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7章 你在害怕什麼?

  第2137章 你在害怕什麼?

  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張晨的手機響了,是譚淑珍,張晨接了起來。

  「你在哪裡,張晨?」譚淑珍劈頭蓋臉就問。

  「辦公室。」張晨說。

  「『半畝田』?」

  張晨說對。

  「在那裡等著,我馬上過來。」譚淑珍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張晨看看手裡的電話,搖搖頭,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兩個人,先是劉立杆,接著是譚淑珍,今天發什麼神經,都這麼神神道道在幹什麼?

  過了十幾分鐘,譚淑珍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很不好看,張晨看了看她,問:

  「怎麼了?」

  「你知道杆子怎麼了?」譚淑珍說,「他和詹醫生約好下午去做手術,結果沒去,人家詹醫生打電話到我這裡,還把我一頓臭罵。」

  張晨嚇了一跳,忙問:「做手術?杆子?他要做什麼手術,我怎麼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譚淑珍說,「我是浙一的詹醫生打我電話,問我杆子下午怎麼沒去做手術,我跑過去問了才知道的。」

  「今天上午體檢結果出來,詹醫生打電話給杆子,讓他過去,他……」

  「等等,等等,什麼體檢,譚淑珍?怎麼想到去體檢了?」張晨打斷了他。

  「招行服務,運通百夫長黑卡客戶的免費體檢。」譚淑珍說,「檢查結果出來,杆子的肺部有一個結節,詹醫生就打電話給杆子,讓他過去,上午兩個人已經說好,人家詹醫生還給他插了隊,下午就給他做手術,結果被他放了鴿子。」

  張晨一聽,長長地吁了口氣,笑道:

  「大驚小怪,我以為什麼,不就是一個結節,結節有什麼大不了的,每個人身上都有結節,不是這裡就是那裡,一部機器,用了幾十年,還不允許有點鏽斑?這結節就是人體內的鏽斑。」

  「有什麼大不了的?」譚淑珍睜圓了眼睛瞪著張晨,「肺部結節?還是像你們這樣的大煙槍?張晨,你忘了老孟?」

  譚淑珍這麼一說,張晨也緊張了起來,還真的是,對他們這種有幾十年煙齡的人來說,肺部的結節還真的不可小覷,肺部的結節病變了就是肺癌,老菸民的結節,病變的可能性很高。

  張晨陪著孟平在醫院那麼久,對肺癌也算是有一點的了解,知道肺癌一般等到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到了晚期,而肺癌的前兆,就是肺部結節。

  「你打他電話,我打他他不接,肯定是知道詹醫生會打我電話。」譚淑珍說。

  「打通了說什麼,把他臭罵一頓?」張晨問。

  「當然是讓他馬上回來,我和詹醫生說好了,明天上午去手術。」譚淑珍說。

  張晨拿起自己的手機,想起了前面劉立杆進來的情景,和他說的那些話,這一下都可以對上了,這時候再去想他和自己說的張向北和向南的事,就感覺他有點在交待後事的意味,哪裡是什麼老人家急,是他自己,感覺自己將不久人世,想看到一個結局。

  張晨拿起手機又放了下來,譚淑珍看到,著急了,叫道:「打呀,張晨,你快打呀!」

  「他不接你的電話,你以為他不知道你現在和我在一起?我打他電話就會接?」張晨問。

  譚淑珍愣了一下,張晨說:「這慫貨是被嚇壞了,別看他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是沒遇到事,真遇到事,就被嚇到了。」

  「哎呀,現在說這些廢話還有什麼用。」譚淑珍焦急地說,「你打不打?不打把手機給我,我用你電話打他試試。」

  張晨白了譚淑珍一眼,他拿起手機,不過沒有撥給劉立杆,而是撥給了他的助理,張晨和助理說:

  「你晚上給劉總訂的是蘇州還是吳江的酒店?蘇州的?你把酒店地址發給我。」

  掛斷電話,張晨站了起來,和譚淑珍說:「走吧。」

  譚淑珍怔怔地問:「去哪裡?」

  「去蘇州把他綁回來啊,不是明天上午要動手術嗎?」張晨問,「怎麼,杆子現在這麼個狀況,他自己開車回來你放心?」

  譚淑珍恍然大悟,吐出了一連串的「哦哦」,站起來,兩個人走了出去。

  等他們趕到蘇州柏悅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們到了劉立杆的房間門口,張晨按了按門鈴,門裡靜悄悄的,張晨低頭看看門下地毯上的那條縫,也是漆黑一片,房間裡沒有開燈,但門鈴上顯示著的是「請勿打擾。」

  「會不會去吃晚飯了?」譚淑珍抬腕看看手錶,問。

  張晨指了指「請勿打擾」亮燈,這是表示房卡還在房間裡,譚淑珍伸手繼續按著,過了一會,從門裡面傳出了細微的聲音,聲音自遠而近,接著,門打開了。

  門裡門外的人都愣了一下,就在門打開的一瞬,張晨和譚淑珍看到劉立杆的眼眶是紅的,劉立杆見是他們,問了一句「你們怎麼來了?」馬上就把臉扭開,伸手把房間裡的燈打開,說了句:

  「我上個洗手間。」

  人跟著就鑽進了洗手間裡,把門給關上了。

  張晨和譚淑珍互相看看,譚淑珍嘴巴一張一合,無聲地說的是「真嚇壞了?」

  張晨點了點頭。

  兩個人忍不住都輕笑起來,看樣子張晨說的沒錯,這傢伙其實已經被嚇壞了,就剛剛他們按門鈴的那一刻,他一定是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在黑暗裡胡思亂想。

  兩個人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衛生間裡傳來水流「嘩嘩」的聲音,過了一會,劉立杆從裡面出來,眼眶是已經不紅了,不過臉色還是有些凝重,看著他們還是那句:

  「你們怎麼來了?」

  譚淑珍罵道:「打你電話你也不接,說,檢查出肺部有結節,你怎麼不告訴我?」

  「有什麼好說的,大不了就是死。」劉立杆呢喃。

  「你這麼想死?」譚淑珍盯著劉立杆問,劉立杆把臉扭了開去。

  譚淑珍說:「你放詹醫生鴿子,又是怎麼回事?」

  劉立杆低著頭不吭聲,譚淑珍嘆了口氣,她說:「我已經給你約好了,明天上午去做。」

  「不去。」劉立杆馬上說。

  「為什麼不去?」譚淑珍問,劉立杆又不吭聲了。

  張晨在邊上說:「不就是做個結節手術,有什麼好怕的,去醫院拉一刀,躺幾天,就可以出院了,這種小手術,就和女孩子去美容院,拉個雙眼皮差不多。」

  「搞得你好像很懂一樣。」劉立杆嘀咕。

  「我他媽的當然比你懂了。」張晨罵道,「我在上海陪孟平那麼長時間,專家會診都參加過好幾次,別說是結節,就是肺癌,現在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早期直接手術切除,晚了還可以靶向治療,什麼是靶向,你知道嗎?」

  劉立杆看了看張晨,說不出話,過了一會,他說:「沒什麼了不起的,那老孟怎麼走了?」

  「老孟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癌細胞全面擴散了,我們連做基因檢測的時間都等不起,只能盲試。」張晨說,「你現在還是結節,連癌症都還不是,癌症要是青蛙的話,你現在才剛剛是蝌蚪,尾巴都還沒有長齊的蝌蚪,連游都還不會游,病變個屁。

  「去醫院拉一刀,把這個蝌蚪拿掉了,你就好像沒事一樣。」

  張晨罵罵咧咧的,劉立杆的臉色卻好轉起來,譚淑珍嘆了口氣,說:

  「還沒吃晚飯吧?我們也沒吃,走,先去吃飯。」

  「算了算了,蘇州的菜有什麼好吃的,甜咪咪的,我們還是直接回去吧,不如去嘉興服務區吃縉雲燒餅和紹興臭豆腐。」張晨說,譚淑珍說好。

  譚淑珍拍了拍劉立杆,和他說:「走吧。」

  劉立杆站了起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三個人去前台退了房,走到外面停車場,譚淑珍和張晨說:

  「你去開杆子的車,我跟在你們後面。」

  張晨說好,他知道譚淑珍這是要他在路上,再教育教育劉立杆,不然這個傢伙,為了逃避去醫院,說不定半夜還會溜出去。

  兩個人上車,張晨開車,劉立杆坐在副駕座,一時都沒有說話,張晨瞄了一眼劉立杆,看到他坐在那裡發呆,張晨也不理他,反正路還遠,有三個小時,他在等著劉立杆先開口。

  汽車從獨墅湖大道轉上高速,領卡過了收費站,劉立杆終於憋不住了,問:

  「張晨,你剛剛說,結節是不是真的不要緊?」

  「那當然。」

  「可是,上午那個詹醫生,他媽的……」

  「醫生當然都這樣,一根魚刺卡在嗓子眼裡,被他們說起來都是有生命危險的,你他媽的別那麼好騙。」張晨罵。

  劉立杆「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又問:

  「張晨,你前面說的,就是得了肺癌,也可以進行什麼靶向治療,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這個醫盲,不信你現在拿手機百度。」張晨說。

  劉立杆說:「我百度過了,百度上說,肺部結節還是很嚴重的。」

  「你他媽的,百度到的都是一些什麼江湖游醫在胡扯吧,文章的最後,是不是在推銷金銀花和胖大海,要麼推薦什麼醫院?」張晨問。

  劉立杆一下子雀躍起來,他笑道:「是是是,還真的都是。」

  張晨扭頭看了看他,問:「你他媽的是不是很怕死啊?」

  劉立杆又不吭聲了,過了好久,他長嘆了口氣說:

  「你說的還真是沒錯,我現在確實很怕死,以前一個人赤條條的時候,覺得死有什麼,你說,張晨,我們那個時候,是不是還有很多的行為,現在看起來就是找死?當時我怕什麼啊,現在,有了家,有了南南,我好像突然膽子就小起來了。」

  張晨沒有吱聲,只是點了點頭,他覺得劉立杆說的沒錯,不止是他,自己也感覺到自己,膽子已經越來越小,越來越容易患得患失。

  「張晨,你知道上午詹醫生和我說,我的肺部有一個結節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嗎?」劉立杆問。

  張晨搖了搖頭:「不知道,你說。」

  「我心裡咯噔一下,覺得終於來了,這幾年,我時常就會想起老孟,怎麼想就覺得,為什麼老孟已經走了,而我還活得好好的,我不該比老孟幸運,老孟還是我害的,得肺癌掛掉的,應該是我才對。

  「所以,當詹醫生和我說結節有癌變可能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就是覺得,終於來了,終於輪到我了。」

  這才是劉立杆的心病,才是讓他如此害怕的原因,他感覺老孟的結局,就像是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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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