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我再要個這個吧。」
昭寧帝頓時就挑了一下眉:「這個?」
脫口而出的少年回神,嘿嘿一笑:「太醫說我的傷口會留疤,有了這個就不怕了。」
他一副臭美的樣子,看得昭寧帝眼角抽了一下。不過這東西他並沒有那麼看重,因此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你要就拿去吧。」
「多謝皇兄!」
看著美滋滋的熊弟弟,再看看他手裡抱著的東西,昭寧帝微微一頓,突然笑了起來:「太醫說多運動有助於傷口的恢復,你既能下床走動了,那從明天起,就去秦家報導吧。」
「!」陸季遲一下就僵硬了,「我那什麼,傷口還疼著……」
昭寧帝笑眯眯地看著他:「就是這樣才要去。阿錚是練武之人,從前也總受傷,他知道怎麼做才能讓你更好更快地恢復。」
陸季遲沉默片刻,抱緊手裡的寶貝扭頭就跑:「那什麼,臣弟突然想起府中還有些事要辦,臣弟先行告退!」
他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頓時就叫昭寧帝輕嘖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哎呀,突然發現欺負熊弟弟是一件很讓人愉快的事情呢。
***
千年藍玉陸季遲打算送給老媽,《天下通志》他打算留著自己看——按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和老媽怕是得做好在這裡待上一輩子的準備了。這樣一來,腦子裡原主那點記憶就不夠用了,畢竟他只是個十幾歲的中二少年,閱歷經驗都有限。而這套《天下通志》是百年前一個傳說中能通天地知萬事的大佬留下的,裡頭的內容包羅萬象,豐富異常,拿來補充知識,進一步了解這個世界再合適不過了。
另外剩下的玉肌膏,陸季遲打算找個時間送給姜姮做新婚賀禮。
至於他自己身上的疤……
「去疤藥?不用了,身上沒點兒傷疤怎麼叫男人!」
看著一臉滿意地摸著自己腹部的疤痕,甚至還有點兒小驕傲的少年,齊彥嘴角微抽:「可是這樣,不覺得很醜麼?」
陸季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大老爺們要那麼好看做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年頭可不止男人愛美色,女人也愛俏郎君,你就是不為自己,也得為你以後的媳婦兒考慮啊!要不將來這洞房花燭夜一脫光……」
「滾蛋!」一巴掌拍開這越說神色越猥瑣的小夥伴,陸季遲邊穿衣服邊翻白眼道,「你最近不是忙著相看媳婦兒麼,怎麼突然上我這兒來了?」
昭寧帝說到做到,今天一大早就讓秦錚來抓人了。陸季遲裝死也沒用,被秦錚拎到秦府操練了大半個時辰才放回來。
因顧忌他傷還沒有好完全,秦錚倒也沒怎麼叫他累到,只是大清早的被人擾了清夢,陸季遲還是氣得想撓牆,回府補了個回籠覺又洗了個澡之後,心情才重新好起來。
齊彥來的時候,他剛洗完澡正在穿衣服,也是因此,兩人才會說起這個祛疤的事兒。
「可別提這茬了,你都不知道我娘給我找的都是些什麼姑娘……」一想起這事兒齊彥就萎了,高舉雙手表示投降,「不說這個了,咱們出去浪吧,我請你,就當恭喜你大難不死,祝你早日痊癒了!」
陸季遲在家裡悶了那麼久,早就無聊得不行了,聽見這話,沒怎麼猶豫就點了頭:「去哪兒浪?怎麼浪?」
齊彥這才高興起來:「鬥雞玩球,聽曲看戲,你想怎麼浪我都奉陪!」
陸季遲想了想,一時間沒想出什麼特別想玩的,便道:「先出門,然後邊走邊看吧。」
「行!」
***
已是初夏,天氣漸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一會兒之後,陸季遲覺得有點熱,便對齊彥道:「去前面的茶樓里聽書吧,順便喝口茶休息一下。」
「行啊,那走……」齊彥說著突然看著前面某處頓住了。
「怎麼了?」見他神色有異,陸季遲跟著抬頭看了過去,「梨園?怎麼了,你想聽戲?」
「不是,」齊彥皺眉,「我剛剛好像看到駱庭了……」
「駱庭?」陸季遲一愣,「他怎麼了?」
「鬼鬼祟祟地進去了……」齊彥看了陸季遲一眼,臉上沒了笑,「瑕兒也在梨園,我親自送她過來的,說是和友人有約。」
陸季遲:「……你不是說他們已經徹底斷了麼?」
「看起來確實斷乾淨了……」齊彥猶豫了一下,「那是我看錯人了?」
「就算沒有看錯,他也不一定就是去找你妹的,也許只是巧合……」陸季遲下意識安慰道,只是話還沒說完,就想起了春獵時駱庭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會吧?
心裡莫名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陸季遲一頓,剩下的話在舌頭上繞了個圈,變成了,「不過你要是覺得不放心,咱們跟上去看看就是。」
「正合我意!」不是齊彥不相信自家妹妹,而且齊瑕有前科,這件事又關係到整個安國公府的名聲,他實在不敢再大意。
「走。」
兩人這便掉頭往梨園走去。
「齊公子您來了!快快快,裡邊兒請!」
齊彥是這裡的常客,門口伺候的人都認識他,一看見他就忙不迭地湊了上來。齊彥問了兩句,很快就確定了剛才那人的確是駱庭。
「他經常來你們這兒?」
「倒也不是經常,最近才開始來的。」
齊瑕也是最近才喜歡上聽戲的……齊彥右眼跳了跳,繼續問道:「他是和別人一起來的,還是一個人來的?」
「一個人,世子說他看戲的時候不喜歡有別人在旁邊打擾。」
「那他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似乎是……三天前,對,是三天前,那日下了雨,小的想起來了。」
齊瑕上次跟友人來聽戲,也是三天前!
齊彥徹底變了臉色,轉頭就往樓上跑。
陸季遲哪還有不明白的,當即就暗罵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
梨園一樓是唱戲的大堂,堂下有座位供人休憩,但一般富貴人家都會選擇樓上窗戶對著大堂的廂房,一來清淨,二來視線廣闊,三來私密性好,方便與友人聚會聊天。
廂房一共分兩層,二樓視野最佳,來往客人最多,三樓離台子高了些,視野不如二樓好,一般客人都不喜歡。
偏偏駱庭卻選了三樓,且據小二交代,他有固定的廂房,就在三樓的樓梯口邊上。
想起齊瑕和友人們所在的廂房就位於二樓樓梯口旁,與他的房間只有短短一條樓梯的距離,齊彥額角突突直跳。
因這糟心妹妹有過撒謊的前科,她一開始說要出門和友人聚會的時候,他很不放心,都是親自護送她過來的。她的朋友們他也都見過,都是些出身世家的貴女,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又見她狀態越來越好,也不沒有提起過駱庭這個人,漸漸地他也就放了心,不再親自相送,只是派了人跟著……
是了,他是派了人跟著她的!可那些人呢?!
齊彥心中越發驚怒,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二樓,抬腳就要踹開齊瑕平時和友人們相聚的房間大門,被陸季遲一把拉住了。
「動靜太大會打草驚蛇,你還想不想知道真相了?」
當然想。
齊彥握緊雙拳深吸口氣,勉強冷靜了下來。
然後,他上前敲了敲門。
「誰呀?」很快便有丫鬟來開門。
陸季遲往裡頭看了一眼,沒看見齊瑕,反而看見了姜媛。
這姑娘曾經當眾陷害姜姮,他因此對她印象頗深,又想起後來她害姜姮的弟弟病發,被姜姮狠抽了一頓的事兒,陸季遲頓時就擰起了眉頭。
她怎麼會在這裡?
「瑕兒妹妹?她剛剛離開,二公子來晚了一步呢。」房間裡坐著的幾個姑娘都是齊彥曾經見過的齊瑕的朋友,看她們的表情,顯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麼,這還真是不巧,」齊彥勉強笑了一下,忍了忍,又隨口似的說,「只是她早上出門的時候還說想跟你們一起吃晚飯,怎麼這麼早就走了?」
「吃晚飯?」其中一個粉衣姑娘有些疑惑地偏了一下頭,「瑕兒妹妹從來不與咱們一起用飯的,她每回都是差不多這個時間回家,說是要伺候令堂用膳……怎麼二公子竟然不知道嗎?」
齊彥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齊瑕每次和朋友來聽戲,都是吃過晚飯之後才回家的。
「他一個整日不著家的紈絝能知道什麼,」陸季遲暗中拍了他一下,圓場道,「行了,下回再心血來潮地想接你妹回家,記得早點來就是。」
齊彥回神,勉強點了一下頭,向眾人告辭。
房門重新被關上,陸季遲飛快地看了自打他和齊彥出現之後,就一直低著頭看不清神色的姜媛一眼,眉頭擰了起來。
一個和姜姮有過節的人,卻偏偏和齊瑕是朋友,還出現在了這裡……
這只是一個巧合麼,還是……?
***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很明朗了,然而沒有親眼看見,齊彥心裡仍是免不得抱著一絲希望,直到……
「駱哥哥不必煩憂,你放心,今日過後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以後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熟悉俏皮的聲音,聽得齊彥心中怒意轟的一下炸開,臉色變得鐵青。
齊瑕……
她竟然真的敢!
「可……可她是無辜的,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駱庭聲音低低的,聽起來遲疑而不安,陸季遲心裡咯噔一聲,一把拉住抬腿就要破門而入的齊彥:「先等等!」
「等什麼等!老子一刻也等不了了!」齊彥已經氣瘋了,哪裡還聽得進去話,掙開陸季遲的手就一腳踹開房門,跟道狂風似的沖了進去。
屋裡正親密抱在一起的兩人頓時大驚失色,抬頭一看是齊彥,更是瞬間面白如雪,齊齊癱軟在地。
「王八蛋!今兒要是抽不死你,老子跟你姓!」齊彥恨得雙目充血,拎起就駱庭就狠狠一拳打在了他臉上。
駱庭頓時慘叫出聲。
「哥哥!」齊瑕猛地一哆嗦回過神,尖叫著就撲了上來,「哥哥別打了!別打了!」
齊彥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娘的給我閉嘴!等收拾完他老子再收拾你!」
他這一巴掌沒怎麼留情,齊瑕被扇倒在地,臉蛋劇痛的同時頓時一陣頭暈目眩。她不敢置信地呆住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傷心又害怕地掉下淚來:「哥哥……哥哥竟然打我?!」
她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看著陸季遲看得手心發癢,特別想上去幫齊彥補兩巴掌。只是眼下還有要緊的事,他忍了忍,快步走到她面前問道:「這孫子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她是無辜的?她指的是誰?是不是姜姮?」
乍看見他,齊瑕先是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頓時驚疑交加:「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晉王怎麼也來了?還有,他這是……在關心姜姮?
「不知道?」陸季遲忍著心中著急,冷笑了一聲道,「你信不信本王這就弄死駱庭,讓你一輩子都無法得償所願?」
「不!」晉王性格張狂,沒什麼事兒是他不敢幹的,齊瑕頓時就瑟縮了一下,又見駱庭已經被打得叫都叫不出來,頓時再顧不得其他,牙一咬就破罐子破摔道,「我腹中……我腹中已經有了駱哥哥的骨肉!你們若再逼我,我就帶著孩子死給你們看!」
平地一聲驚雷,齊彥猛然僵住了。
滿臉鮮血的駱庭軟軟地從他手裡滑了下來,眼白上翻,奄奄一息。
陸季遲也呆住了。
這他媽居然還搞出了人命?!
「駱哥哥,你怎麼樣?你有沒有事?」齊瑕趁此機會撲過去抱住駱庭,心疼大哭道,「哥哥怎麼能這樣狠心!你這是要活活打死他啊!」
駱庭翻著白眼說不出話,齊彥下手沒有留情,他現在感覺自己已經魂飛天外了。
「你……你先跟我回家。」
齊彥被她這一哭哭回了神。事態嚴重,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處理的了,他深吸口氣勉強壓下內心怒火,一把拽起了齊瑕。
「我不走!駱哥哥這樣樣子,你叫我怎麼放心的下!」齊瑕卻是抱著駱庭哭道,「哥哥先給他請個大夫吧!再這麼下去他會死的!」
齊彥這會兒正恨不得將駱庭千刀萬剮呢,哪裡會同意,見妹妹鬧個不停,忍不住又抬手給了她一巴掌:「你給我閉嘴!」
齊瑕身體本來就弱,這接二連三受驚挨打的,當即就捂著肚子發出了痛苦的低吟:「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齊彥一愣,想說什麼,她忽然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雖然氣得想殺人,可他也沒真想要了妹妹的性命啊,少年大驚,抱起她就要往外沖,然而想到樓下那麼多人,又堪堪停住了。
「不行,不能出去,得請個大夫過來!」
雖然覺得齊瑕純屬活該,但她真要因為這一巴掌出了什麼事,齊彥只怕下輩子都不會好過,陸季遲回神,揉了揉額角道:「你在這呆著,我幫你去叫。」
他說完快步走到駱庭身邊,拍了拍他的臉,「還有你,說,你們到底對姜姮做了什麼?」
不知道是良心發現了還是怕了,駱庭微微睜開紅腫的眼睛,氣若遊絲地擠出了幾個字:「靈……靈安寺……」
「靈安寺?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駱庭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陸季遲急得去掐他的人中,然而沒有用,他還是很快就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
這感覺簡直就是嗶了狗,陸季遲深吸口氣站起身,轉頭就往外跑。
齊瑕說今天過後她和駱庭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這說明不管他們的手段是什麼,目的都一定是逼姜姮主動與駱庭退婚。
再一想駱庭那句「這樣會不會太過分」……除了毀掉她清白這個手段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他實在想不出他們還能怎麼做。
媽的一對心狠手辣的狗男女!他忍不住暗罵,面色越發難看了幾分。
齊彥見此有一瞬驚訝,他怎麼這麼關心那位姜五姑娘?但這會兒事情多,他沒工夫細想,只急急地上前拉住陸季遲,無比糟心地說:「這事兒不能傳出去,可我今兒出門沒帶人,這死丫頭也一樣……」
這是想讓他派些人來控制一下事態,免得這件醜事傳出去,影響齊瑕和安國公府的名聲,然而姜姮顯然正處在危險之中,陸季遲哪有心思替他安排這些,況且……
「剛才鬧出的動靜不小,現在說這個,只怕已經晚了。」
——當然就算沒晚,他也不想幫。
既然有膽子做下這樣的醜事,就該有膽子承擔,不然對姜姮來說,豈不是更加不公平?
他怎麼看起來也挺生氣的樣子?齊彥頓時一愣:「可是……」
「我會讓人去你家報信。」陸季遲說完這話就匆匆離開了,隨即吹響暗哨招來兩個暗衛,快速吩咐道,「備馬,我要去靈安寺!另外請個大夫過來,再派個人去安國公府報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