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給我講講吧。」林夢滿眼都是好奇。
趙茹雪揉了揉自家女兒的腦袋。唇角微微抿起,目光怔怔地看著遠處。
像是穿越了時間,空間回到了曾經。
..........
「我趙茹雪只嫁給天底下最厲害的人,所以我要嫁給你!」
漫天大雪,披著雪白袍子的女孩站在風雪當中。
穿著一身青色袍子的年輕男人,回首搖了搖手指。
十分裝腔作勢地說道:「劍客不需要女人,只需要劍。」
彼時,趙茹雪是趙家的長女。
春秋時代,家族互相征伐,混亂不堪。
趙家在西陵這片區域首屈一指,只是自古就沒有長盛不衰的道理。
幾大家族秘密與魔教聯手,趁著趙家調配人手外出之際。
血洗趙家本家,同時魔教圍殺趙家剩餘族人。
盛極一時的趙家,便這麼亡了。
除了幾個僥倖逃脫的分支,趙茹雪是趙家唯一的嫡親血脈。
李玄霄帶著這個被各大家族追殺的趙茹雪,前往扶流州尋找已經離開多年的趙家某位長輩。
此後,這十萬一千里路。
少女都跟在那名叫李玄霄的天才劍客的身後。
從流水江南,煙籠人家到沙漠瀚海。
李玄霄在江邊悟劍,劍影閃爍,
少女則在江邊唱歌,歌聲悠揚。
在沙漠中,頂著酷熱和風沙,艱難地前行。
少女的臉上沾滿了塵土,嘴唇乾裂,但她的眼神卻依然堅定,緊緊地跟在劍客的身後。
在海風呼嘯的海灘上,巨浪與海風齊舞。
少女的衣服被海水打濕,頭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
小城東邊賣餛飩的小攤,生意火爆。
少女一口氣吃了三碗餛飩。
她吃得很香,便是不餓的人看著她的吃相也會餓。
平日裡這些東西,她是根本不會看上眼的,也完全不會動心思。
「這個面不加蔥花不好吃!」
李玄霄給她抓了一撮白綠相間的蔥花灑碗裡,又拿過裝辣椒油的小瓷瓶,往碗裡放了一些。
少女吸一口小餛飩中飽滿的湯汁,含在嘴裡。
湯汁在舌頭上來回滾動著,微辣的湯汁刺激著味蕾,使得舌頭有點麻麻的。
但那瀰漫了整個嘴巴的香味,又促使她忍不住再吸一口......
不遠處,有其樂融融的一家經過,小兒子騎在父親脖子上,手裡拿著糖人。
少女看著這一幕,片刻後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碗中。
「等著,我一定會殺了他們!」
她看向李玄霄。
「你很厲害,我做什麼,你能幫我報仇?」
李玄霄淡淡道:「做什麼都不會,我只負責保護你,何況你也沒什麼能給我的。」
一月後,在滄瀾海。
他們遭遇了魔教邪修與幾大家族的聯手圍殺。
那一次,少女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
她身懷趙家秘寶。
為了這份秘寶,魔教調來了三處分教的教主三名七景巔峰修士,還有一百餘位精英。
此外,幾大家族將四架飛舟橫在滄瀾海面,阻斷了他們的退路。
數百餘位修士,隨時準備出手。
之所以沒有立即襲殺,無非就是顧忌李玄霄青雲門大弟子的身份。
「此事乃是我等與趙家的私人恩怨,還望青雲門莫要插手!」
遠處,有人喊話。
「若是誤傷了足下,便怪不得我們。」
喊話的是凌家的凌雲,天資異稟,二十歲便入了中三景。
在凌家地位頗高。
「非在下冒犯,只是青雲門雖大,我等卻也絕非宵小之輩,還望足下分個輕重。」
「是啊,我們不想與青雲門為敵,但若是執意如此,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
另一邊,魔教中人蠢蠢欲動。
「與他廢什麼話,乾脆一起殺了就是了!」
「足下可聽見了,今天便是將足下殺死在這裡,諒那青雲門也不敢怎樣!」
「我看足下跟那女孩也不過是萍水相逢,何必為了對方搭上性命,不如大家交個朋友怎麼樣?」
「就是!趙家已亡,就算救了那女孩,她也沒法子報答你。」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催促或逼迫,或唱紅臉或唱白臉。
趙茹雪像是認命了似的,苦笑道:「就到這裡吧,若是真有來世,你的恩情我會報答。」
年輕劍客坐在船頭,橫劍於胸前,平靜地說。
「人沒有來世,何況我說了這一路會護你周全,我不會食言。」
趙茹雪一怔,「為什麼?為什麼幫我。」
「因為答應過你。」
趙茹雪呆呆地看著他。
實際上,她與他沒有什麼很深的交情。
只是在逃命的時候,偶然遇見了這個喝著酒躺在樹梢上睡覺的劍客。
劍客在聽了她的故事後,隨口道了一句。
「那我送你去找你家的長輩。」
一劍出鞘,劍光橫抹。
嘩啦啦……海浪之間,發出萬馬奔騰般的波濤聲。
那時的李玄霄修為並不頂尖,後來的趙茹雪見過許多比那時的李玄霄還要厲害的人,。
可再也沒見過那驚艷了她一生的一次出劍。
夕陽漸漸收斂了光芒,像一隻光焰柔和的大紅燈籠,懸在海與天的邊緣。
李玄霄渾身浴血,背對著夕陽,收劍入鞘。
「走吧。」
「......嗯!」
趙茹雪重重點了點頭。
再後來,趙茹雪找到了自家隱世多年的長輩、
一步步在這個殘酷的修仙世界壯大,發展自己的勢力。
最終重回趙家,報了當年滅門之仇。
多年以後,又是一個雪天。
她與李玄霄重逢。
她報了仇。
他也早已是天下第一劍客。
又是一個大雪天。
風,刮的很急。
雪花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飛舞,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
「好久不見。」他說。
「是啊。」趙茹雪笑盈盈地說道。
多年不見,女孩臉上早已沒了以往的稚嫩。
膚光勝雪,眉目如畫
梨花一枝春帶雨,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唇角綻出一朵清蓮般的笑,一對星眸在這抹微笑中引人矚目。
「你已經是天下第一劍客了嗎?」
李玄霄看著手中的劍,淡淡道:「差不多,我已經許久找不到對手了。」
「那你要娶我嗎?我們說好的。」
女子忽然湊近了,幾乎貼著他。
李玄霄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別自顧自地說出一個不存在的約定。」
女子柳眉微皺,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來。
若是讓熟悉的人看見,定會吃驚不已。
平日裡殺伐果斷,支撐起一整個家族的趙茹雪,也會露出這種小女子一般的神情。
「你忘了?咱們說好的,再遇見了我要嫁給你。」
「大白天的就做夢,我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這一日,趙茹雪在西陵最好的酒樓請李玄霄喝了一頓酒。
第二天,李玄霄便離開了。
趙茹雪一直將他送到城外,看著他的背影。
她想好了,要是對方回頭,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纏著嫁給他。
可是李玄霄一次也沒有回頭。
就如同他的劍一般,一往無前,從來不會往回看。
趙茹雪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大聲喊道:「你要去哪啊,我們不順路了!!」
李玄霄擺了擺手,「江湖再見!」
總會相遇,也總會離別。
趙茹雪露出一抹苦澀,把頭低下。
幾年後,趙家的勢力已經威脅到了西陵皇室。
雙方矛盾日益加劇,其他家族又皆是虎視眈眈。
為了家族不再重蹈覆轍,趙茹雪選擇與西陵皇帝成婚。
大婚那日,李玄霄本是要討一杯喜酒喝的。
卻被趙茹雪拒絕了。
趙茹雪在閣樓上衝著李玄霄大喊,「誰都來可以,就你不能參加我的婚禮!」
「啊?」李玄霄不明所以,「太不夠意思了吧,喝杯喜酒都不成,我又不是不隨份子錢。」
「我不管,你不准來!」
「為什麼,給個理由,我這身份去了給你漲漲面子,免得日後被婆家人欺負。」
「不用你管,不允許你來我的婚禮,我的婚禮我做主。」
李玄霄自然不懂女人的小心思。
他可是特意趕了幾日的路,來參加她的婚禮,最後只在酒樓里喝了一頓悶酒,氣憤地決定要跟這傢伙絕交。
離開酒樓,西陵京城。
三分春色,細雨千絲。
「客官,您等一下。」
小二走出來。
「有一位客人托我留給你一張紙條。」
「哦?」李玄霄微微挑眉。
他打開紙條,上面是趙茹雪的筆跡。
「等春風拂盡人間長留,你要記得與心上人去白頭。」
李玄霄淡淡一笑,自顧自地說道。
「新婚快樂。」
他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大雪之中。
...........
「母妃!母妃!」林夢叫了幾聲。
趙茹雪才從遙遠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嗯?」
「母妃,給我講講你之前的故事唄。」
趙茹雪又敲了一下她的腦門,訓斥道,「好好跪在這兒!犯了錯還想聽故事。」
趙茹雪走出殿內,看著殿外的景色。
草長鶯飛,絲絛拂堤。
向陽草木青,明媚春光暖
又是一年春滿園。
「等春風拂盡人間長留,你要記得與心上人去白頭。」
她輕聲喃道。
「娘娘,您在想什麼?」
一旁的侍女是趙家的後代,又一直服侍趙茹雪,自然是親近。
否則換了別人,定是不敢出聲詢問主子的。
「沒...沒什麼。」趙茹雪微微一笑,笑中帶著幾分感傷,「只是想到一個很久很久之前的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能讓娘娘想念?」
「一個很會耍帥的朋友。」
.........
浮光森林,金沙大峽谷。
一個人影出現在峽谷內部,手中攥著一隻筆在地上寫寫畫畫。
「呼~」
李玄霄抹了一把汗水,真累。
以前實力強的時候,只需要一把劍。
現在不行了,煉丹,寫符,布符陣,都得一一用上了。
符師,將天地靈氣入墨,以符作戰。
催動符紙,激發符紙上的符文,從而釋放出強大的能量。
在這個過程中,符師需要將自己的意志力和情感融入到符紙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以符入道的符師們,手段雖然神秘。
但也並非無堅不摧。他們的身體素質相對較弱,需要依靠符紙和符文的力量來保護自己。
做符陣的好處,便是可以事先儲存足夠的靈氣。
這樣一來,在戰鬥時便可以隨時調用,以某種形式參與戰鬥。
而不需要臨時從天地間汲取靈氣。
只是做符需要自己的心意和情感融入其中,極為消耗精力。
李玄霄這個符陸陸續續已經畫了大半年之久了。
筆墨自不是普通的筆墨,不過符師數量稀少。
小鎮的靈墨靈筆數量因此也少,質量更加不高。
李玄霄也就只能將就了,他師從世間第一符師。
那老傢伙是個老古董,符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如果讓那老傢伙知道,自己用這種筆墨,抱著這種心態,在這種地方畫符。
估計會罵死自己。
李玄霄伸了個懶腰,看樣子是時候了。
從昨天開始,浮光森林的妖獸凶獸大部分便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金沙大峽谷中。
峽谷中心,敖春看著聚集而來的妖獸,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這時候,便是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估計會在片刻的功夫,就成為妖獸們的盤中餐。
敖春看著中心那朵盛開的仙花。
幽魂天光七葉花,便是它吸引了這無數妖獸凶獸前來。
很快,這些少有靈智的妖獸便不可避免地在峽谷內廝殺起來。
因為李玄霄布置的符陣緣故,這些妖獸一時半會兒還衝不進峽谷的中心。
不過,在敖春看來這也只是時間問題。
李玄霄抬起頭看著天空,「嗯,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天空烏雲密布像千百匹脫綺的烈馬,地平線上,已有一些零碎而短促的閃電。
只聽見那低沉的,連續不斷的嗡嗡聲從遠方的天空傳來。
天時地利與人和。
「一切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