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季遲可以肯定眼前的嚴語不是真的嚴語,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摳不下來她的假皮。他有點兒尷尬,輕咳一聲收回手,看了不遠處的阿鏡一眼:「阿鏡姑娘可知道她這臉是怎麼回事?」
阿鏡上前捏了捏嚴語的臉,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忽地就變了:「是羅南國的換顏術。」
「你說什麼?羅南國?!」陸季遲瞪圓了眼睛,昭寧帝也是倏地眯起了眼睛。
阿鏡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難看極了,她點點頭,飛快地摸出一顆紅色藥丸塞進了嚴語嘴裡。
嚴語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驚恐地慘叫了起來,緊接著沒一會兒,臉上便抽搐著脫下了一套薄如蟬翼的假皮,露出了她本來的面目。
「越王妃?!」
看清楚她面容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震驚了,除了已經猜到幾分的昭寧帝和陸季遲。
深恨楚皇后,打南邊兒來的,還用了羅南國的換顏術,除了還在潛逃的越王妃,他們想不出來還有誰。只是陸季遲沒想到這個世上並沒有武俠電影中那種易容術,只有源自羅南國的,一種名喚換顏術的巫術。
這種巫術不僅僅只是往臉上貼一層皮,還要以血起誓,吃下某種劇毒之藥,方可成功。只是就算成功,這人也活不了太久,因為她中的那種毒是無解的。
「所以這什麼換顏術是要拿命來換的?」
「是。」
聽完阿鏡的話,陸季遲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顯然是要跟楚皇后同歸於盡的節奏啊!
喪心病狂!太喪心病狂了!
不過她要是不這麼喪心病狂的話,也不會連親生女兒都說捨棄就捨棄了。還有明明已經成功南逃又費盡心思折回來搞事情什麼的,正常人也干不出這麼腦殘的事兒。
這麼想著,陸季遲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這越王妃顯然是病得不輕了。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
看著發現自己陰謀失敗後,整個人瘋狂掙紮起來的越王妃,解了毒緩過來了的楚皇后驚愕又不那麼驚愕地站起身,慢慢走到了她身邊。
「我早該想到是你。」她語氣淡然地看著她,「可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為什麼……」越王妃抬起頭,一雙眼睛怨毒而不甘地盯著楚皇后,隱有瘋狂之意,「你竟還有臉問我為什麼!」
清亮尖銳的聲音,聽得眾人紛紛皺眉,同時陸季遲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她頂著嚴語那張臉的時候,聲音會那麼嘶啞了——裝得難聽一點就有理由沉默寡言了,不容易露出破綻。
楚皇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呵地一聲笑了起來:「不說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你!」越王妃氣結,掙扎著就要撲過去咬她,被月圓一巴掌按回了地上。她又怒又恨,扭頭就朝昭寧帝看去,「陛下就這樣看著他們作踐我麼!」
「作踐?」轉身擋住她看向昭寧帝的視線,楚皇后嫵媚的臉上綻出一個冷笑,然後,抬腳就踩在了她的臉上,「本宮就是作踐你了,那又怎麼樣?一個三番兩次對我孩兒動手,還妄圖弒君的逆賊,本宮就是活活作踐死你,陛下和母后也絕不會怪我一個字!」
「不僅不怪,哀家還要誇你。」方珍珠飛快補刀。
昭寧帝倒是沒跟著補,只看著楚皇后的腳溫聲道:「剛解了毒還沒什麼力氣,你小心些,別傷著自己的腳。」
越王妃:「……」
她剛才被楚皇后踩懵逼了,這會兒堪堪回過神,一張被陸季遲扇腫的臉頓時就漲得通紅。這下她也實在裝不了可憐了,抖著嘴巴就再也忍不住尖聲咒罵起來:「你這個賤人!賤人!你搶走了我的父親,搶走了我的陛下,還搶走了屬於我的皇后之位!你為什麼不去死!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雙目赤紅,神色猙獰,看著十分駭人,楚皇后冷眼看著她,只覺得可笑極了。
「父親從來沒有不要你,是你外祖母生怕我娘這個繼母虧待你,非要將你接回家去養大的。至於陛下,是你先嫁了人,先丟下了陛下。」楚皇后也不知道這人哪來的那麼大臉,說著說著,忍不住就嘲諷地勾起了嘴角,「還有皇后之位,它從來都不曾屬於過你,又何來的被我搶走?王妃莫不是魔怔了吧。」
越王妃也不知聽見了沒,咬著牙根喃喃哭道:「若不是你從中插了一腳,陛下不會不要我的,他那麼愛我,怎麼會不要我?太子已經死了,我為什麼不能再嫁?我們明明是兩情相悅的!是你搶走了陛下,是你搶走了我的皇后之位!要不是這樣……要不是這樣,我哪裡用得著紆尊降貴地和宇文銘那個野蠻人合作!那個男人……他許我皇后之位,答應等將來北夏一統天下之後會讓我做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可他也死了!被你們聯手害死了……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說到最後,她再次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而眾人也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替宇文銘做事了——曾經觸手可得的皇后之位,因為太子的死徹底從她手裡飛走,她心有不甘,所以在昭寧帝登基之後頻頻向他示好,妄圖奪回那些「本該屬於她」的榮耀。可惜昭寧帝已經忘了舊情,不肯接受她,所以她憤怒無奈之下便另闢蹊徑,勾搭上了宇文銘,試圖坐上北夏的後位。
原本這一切都挺順利的,她和宇文銘聯手推出原主這個空有野心沒有腦子的傢伙做擋箭牌,暗中搞事情試圖造成大周內部矛盾,好讓北夏趁虛而入。結果陸季遲穿來之後不幹了,反過來利用孟婉妍和孟春林的事情把他們的據點文淵閣給一鍋端了,害得他們多年籌謀打了水漂不說,還連累越王妃也跟著暴露身份,被昭寧帝關進了皇陵。
最重要的是,陸季遲和昭寧帝這兄弟倆還幫著宇文競把宇文銘也給搞死了。
這讓越王妃怎麼忍?
大周皇后你們不讓我做就算了,北夏的皇后你們也不讓我做,這是存心跟我過不去,要我不好過是吧?!
行啊!我不好過,你們也特麼別想好過了!
所以明明已經南逃到一半,她又不甘心地想法子搭上陸季遲幾人的順風車折了回來。
至於真正的嚴語,應該是在陸季遲等人還沒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慘遭毒手了,而越王妃的幫凶,很顯然就是那個老太醫。
正好這時那個老太醫也被拿下了,阿鏡飛快地餵他吃了一顆藥,他臉上便和越王妃一樣脫下了一張薄薄的人皮。
「果然是你!」人皮之下是一張平凡陰柔的臉,慘白慘白的,看著十分陰沉。阿鏡顯然與這人認識,冷笑一聲後轉頭問昭寧帝,「此人便是宇文銘手下那個羅南國的巫醫,他與我有殺父之仇,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將他交給我處置?」
她今日功勞不小,這樣的小事,昭寧帝自然不會不允,點頭就應下了。
那巫醫臉色大變,卻沒有說話,顯然是自知沒有活路了,他痴迷而不舍地看著越王妃的身影,心裡說不出的遺憾。
終究還是沒能幫她達成所願啊……
越王妃卻沒有看他,對她來說,他不過是一個有些本事的,用美色輕輕一勾就甘心為她肝腦塗地的僕從罷了。她只緊緊地盯著楚皇后,狀似瘋癲地哭叫著:「沒有了你,陛下就會重新看到我了,我才是皇后,我才是皇后……」
她的表情怨毒而絕望,看著十分嚇人,楚皇后卻並不畏懼——做虧心事的人不是她,她何必惶恐?剛要說什麼,昭寧帝突然起身將她護在了懷裡。
「把她帶下去嚴加拷問,朕要知道那份行軍布陣圖的下落。」
他的聲音淡淡的,不帶半點溫度,越王妃這才像是終於回神了一般,猛地一個哆嗦:「你!你說什麼?!」
這麼些年來,他一直對她們母女照拂有加,昭寧帝自認已經對她仁至義盡,此刻根本不願再看她,只轉頭輕撫著楚皇后的背,眼底掠過幾許歉意。
雖然非他所願,但她和明生幾次三番遇到危險,都是因他之故。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楚皇后抬頭嗔了他一眼:「都是你惹出的風流債,回頭若不好好補償我,我就再不理你了!」
昭寧帝微頓,眉頭一下鬆了開:「嗯,是朕的錯,娘娘想要什麼補償,朕都給。」
「我要什麼補償陛下都給?」楚皇后眼波流轉,故作曖昧地看了看他的腰,「陛下可不要說大話。」
昭寧帝哭笑不得,用力捏了一下她柔軟的手心,意味深長道:「是不是大話,一會兒回宮娘娘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