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第565章 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怎麼回事?」

  「開玩笑的吧?這裡可是太虛山啊!這是要翻天了嗎?」

  太虛山腳下,凌霜口中被趕下山體驗江湖冷暖的弟子們吵吵嚷嚷地涌作一團,中間還裹挾著幾十個穿著防化服,還沒來得及送走的普通百姓。

  但至少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山腳下,只是怔怔地望著突然轉變的天空。

  藍天白雲在眨眼間成為了過去式,沒有人看清楚天氣是如何變換的,好像只是眾人心中忽然閃過「想要抬頭看天」這樣的願望,而後不明所以又整齊劃一地抬起頭,便看到了一片被燒紅的天空。

  如果拋去那刺眼的光芒,天空中的太陽本來也不過就是一顆還不如銅板大的圓點而已。但此時本應該是正午時分啊,天空和雲彩卻被儘是一片紅色,就好像是火堆邊的白牆,默默地看著那堆篝火燃燒著、燃燒著,最後就連自己也被點燃了。

  黑色的雲氣在遼闊的天空中拉長成單薄的線條,但又似堅韌的絲線一般,攪動著、操縱著周圍的雲氣向著太虛山的主峰團聚。雲氣環繞著太虛山的主峰旋轉,一層一層,好像是能翻湧到天際的浪濤,燃燒著翻滾的浪濤。

  即使對於看慣了太虛山日出日落的弟子們而言,這也是相當少見且壯闊的景象。若說美,這景色大概是美的,或許也未必,但震撼是毋庸置疑的震撼,更重要的是,對於他們這些多少涉足了「世界真相」的人來說,自然不會將眼前的景象當作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和更嚴重的某種事聯繫在一起——

  「崩壞能反應強度已經超過……已經超過2000HW了,這……這……錯不了了,是律者誕生了?律者怎麼會誕生在太虛山?不對不對……怎麼辦?」

  「快去通知掌門……不對,快去通知小昭長老!」

  一切決定都是在倉促中進行的,從他們集體被「趕」下山到現在還不到五個小時,掌門給出的解釋是緊急情況演習,一口氣將大部分長老都派去小鎮和周邊的城市疏散群眾。至於副掌門?那本來是留給赤鳶仙人關門弟子程立雪的位子,為了防止不必要的爭端,再加上太虛和天命的政治構架完全不同,是真正意義上更接近一個「宗門」,日常需要處理的事務並不算多,也就暫時空置了。

  於是,山腳下這批留守人員中就只剩下一個看門長老和三個執劍堂的長老維持秩序。

  看了三年山門的小昭長老怎麼也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第一個被大家想起的居然是自己,或許是因為相比於執劍堂那群集體死魚眼的傢伙,她這個經常對弟子們偷下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看門長老更好打交道一點吧。可現在的情況,她寧願沒有人喊自己。

  歪過頭,試圖不著痕跡地與那三個執劍堂的長老交換一下眼神。

  一個默默走到一邊高喊著「加快速度把百姓們撤走」,一個拿著望遠鏡看天,還有一個滿臉微笑地對她行了個禮,儼然是要她拿主意。

  好傢夥,你們執劍堂打人板子的時候可沒這麼好說話。

  沒辦法了,小昭長老只能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做出往常在山門前當保安(bushi)的氣場,三兩步站到那負責檢測崩壞能的儀器面前。

  「夠了!有什麼好慌的?掌門大人為何一大早把大家都撤下山,幾位心裡沒點數嗎?」

  愣了愣,小昭順勢掩了掩嘴,似乎是覺得自己所說之話頗有歧義,又故意將語速放緩,淡定自如地解(忽)釋(悠)道:

  「演習演習,做個戲罷了,以掌門和前任掌門所掌握的太虛劍神,此般天地異象也不過隨手為之,我們只需要做好我們的份額就好!」

  「這……這不對吧……就算是演習也沒有必要弄出這麼強的崩壞能反應……這樣強的崩壞能反應,我們這些弟子也就算了,那些普通人會吃不消的……」

  小昭覷了眼那弟子,心知對方說的在理,但山上發生了什麼,她就是個看門的,懂個屁啊!事到如今,也只能接著忽悠下去。

  「還不是你們一個個聽說是演習就懶散鬆懈。早把這些普通人送出去不就沒事了?」

  「哪有演習這麼大動干戈的嘛……所以小昭長老,咱們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山上的事情輪不到咱們來管,先想辦法把那些百姓送出去才是。」

  若是聽者有心,想要從她的話中辨別出什麼並非難事,好在此刻人心惶惶,終於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命令,每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也都無心關注更多了。

  但卻有一道平靜的聲音忽地亂入了:

  「哦?那些普通人你們沒必要擔心,交給我就是。」

  「?」

  小昭第一個轉頭,因為那男人的聲音是直接從她腦後飄來,可惜武藝荒疏了不少,等她完全轉過身來,才後知後覺地想要拔劍。也幸虧如此,她想了想,似乎又覺得拔劍不妥,最終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思索著盤問那男人的話。而沒過兩三秒,在場幾乎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身上。

  男人必然不是太虛山的弟子,且不說他只是隨意套了件黑色風衣,太虛山上的弟子如同女武神一般,以女性居多,諸多長老中更是只有兩個雄性動物。在太虛山上,男人絕對是九九成的稀罕物,每一個都被她們私下裡編了號的,怎麼可能認岔了?

  但既然不是山上弟子與長老,又是如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走到這裡的?

  沒有給在場眾人出口詢問的機會,男人抬起雙手,一隻手攏了攏於風中凌亂的長髮,另一隻手的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人群,而後一言不發地走上前去。

  「等等!伱想做什麼?」

  面對這個自說自話的男人,小昭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只能倒提著劍緊跟在她身後。

  可男人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浮誇地拍了拍腦袋,露出一抹懊惱的神情。

  「哦哦,是我傻了,直接這樣不就好了?」

  小昭眼角抽搐,魚尾紋都跟著扭動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在天命主教之外的男人身上看到這麼多細。看他的年紀也就十幾歲,莫不是到了那種階段?

  「悄悄把別人定義成中二病可是很失禮的,老婆婆。」

  「哈!你叫誰老婆婆呢!我今年才三十八!」

  「啪——」

  男人炫耀似地抬起皮膚白嫩的不像人類的手,輕輕打了個響指,小昭長老剛想要說什麼,就發現眼睛所能捕捉到的光芒變化了。

  這種時候如果還要用複雜而華麗的辭藻來形容這種感覺未免顯得失真,但只用一句話來表述的話就足夠簡單了——就好像加了層金色的濾鏡。

  「啊,解釋一下。這是……算了,還是叫神恩結界吧——神恩結界2.0逆向運用版。因為結界如果將你們這些聖痕覺醒者囊括進去的話,你們的下場可能會不大好,所以我做了兩層結界,你可以理解為蛋包飯,你們和那些普通人現在是飯,兩層作用方向相反的神恩結界就是薄薄的蛋皮,在這次事件結束之前,只要躲在這裡面,就不會被崩壞能波及。當然,你們最好也不要觸碰結界。等到一切結束,它就會自動消失。」

  「……雖然不明白什麼是蛋包飯,總之就是和包子一樣的東西對吧。不過你這個傢伙從一開始就這麼自說自話,恐怕相當不討女孩子喜歡吧——對不起,你所說的東西,我們……」

  「囉嗦死了。」

  小昭長老的話還沒說完,就不得不提前閉上了嘴。只不過讓她閉嘴的並不是突然變得粗魯的男人的喝罵,而是因為……

  眼前的男人消失了。

  不過頭頂的光幕依舊存在,看來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

  …………

  米凱爾一步一步走在通向太虛山主峰的石階上,每向上走一步,都難得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早知道布下結界就直接離開了,浪費口水,浪費時間……啊,也不行,畢竟得提醒她們不能接觸神恩結界……啊啊啊,說到底為什麼要特意提醒,是死還是活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關係吧,既然已經殺死過那麼多人,這個時候再說這種事情也只會顯得虛偽吧……算了,既然是她認識的人,那就算了。」

  用力吐出一口氣,望著身前穿雲而上的石階,米凱爾除了不滿之外還帶點好笑。

  「華也是個死腦瓜子,這麼多年了,不說弄個方便上下山的飛機、纜車之類的,好歹在台階旁邊裝個扶手吧……這麼多級台階,對老人家可是很不友好的。」

  話雖如此,他分明連一滴汗都沒有流。

  「哦……不好意思,差點兒忘了,那個傢伙五百年前就不管事了,這個鍋得讓素裳來背。」

  說著說著,米凱爾又忍不住笑了。

  發笑的姿態一如既往地詭異,身體一聳一聳的,像是犯了什麼病又或者是觸了電引發的抽搐,腳步也跟著一左一右地搖晃起來,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大概會因為害怕他就這樣從石階上跌落下去而緊張到無法呼吸吧。

  但米凱爾只是想笑。

  自己什麼時候變成話癆了?明明不久之前,才有人說自己不怎麼說話來著。

  為什麼會這樣呢?

  將手掌輕輕覆蓋在左胸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瞬間將指骨都震到發麻了。

  這種感覺……是緊張嗎?是不知所措?不,事到如今,自己哪裡還可能有這麼豐富的感情……之所以說話動作都表現得無比浮誇,不就是因為只有如此做才能將越發平淡的感情調動出來嗎?

  米凱爾不知道奧托是否是這樣,或許僅僅是他自己比較特殊罷了。

  如果讓梅比烏斯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很不開心吧。那麼努力地想要幫助他找回作為人的情感,可當她消失之後,米凱爾心中原本被喚醒的部位似乎也跟著沉寂了下去。

  但……怎麼說呢。米凱爾自己是無所謂啦。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呢——或許這就是緊張的來源吧。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翻閱腦海中的那份記憶了,但他依舊記得個大概。以第八律者的誕生作為標誌性的時間節點,接下來要走的路已經剩不下幾步了。

  忽然間覺得有些不甘心,但一想到距離那個夢想實現,距離真正的重逢的日子已經小於等於三百六十五天,米凱爾也明顯感覺到了心跳的加速。

  這樣就好……這樣……也好。

  「好好好,那就更應該趕緊打起精神,把識之律者的問題給解決了吧。雖然這麼說有點自吹自擂的意味,但想要戰勝我的話,無論是華的力量,還是識之律者的力量,都是不可或缺的。愛莉希雅,梅比烏斯,你們說對不對?」

  自言自語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就連山間的風也沒有為此停留。

  當然,假如真的得到了回應,那才是一件足以被稱為恐怖的事吧——鬼怪這種東西,哪怕是對於終焉而言也不能說是完全不恐怖……

  「但是,如果你想讓他們戰勝你的話,只需要在戰鬥的時候放點水不就行了嗎?算了,真是不理解你們人類的腦迴路,完全沒有理性可言。」

  「啊啊啊啊——」

  米凱爾差點兒一腳踩空,但又很快使用識之權能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半是無奈半是憤怒地吐槽道:

  「普羅米修斯,我可以理解你有起床氣,但是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嚇人?」

  「如果帶給了您不好的體驗,那真是抱歉。不過我並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很可怕,大概是米凱爾自己膽小哈哈哈。」

  「你還是繼續睡覺吧。」

  米凱爾輕輕拍了拍手,普羅米修斯機械式的聲音就這麼消失了,再也不曾響起。

  有些淡淡的後悔,但也……無所謂。

  只是這樣一來,他終究還是沒能擺脫自言自語的境地: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華負責提供肉體,由我提供權能和靈魂,這樣來看的話,識之律者豈不是……還真是奇怪的關係網呢。」

  駐足在破舊的石階上,米凱爾不耐煩地跺了跺腳。

  黑紅夾雜的羽毛從山頂上緩緩飄了下來,四周的空氣在越發稀薄的同時,濕度卻在上升,不知何時起,米凱爾的衣物與髮絲上都已經沾滿了水珠。

  嘆氣、嘆氣、還是嘆氣。

  有氣無力地從口袋中拿出一根橡皮筋,米凱爾將濕噠噠的齊肩長發攏在一起,本來想扎個簡單的馬尾算了,最後卻還是把頭髮紮成了更簡練更帥氣的丸子。

  明明嘴上喊著「麻煩」、「浪費時間」,但米凱爾其實可以直接飛上主峰,只不過他沒有這樣做而已。

  為什麼呢……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小時候十萬個為什麼看多了吧?有病吧?

  好吧好吧。正如他自言自語時提出的大部分問題一樣,米凱爾自己對於答案都一無所知。

  硬要說的話,大概是距離那一天越來越近了吧。

  一方面恨不得下一秒就抵達那個結局,另一方面卻又會不甘,又會不舍。他本來就是這麼矛盾的人啊。

  其實,如果選擇放棄那個結局,接受嶄新的生活與嶄新的人也並非不可。

  或許要花上不少力氣,但和他經歷的一切而言,這其中所要花費的努力都太過小兒科了。

  僅僅是活上五萬年這件事背後所要承受的重量,就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類所無法負擔的。

  但放棄那樣的結局……

  是不可能的。

  他們在五萬年前約定好了的。

  既然如此,在最後的最後,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要以人類的方式走完這一段路。

  可大概在終焉之上還有更高緯度的存在在注視著這一切吧,總之事情一下子變得荒誕了起來——

  在他只顧著沉思的時候,身前的石階上忽然傳來了清脆的腳步聲。

  「()嗨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心肌梗塞了,兩個NPC用了同一個名字,我試試糾錯能不能改一個,實在不行大家就當重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