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幾天,劉立杆的公司還沒有上班,張晨三堡和體育場路兩邊的工廠,工人們都還沒有回來,也沒有開工。♛🍮 ➅9ѕ𝕙𝓤Ж.Ć𝔬𝐌 ☟🐯
只有老萬和鄭慧紅他們幾個人,還在工廠里值班,他們下面的專賣店,還是有一些和杭城一樣,節期間也正常營業的,需要補貨,吳朝暉他們還沒有回來,司機小盛又回家去了,老萬就自己去發。
老萬和去年一樣,今年的節也沒有回家,老萬不願意回家,他已經和張晨說過,張晨略知一二,這鄭慧紅節也主動要求加班,不肯回家,就沒人知道了,小昭問過她,她嚶嚶嚶嚶地說了半天,小昭也沒有聽出原因。
小昭每天去延安路的店裡,延安路店裡,正月里比平時更忙,雖然營業額並沒有很大幅度的增長,但人卻比平時多了很多,大多數還是趁著假期,出來逛街的。
這些人上街,並不是要買什麼,口袋裡也沒有多餘的錢,一個節,把他們平時計劃省下來的錢,都已經計劃出去。
但玩的不減,拍照的不減,張晨他們的半畝田,變成了拍照的門景點,去了武林門廣場,轉過來看看,正好。
劉立杆也帶著照相機,叫上張晨,兩個人開著車,帶著張向北,在全城漫無目的地轉,看到哪裡有一家破舊的工廠或一大片商店,劉立杆就把車停下,拍起了照片,張晨起初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問他,劉立杆笑到,當警犬啊,找獵物。
張晨明白他這又是在找地,想上新的項目了,罵道,你一個「錦繡家園」還沒有完工,「錦繡祥庭」和「錦繡江南」還沒有動工,這又要找新的項目,你也不怕被撐死?
沒辦法呀哥哥,你以為我是你,可以停得下來,你停下了,錢還在進來,我是人躺著坐著站著走著,就是在廁所里蹲著,每分每秒,這錢都在嘩嘩地往外流,我連睡夢裡,都可以聽到錢嘩嘩流出去的聲音。
「你幹什麼了,還錢嘩嘩地往外流?」張晨忍不住笑道。🎈🐧 ☺💛
「南洋銀行的八千萬躺在帳上,你以為那是錢?那是祖宗,每年百分之十點幾的利息,一年八百多萬,你給我算算,這一天是多少,一個小時是多少,一秒鐘是多少,是不是在嘩嘩地流?」
劉立杆這麼一說,張晨替他一算,也嚇了一跳,這一天就要兩萬多的利息,每一分鐘就要十幾塊,還真是不少,張晨說:
「你用不到,不能不要,自己給自己找的祖宗,還怪誰?」
「說你是土老財,還真沒說錯,你他媽的就適合在三堡待著,傑森和瞿天琳說的沒錯,這錢,就這麼看,很不划算,但要是利用起來,就划算了,就不會覺得有壓力了,還有,這和銀行的管道,一旦建立起來以後,這可比錢還要值錢。」
「值什麼錢?」張晨問,「我都是銀行來找我,我從來沒去找過銀行。」
「好,你牛!」劉立杆白了他一眼,繼續說:
「只要管道建立了,今天是八千萬,明天我要八個億,他們也會給我,除了銀行,誰會有這麼多的錢?我們這房地產,可你們服裝可不一樣,拿十塊錢買塊布,自己在家裡就可以做了,我們要麼不需要,需要的可都是大資金。
「我現在不缺錢,還要拿他們的錢,這也是在放餌,餌放下去,銀行吃習慣了,它就會被我釣住,看起來好像我是在給他們打工,但其實,只要把他們的錢利用好了,我等於是用他們的錢,在給我自己賺錢。」
「好好,你厲害,你準備怎麼利用?」
「我準備把錢都變成地,只有一兩塊地,變成項目,這錢就賺回來了,你就乖乖坐在車上,沒事就親自餵張向北吃吃,喂喂,你有沒有?」
劉立杆叫著,張晨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他明白了劉立杆想要做的事,但覺得這樣無頭蒼蠅一樣地跑,意義不大。
第二天,范建國加入了他們的隊伍,范建國加入以後,況就變得有序多了,他們看中一塊地方,范建國就會下去,在四周轉,用杭城話大伯大媽地叫著,把這家廠或這塊地方的況,摸得一清二楚,劉立杆交待他,特別是要搞清楚,屬於哪個系統的。
這比他們兩個外地人強多了,杭城人還是有些排外的,他們去問,人家總是理不理。
他們買了好幾張杭城地圖,跑過的地方,就用筆圈起來,編上號,劉立杆還買了一本本子,給每一個編號,留了兩頁紙,范建國問來的況,都寫在編號下面。
劉立杆嘩嘩抖動著地圖,和張晨說,這就是我的杭城房地產地圖,這地圖,以後說不定就是珍貴的文物,我要把我的項目,布滿杭城的每個角落,老鮑和老聶那裡已經談好了,等上班後,有兩個工廠我就要去拿下。
張晨聽劉立杆說著,覺得他說的話好像有道理,又覺得有點大,有點空,他總是覺得,一個人你要是有一匹馬,你可以騎在它上面駕馭它,有三匹馬,你把它們編成一輛馬車,你還是可以駕馭,那要是有幾十幾百匹呢,你怎麼控制?
萬馬奔騰,雖然氣勢驚人,但搞不好,那是會踩死人的。
張晨自己也不知道,很多時候,是不是自己太保守了,他才會覺得,劉立杆和孟平,太躍進,他們根本就沒有想要去控制馬的意願,因為他們本,就像是一匹匹被錮太久的野馬,只要給他們草原,他們就肯定要脫韁。
沒有人是能夠束縛住他們的。
張晨嘆了口氣。
張晨這一個年過得並不好,他的心裡,有一絲隱隱的不安,他沒有和劉立杆說,也沒有和小昭說,那就是從去年年底開始,龍翔橋的新聲市場和四季青,一下子冒出很多品牌,他們和半畝田一樣,也開始搞起了特許經營、連鎖加盟的形式。
蕪湖的項琴,和馬鞍山的王麗珍,她們冒充是客戶,去走了幾家,給張晨帶來了他們的加盟協議,張晨看到,協議幾乎是整個地照抄了他們的,並沒有什麼更新的內容。
就是他們在全國各地,也開出專賣店,大家來競爭,張晨也不怕,他記得劉立杆曾經隨口說過的一句話,他自己可能都已經忘了。
劉立杆說過,他說,我起步比別人早,現在比的就是途中跑的能力,做企業是沒有衝刺的,你衝刺了就到了終點,你就完了。
張晨覺得這話說得很好,自己的起步比別人早,要是比途中跑的能力,自己當然不怕他們。
讓張晨感到不安的是,這些品牌,大概是為了要吸引人加盟,也知道對想加盟的人來說,惑力最大的就是換貨率,所以他們齊刷刷都在換貨率上做起了文章,就沒有一家,和張晨他們這樣,是百分之十的換貨率。
他們都是百分之二十起跳,有的已經到了百分之四十,也是無知者無畏,他們不知道這換貨率有多可怕。
張晨他們這樣百分之十的換貨率,再加上鄭慧紅他們那一組人的嚴格控制,張晨都覺得庫存有些大了,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四十,他們不知道庫存是會壓死人的嗎?
服裝不比其他的產品,它是有流行的,今年流行過了,明年就不流行了,一個款式和面料,今年是時尚,到了明年,就過時或者背時了,你白送給人家人家都不要穿,更別說買了,穿著過時的衣服在上,就是杭城人說的背時鬼,你不會博人眼球,只會被人鄙夷。
現在已經不是衣不蔽體的年代了,服裝的裝飾,早就取代了它的功能。
服裝這個東西,你契合了時尚,那銷量如洪水出閘,要是過時,賣不動就是賣不動,怎麼賣都賣不動,怎麼打折都沒有用。
世界上那些知名的服裝品牌,他們是深諳這個道理的,所以每到季末,他們會抓住流行的尾巴,來一波瘋狂的大減價,商場裡掛滿了10le、20le的字樣。
張晨清楚地記得自己當初,想出這百分之十的換貨率的時候,有多得意,沒想到這東西有一天會反噬自己。
當大家都在換貨率上一比高下的時候,那就不是在同一個賽場了,而只是在一塊平地,大家自由地朝各個方向奔跑,有,但無所謂終點,因為這塊平地的周圍都是懸崖,跑得快的人很快就消失了,後面的人還以為他在前面,拼命地追,接著也跟著消失。
而在上還沒開跑的,還覺得這一切都太棒了。
讓張晨擔心的是,當市場上所有的品牌,都來百分之三十、四十的換貨率時,自己這百分之十,還守不守得住?瀋陽的馬丫和哈爾濱的郭文濤,已經向他抱怨過換貨率的問題了。
對下面的總代理和加盟店來說,當然是希望換貨率越高越好,最好是百分之百換貨,但要是那樣,張晨清楚地知道,對公司來說,會是沒頂之災。
你等於是把全國所有店的庫存都兜底了,到那個時候,加盟店越多的品牌,不再是你的優勢,反過來,他們會是你頭頂懸掛著的絞索,隨時會把你絞死。
你被絞死的時候,是沒有人會同你的,對下面的那些客戶來說,他們花一點錢,把門頭換換,換一個品牌做就可以。
你今天再成功的品牌,沒過兩年,先是從人們的視線里消失,接著就從人們的記憶里消失。
消費者總是無的。
張晨覺得有些害怕,他覺得這股力量有些來勢洶洶,很可能用不了多少時間,大家就會在換貨率上飆車,從現在的百分之三四十,很快就飈到讓張晨不寒而慄的百分之百。
張晨心裡明白,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他只是期望它來得慢一點,再給自己一點積蓄能量的時間,但這個還真不是,你期望它慢一點,它就會慢一點的。
你是誰啊?
當不理成為洪流的時候,理的人總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