起來。

  「我……我以為你是……」

  「以為朕是夢到和皇嫂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醒來後又把你當成了替身?」

  昭寧帝並不是一個喜歡剖析自己內心,跟別人解釋太多的人,尤其他一直覺得自己對皇后只有夫妻之情並無男女之愛。然而此時此刻,看著一掃先前奔放,露出了小姑娘般純真的妻子,他卻忽然就不想再讓她誤會下去了。

  「朕當時就想解釋,可惜某些人不給朕機會,直接一腳踹得朕險些滾下床……」低頭咬住她細白的耳垂,青年氣息滾燙,聲音低啞地笑了起來,「如何?這個答案夠動聽嗎?」

  動聽!

  再沒有比這更動聽的啦!

  楚皇后眼睛猛然一亮,踮腳就咬住他的喉結,得寸進尺地笑了起來:「陛下再回答臣妾一個問題,臣妾就任由陛下處置呀!」

  覺得自己早晚會死在這妖精手裡的昭寧帝:「……說。」

  「陛下如今……」舔了舔嫣紅的唇瓣,女子媚眼如絲地問道,「是不是有點兒喜歡上臣妾了?」

  昭寧帝一頓,沒有說話。

  楚皇后抬著眼睛執著地看著他。

  微顫的笑意如同春風一般,一點一點吹平了他心裡的迷茫與遲疑。昭寧帝認命地嘆了口氣,低頭吻住她的唇:「你說呢?」

  若非動了心,他怎麼會這般為她煩憂,又這般因她歡喜?

  所以……她這是終於追夫成功了?!

  楚皇后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許久歡呼一聲,整個人跳起來纏在了他身上。

  心下因越王妃而生的鬱氣一下散了個乾淨,她笑眼彎彎地看著他,在他用力撞進來的時候,重重地親了他一口:「既然承認喜歡我了,那陛下以後可就只能有我一個了!當然陛下也可以再去喜歡旁人,只是那時候我就不會再等你了。」

  昭寧帝一頓,抬頭看她。

  「我心眼小,容不下沙子,從前陛下尚未對我動心,我沒有資格要求陛下,只能不讓自己去在意,可如今……」楚皇后笑著,眼神卻很認真,「陛下還有機會後悔。」

  昭寧帝看著她,看著這個明艷的,倔強的,有時候像是勾人的妖精,有時候又像是純真小姑娘的女子,心裡滿滿的,全都是某種說不上來的滿足。

  他認命地笑了起來:「知道了。」

  「還有越王妃……」

  「日後不必再提她。」

  他說的毫無波瀾,楚皇后閉上眼,紅唇高高揚了起來:「那我也告訴陛下好啦,根本沒有什麼秦哥哥,只有情哥哥……」

  她不怕他去親近別的女子,因為她知道心裡裝滿了天下的他根本沒時間對別人動心。

  可越王妃……

  那是一段她沒來得及參與的過去,她再自信驕傲,也不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不過她知道,自己從今以後是再也不用擔心了。

  他已經徹底成為她的人,誰也奪不走。

  ***

  成功哄好了媳婦兒順便認清了自己的心意,昭寧帝心情大好,果斷給熊弟弟記了一功。

  陸季遲卻不知道自己又成功地刷了一波好感,回府發了一下午的呆之後就躺下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地起了床,跑到長豐酒樓不遠處的矮牆後蹲了下來,心裡期待又糾結。

  從來沒有這樣迫切地想要見一個人,也從來沒有這樣害怕見一個人,少年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心裡默默感嘆了一句感情這玩意兒可真神奇。

  「殿下,咱們到底幹什麼來了?這都在這裡蹲了大半個時辰了……」

  一旁魏一刀忍不住湊了過來。

  「別過來!離我遠點!」

  看著飛快地往旁邊跳了兩步,一臉如臨大敵之色的少年,魏一刀頓時就委屈了:「我已經擦了好多香料了……」

  「……難怪這臭中還帶著詭異的香味,」陸季遲眼不見為淨地擺擺手,「玩去吧,等身上這味兒散乾淨了再回來。」

  魏一刀:「……」

  他還得掃三個月的茅廁呢,等這味道散乾淨……那都得猴年馬月了吧?!

  感覺自己徹底失寵了的青年傷心地看著自家殿下,想說什麼,就見他忽然臉色一變,飛快地縮著脖子蹲了下來。

  「……殿下?」

  這是怎麼了?

  陸季遲沒理他,片刻才心口微跳地探出半個腦袋,看向不遠處那輛正慢慢駛向長豐酒樓的馬車。

  馬車外表低調樸素,和平日裡姜姮坐的那輛十分相似。

  陸季遲緊張地盯著它,腦中不停琢磨一會兒見面之後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繼續表白?

  可便宜哥哥那邊的問題還沒解決呢,就這麼把她拉下水,太不負責任了。

  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呸,這也太渣了!

  不然乾脆先找藉口不去見她,等想出解決辦法之後再跟她道歉?

  好像太慫了……

  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該怎麼辦啊!

  少年正糾結著,就見那輛馬車不疾不徐地從長豐酒樓門口駛了過去,並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

  原來不是姜姮啊,他頓時就鬆了口氣,正要繼續觀察,突然有屬下匆匆而來,神色凝重地說:「殿下,大事不好了,姜五姑娘被歹人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