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1章 解憂的杜康
不用再去公司,張向北每天除了送張向西去上幼兒園,接她回家,其他的時間,都在自己的房間裡蒙頭睡覺。
連中飯都是奶奶和外婆,去反覆叫了,這才起床過來吃的。
在這中間,只有學長來了,張向北才出去一趟,但也沒有走遠,就是在米市河邊的「枕水茶樓」茶樓,也就是小芳把那裡的包廂,長租當過自己的辦公室的那家茶樓。
兩個人坐在「枕水茶樓」的包廂喝茶,聊的重點,是張向北很關心,如果是由學長牽頭組織收購「宅鮮送」,他的資金組成和來源,還有學長對未來「宅鮮送」發展方向的研判,以及「宅鮮送」現有人員的安排。
學長向張向北保證,自己不會另組團隊,現有的經營團隊經營得好好的,生鮮配送這塊,國內再沒有比「宅鮮送」的團隊更有經驗的,我為什麼要換,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自找苦吃嗎,我又不擅長企業管理。
學長還懇切地希望張向北,能不能在他們收購之後,繼續留在「宅鮮送」。
「我對你有信心。」學長和張向北說,「你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有很好的直覺,這很難得。」
張向北當場就婉拒了,他不可能看著自己親手組建的「宅鮮送」,已經易主之後,自己還每天在裡面待著,這就像是把自己的孩子送了人,自己還要當他的保姆一樣。
學長笑道,理解理解,主要還是你投入太多,用情太專注,用情太專注的男人,連別人多看他的女人一眼都會受不了,更別說近距離看人蹂躪。
張向北笑了起來,「宅鮮送」在兩個耶魯男生的話語間,一會是小孩,一會又變成是情人了。
學長從香港過來,接著還要去上海,張向北開車把他送到了高鐵站,臨別的時候,學長和張向北說,我不會那麼天真,肯定不止我一家在和你們談收購「宅鮮送」的事宜,不管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我都希望你能打電話告訴我,好嗎?
張向北點點頭說,一定。
孫向陽和周若怡兩個人,每天晚上會來找張向北,要他一起去夜店,一起去吃宵夜,張向北沒有去,公司里,知道「宅鮮送」已經準備出售的,除了吳歡,就還只有他們兩個人了,他們是股東,小芳不可能不和他們說。
兩個人知道,張向北表面看上去無動於衷,但心裡一定很難受,想拖著張向北去喝喝酒,解解悶,但張向北死活也不肯去,他們也無計可施,兩個人似乎有很多的話,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周若怡這個口齒伶俐的傢伙,到了這時也詞窮了。
張向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沒有心力說,他第一次覺得,原來需要說話,是一件很折磨人,也消耗人體力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實心的,找不到一個出氣的口子。
周若怡和孫向陽,兩個人總算是把張向北從房間拖到樓下客廳,沒有繼續悶頭大睡,三個人坐在沙發上,耷拉著臉,誰都沒有說話,他們眼睛盯著打開的電視機,但其實誰也沒有認真在看,都是心猿意馬、胡思亂想。
兩個人悶悶地陪著張向北坐幾個小時,最後告辭。
周若怡和張向北說:「特麼的再這麼下去,我嗓子要結石,廢了。」
張向北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周若怡和孫向陽看到張向北笑了,他們也笑了起來。
但第二天,兩個人再來,三個人還是悶悶地坐著。
這幾天裡,孫向陽翻來覆去和張向北說的一句話就是:「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會挺你。」
每次,周若怡都會在邊上不停地點頭。
最心疼的,還是張向北的奶奶和外婆,她們看著張向北每天悶悶不樂,吃飯也沒有什麼胃口,感覺他人每天都在瘦下去,這樣下去,人還不要病倒?
趁著張向北不在,張晨媽媽問張晨和小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北北現在怎麼班也不去上了,每天都在家裡睡大覺,原來多少開心的一個人,現在整天黑著臉,要不是和西西還會玩笑,我都以為他連笑都不會笑了。
張晨和小芳互相看看,誰都沒有吭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誰告訴我?」張晨媽媽看著張晨和小芳,臉色變得很難看。
張晨和小芳還是互相看看,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更怕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後,不停地去找張向北說,他們知道,張向北現在是最不想談「宅鮮送」的事。
張晨說:「沒事,張向北這麼大的人了,你擔心什麼,過一陣就會好了。」
「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我找你們算帳!」張晨媽媽瞪了他們一眼。
小芳和張晨媽媽說:「媽,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要相信我們,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北北好,為了北北的安全,我們比擔心自己,還要擔心北北,你放心吧,事情最後都會圓滿解決,北北也會沒事的。」
聽小芳這麼說,張晨媽媽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張向北每天在自己的房間裡蒙頭大睡,奶奶和外婆,不僅吃中飯的時候要過來叫他,她們幾乎是隔半個一個小時就會進來一趟,看看張向北怎麼樣了,問他想不想吃什麼。
奶奶每次都會伸出手,摸摸他的額頭,看看他發燒不發燒。
張向北心裡煩悶,又不好發作,接下來的日子,他乾脆送完張向西後,連家也不回,直接去了「枕水茶樓」,要了一個包廂,倒在包廂的沙發睡覺或者發呆,連中飯也不回家去吃了,就在茶樓里吃他們的快餐。
馬琳每天還是會給張向北發報表,吳歡知道張向北這個時候,不想被別人打擾,她沒有給張向北打電話或者發微信,而是每天晚上,她會把今天一天的情況,寫成一封郵件,發到張向北的郵箱麼。
但張向北自己已經把自己從「宅鮮送」除名了,一連幾天,他連「宅鮮送」的網站都沒有上,報表和吳歡的郵件更沒有看,他每天去茶樓的時候,連筆記本電腦都沒有帶,要不是需要掃碼買單,他連手機都會扔在家裡。
有人在包廂的門上敲著,張向北說了一聲進來,門打開了,站在門口的居然是顧工。
顧工手裡提著幾個馬甲袋,不用問,張向北就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顧工走進來,把馬甲袋在茶几上放下,他朝包廂的四周掃視了一圈,問:
「怎麼,你在這裡畫地為牢?」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張向北問。
「我去你家裡找你,你奶奶和外婆告訴我的。」顧工笑道,「她們還委託我來開導開導你,我說你聰明得很,不用開導,只要酒喝到位就可以,她們就催我快點過來找你喝酒,哈哈。」
張向北奇怪了,他說:「她們也不知道我在這裡啊。」
顧工看了他一眼說:「你以為你不告訴她們,她們就不知道了?老太太們可都是火眼金睛,還天生有當間諜的天賦,你忘了大名鼎鼎的朝陽大媽了?」
張向北啞然,他明白了,奶奶和外婆一定是去自己房間,沒看到自己,她們特意在停車場守著,看到自己回來,沒有回家,而是來了這裡,她們也跟著過來。
怪不得她們一次也沒有問他,自己到哪裡去了,也沒有問自己中飯在哪裡吃的,他們知道茶樓里有吃的,餓不著,在茶樓里坐著,也好過整天在床上躺著,她們因此放了心。
「來來,喝酒,再嘗嘗我新做的幾個滷菜,今天來個痛快。」顧工邊把馬甲袋裡的酒和滷菜拿出來,邊和張向北說。
他拿出了一個兩斤裝的扁平的不鏽鋼酒壺,酒壺的外面還有一層皮質的套子,他打開蓋子,湊近張向北的臉前,張向北感覺到一股兇猛的酒勁從壺嘴裡噴涌而出,好像狠揍了他一拳。
「這是什麼?」張向北問。
「好東西,你等會嘗嘗就知道了。」顧工說。
張向北說:「不行,我不能喝酒,等會還要開車。」
「去接張向西是吧?」顧工說,「老太太懿旨,張向西你不用接了,她們會去接,讓你好好喝酒,看你憂慮滿面的,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哈哈,後面半句是我加的,老太太讓你喝好吃好。」
看著桌上的酒菜,張向北有些忍不住了,他自己好像都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有盡興地喝了。
顧工拿起茶几上的兩隻茶杯,把酒斟滿,示意張向北說:「來來,嘗一口,這是我自己做的,找原料費了好大的勁。」
張向北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覺這酒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片,把嗓子都割開了,張向北叫道:
「我去,這麼難喝!」
「稍等,稍等。」顧工抬起雙手,微閉上眼睛,好像是在默數著時間,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手朝下面一揮說:
「再說說你現在的感受。」
張向北想了一下,他說:「好像嗓子被刀片刮過一樣……」
「對對,是不是刮乾淨了,好像嗓子都粗起來了?」顧工問。
他這麼一說,張向北還真的是有這麼一種感覺,感覺自己的嗓子眼,原來是淤塞的,現在被徹底疏通了,說不出的暢快。
「來來,來第二口。」顧工舉起杯子和張向北說,張向北和他碰碰,喝了第二口,第二口酒下去,沒有像前面那麼辣,但從喉部開始,全身好像都熱了起來。
「有沒有原漿酒的意思?」顧工問。
張向北點點頭。
「告訴你,這個可比糧食酒厲害,有祛風、活血、解毒的功效,你要是有風濕病,每天喝一點這個,保證很好。」顧工說。
「這是藥酒?」張向北奇怪了,「喝不出來啊,除了辣嗓子,像劣質白酒,其他和糧食酒沒有區別,沒有藥味啊。」
「你再喝喝,看看還會不會有劣質酒的感覺,劣質酒除了讓你頭痛,會有這種渾身通暢的感覺?我是故意把口感做這麼辣的,這樣才會讓人印象深刻。」顧工說。
「好好,印象確實深刻,別賣關子了,可以告訴我是什麼酒了吧。」張向北說。
顧工「哈」地笑了一聲:「這個酒,原來是敝帚,現在是珠玉,你老爸小的時候常見,你爺爺肯定經常喝,但現在找不到了,沒人釀也沒地方買了,為什麼,以前是窮人的權宜之計,現在人人都覺得自己日子好過了,看不上了,久而久之,就忘了。
「卻不知道,這其實真的是好東西……」
「打住,打住,別吊人胃口了,他媽的上次是蓮子酒,這次又是什麼?」張向北說。
顧工哈哈大笑:「我在細數它的淵源啊,你不聽我娓娓道來,還要打斷我,敗不敗興?」
「倒敘,可以嗎?先說關鍵的,然後再娓娓道來。」張向北說著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好吧,這是金剛刺酒。」顧工說,「你知不知道什麼是金剛刺?」
張向北搖了搖頭。
「唉!」顧工嘆了口氣說:「真拿你們這些不知稼穡的城裡小孩沒有辦法,別瞪我,你還算好的,至少分得清小麥和韭菜,這金剛刺在我們這裡,太常見了,你去鄉下,路邊和溪旁,山溝灌木叢里,到處都能見到。」
「長什麼樣的?」張向北問。
「葉子就像是樟樹葉,我是說形狀,不過是翠綠色的,長高了是藤,特別喜歡爬到松樹上,枝幹上有刺……」
「你先告訴我有刺,我不是馬上就知道了,山里枝條上有刺的植物,才幾種,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張向北打斷了顧工的話,罵道。
「好好,我的錯。」顧工說,「這酒,就是用金剛刺的根莖吊的,以前人窮,捨不得用糧食吊酒,就用番薯,連番薯也捨不得,就去挖這金剛刺的根莖來釀酒,金剛刺本身就是草藥,用它根莖釀的酒,你喝不出藥味,它卻有藥酒的功能。
「大家的日子好過了,糧食多起來了,就沒人用它來吊酒了,嫌它口感不好。」顧工說,「其實忘記了,現在的人每天細嚼慢咽,吃著精細的食物,把嘴吃刁了,也吃麻木了,卻正好需要這種粗糲的東西,來刺激刺激自己的感官。
「這酒,不僅入口的時候生猛,後勁還很足,我在吊酒的時候,故意……」
「讓它真的像金剛刺了?」張向北問。
「對對,這樣才會過癮,說,過不過癮?」顧工舉起杯子,「過癮就走一個。」
張向北舉起杯子,和顧工碰碰,兩個人一飲而盡,顧工接著又給兩隻杯子滿上。
「這金剛刺,不是到處都有,很稀鬆平常,你怎麼說它難得?」張向北問。
「到處都有不假,但要人去挖啊,沒地方買,我是專門請了人去挖來了三百來斤,花的錢,比買兩千斤的大米還多。」顧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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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