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
第21章做夢
站在一旁的肖恬呆呆看著賀時禮的背影, 一時忘了反應。閱讀
背……
怎麼可能呢?
賀時禮怎麼可能主動要背一個女生呢?
這不是他會做的事啊。
這個女生……
肖恬眯了眯眼,再次看向那個女生。
其實剛剛在食堂的時候她就發現這個女生了。
吃飯的時候她向自己這桌看了幾次。
兩桌之間有點距離, 肖恬並沒有看清她的長相, 只隱約看到一個不錯的輪廓。
她還以為是學校里愛慕賀時禮的普通小女生。
此時離得近看清楚了,肖恬才猛然想起這個女生。
這不就是國慶假期在咖啡館遇到的那個女生嗎?
大美女總是讓人印象深刻的。
肖恬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看到她時的緊張和危機感。
原來她叫季喬。
剛才他們從樓下下來,第一眼就被季喬吸引了注意力。
大冬天的, 瑩白小巧的腳就這麼踩在水泥地上。
天寒風大, 越發顯得她的皮膚蒼白又羸弱,腳面血管的脈絡清晰可見。
這是在幹什麼?
肖恬甚至還沒來得及從驚訝和不解中出來, 旁邊的賀時禮就已經出聲上前了。
肖恬想起剛剛賀時禮語氣中的緊張和焦急, 還有一絲幾乎來不及掩飾的驚恐。
她的心臟瞬間揪了起來, 手掌不自覺握成了拳, 手心沁出了一層冷汗。
賀時禮什麼時候會這麼在意一個女生了?
他們是在一起了嗎?
肖恬的大腦飛速運轉著。
不, 不對。
如果是男女朋友, 早在吃飯時那個女生就會過來了。
況且,看她和她朋友的反應,她們兩人也沒有想到賀時禮會提這個建議。
肖恬微微鬆了口氣, 再次向兩人看去。
季喬在驚訝了一瞬間後很快笑了起來, 開心地應了。
「等我一下。」
賀時禮說了聲, 又轉身幾步走向兩人。
他臉上有一絲歉意, 溫聲道:「抱歉我現在有點事, 要不你們在超市再等我一會兒。
我馬上來。」
賀時禮指了指超市的方向:「就在那裡。
這雨應該不會下太久。
等雨停了我再帶你們轉一轉。」
趙宥也驚訝的目光在賀時禮和季喬之間來迴轉了下,很快恢復了笑意。
「行, 你忙。
我們不急。」
肖恬也只好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好。」
賀時禮微微頷首, 走回季喬身邊。
他將手上的傘遞給季喬, 背對她蹲下來。
季喬向錢靜靜眨了眨眼,二話不說地趴了上去。
「靜靜幫我把鞋放包里。」
季喬看雨大, 怕自己的鞋還是會淋濕。
在靜靜的幫助下,她迅速將鞋脫了塞進自己的帆布包。
「好啦賀同學,我們可以走啦!」
季喬歡樂地晃了晃腳,撐開賀時禮的黑傘。
賀時禮皺眉看著她一雙露在外面的瑩白小腳,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默默站起身來。
他站起來的一瞬間,季喬迅速轉頭,偷偷衝著還呆呆站在那裡的錢靜靜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耶!
錢靜靜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肖恬看到女生豎起來的兩根蔥白手指,模糊中覺得那是一把直直戳向自己心臟的剪刀。
瓢潑大雨交織成一幅巨大的雨幕。
肖恬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了三年的男生背著另一個女生走遠。
更加殺人誅心的是,兩人在黑傘下的身影看起來分外般配。
賀時禮柔和的聲線透過風雨聲隱約傳來:「你把傘往後打一點……」
肖恬的臉色蒼白,手腳發涼。
「我們走吧。」
旁邊的趙宥突然出聲。
肖恬點點頭,有點想哭。
「好。」
她撐開自己的傘,走進雨中。
今天來見賀時禮,她也是特意裝扮過的。
她腳上的鞋也很昂貴,可她沒有季喬的坦蕩和勇氣,她不會因為因為怕鞋被淋壞就光著腳走在冬天的雨路上。
剛剛有一個瞬間,她曾想如果她開口說自己的鞋子也不能淋雨,賀時禮會怎麼辦?
可她不敢。
她怕那樣只會令自己更加難堪。
她這樣膽小又怯懦的人,是不是註定只能暗戀了?
豆大的雨滴被風斜斜吹入傘下,肖恬低著頭直直往前走。
這雨如同下在她的心裡,將她的心臟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坑,裡面滿滿都是暗戀的苦澀。
*
另一邊,季喬的心情卻是陽光燦爛。
宿舍里食堂不遠,也就兩三分鐘的路程。
可這短短的三分鐘路程,也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
季喬甚至看到,有女生拿手機偷拍他們
「賀時禮,有人拍照,怎麼辦?」
她趴在賀時禮的耳根悄聲說。
賀時禮抿了抿唇,答非所問:「冬天穿這種鞋容易感冒。」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賀時禮走到屋檐下,背對著大樓兩側的長石階彎下腰,示意季喬下來。
季喬努了努唇,將傘合上放置一邊,慢慢從他背上下來坐上石階。
把包里的鞋拿出來放在地上,季喬哆嗦著將腳穿了進去。
嘖,實在太冷,她的腳都快沒知覺了。
賀時禮看著她凍得發青的腳,眉頭皺得很深。
「你今天沒去圖書館嗎?」
他突然問。
冬天穿這種漂亮的高跟鞋,看上去像是要參加什麼活動。
季喬抬頭看他一眼,十分不客氣地扶著他的胳膊站起身來。
「你不懂,這是我的戰鞋。」
戰鞋?
賀時禮確實不懂。
「和你一起的人是誰啊?」
季喬動了動腳,想要促進一下血液循環。
賀時禮:「我的高中同學。」
季喬疑惑地「咦」了一聲,「那我怎麼會覺得有點眼熟呢?
奇怪。」
賀時禮笑了笑,提醒她:「國慶假期的時候,在咖啡館。」
「噢~」季喬恍然大悟。
她猛地想起在咖啡館時,那個女生偷瞄賀時禮的眼神。
唔……還真的是情敵啊。
「她……」季喬猶豫了下,將「是不是喜歡你」幾個字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萬一人家沒有表白或者自己眼瘸看錯了呢?
「還挺好看的。」
季喬換了個說法。
模樣安靜清秀,看著就是班級里厲害的學霸類型。
賀時禮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驀地笑了。
季喬眨了眨眼,不知道他為什麼就笑了。
賀時禮的眼神乾淨坦白,聲音里含著淡淡的笑意。
「你想說什麼?
我們只是同學關係。」
雖然他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並不想季喬對他產生什麼誤會。
季喬的臉上微微發熱,有一絲被人識破的窘迫和害臊。
「不和你說了,我冷死了!」
她支支吾吾地找了個藉口,快速進了女生宿舍樓,留下一串高跟鞋踩地的聲音。
走到拐角處,季喬想著賀時禮應該已經走了,悄悄回頭朝門口看了一眼。
沒想到卻是對上了一雙清潤溫和的眼睛。
見她回頭,那雙眼睛裡便慢慢多了些笑意。
季喬頓時大囧,臉以光速紅成了番茄。
她再不敢回頭,捂著臉就上樓了。
賀時禮輕笑了聲,拿起石階邊的傘離開。
*
在緊鑼密鼓的考試中,這一個小小的插曲並未引起什麼波瀾。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的時候,季喬大大地鬆了口氣。
她買好了車票,準備第二天就坐車回去。
自從做了前世的那個夢,季喬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多關心關心季湘女士,於是早早買了票要回家。
她的舍友們也都是同一天走。
進入大學的第一個寒假,大家都是歸心似箭。
考完試的當晚,錢靜靜提議大家鬥地主。
「好啊好啊。」
季喬立馬響應。
韓珍妮也同意。
何繪不會玩,便沒有加入。
等洗牌發牌的時候,季喬發了個信息給賀時禮,告訴他自己明天要回家了。
沒過多久,賀時禮回復了:【高鐵嗎?
幾點的車?
】
季喬:【嗯嗯,九點半的高鐵。
】
賀時禮:【那我明天8點半過來送你去車站。
】
看到賀時禮的消息,季喬簡直想大笑三聲。
撩了一個學期,總算撩出點效果來了。
嗚嗚嗚,太不容易了。
「季喬,別笑了,快理牌啊!」
發牌的韓珍妮忍不住提醒。
季喬笑著「哦」了一聲,講桌上的牌抓起來。
一邊理牌一邊憋笑。
「和誰發信息呢?
你嘴角快翹到耳根邊了。」
韓珍妮想吐槽。
「我知道我知道!」
錢靜靜迅速搶答,「當然是賀同學啦!」
「你不知道那天在食堂門口,哇塞,我都驚呆了!」
錢靜靜繪聲繪色地將那天的場景描述了一遍,以一個路人視角全方位360度展示了自己的震驚。
韓珍妮笑:「你這是撩成功了嗎?」
她扔了一對J下去。
「我要,對K。」
季喬扔出一對K,又搖了搖頭。
「還沒有成功呢,應該還要一段時間。」
撩男不易,靚女嘆氣。
錢靜靜笑著打了對A。
「對2!」
季喬立刻接牌。
「哈哈哈!」
韓珍妮突然大笑。
季喬抬頭,只見錢靜靜一臉怨念地看著自己。
「珍妮才是地主!」
錢靜靜大叫,悲憤不已,「你想什麼呢?」
「我們兩個農民,為什麼要自相殘殺?
?」
季喬:「……」
不好意思她單打獨鬥慣了,把牌當爭上游打了。
*
第二天早上,賀時禮穿著黑色外套,準時等在了女生宿舍樓下。
看見季喬拖著行李下來的身影,他立刻迎過去,從季喬手上接過了行李。
季喬今天穿了身白色的羊絨大衣,頭上一頂毛絨絨的帽子,脖頸上一圈厚厚的卡其色圍巾,看上去像一隻可愛的幼崽。
她抬頭,眼睛彎彎地道謝:「謝謝!我行李有點沉。」
女孩子的東西多,她一不留神就收拾了這麼多出來。
剛剛搬下來差點沒把她累死。
賀時禮伸手拎了拎行李箱,笑著說:「還好。
我的車停在北門那裡。」
季喬驚訝:「你還開車來了?」
匯同大學離高鐵南站不遠,交通很方便。
加上學校離地鐵站不遠,大家基本都是地鐵出行。
上一世,她和常寧遠每次都是坐地鐵到車站的。
她習慣了,昨天便默認了賀時禮也會這樣,一時沒想到他會開車來。
賀時禮「嗯」了一聲,「我昨天正好在家,所以就直接開過來了。」
季喬眨了眨眼,邊走路邊垂眸沉思。
在家裡?
也就是說他昨天就回家了,今天是特意來學校送她去車站的嗎?
思考間,兩人走到了男生宿舍樓附近。
「你不是昨天就回家了嗎?」
前方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低沉男聲。
季喬抬頭,只見常寧遠臉色沉沉地站在兩人面前。
賀時禮的表情平靜:「嗯。
我過來送季喬去車站。」
常寧遠的手緊了緊,聲音里有說不出的諷刺:「倒是挺會乘虛而入的。」
賀時禮抓著行李杆的手指一緊,骨節動了動。
「常寧遠——」
正要說話的時候,有人已經率先開口了。
「你又犯什麼病?」
季喬打斷賀時禮的話,向前兩步怒視常寧遠,語氣不善。
常寧遠臉部肌肉僵硬,喉頭動了動。
「我不是犯病。」
他突然出聲,一雙幽深陰鷙的眼睛看向季喬。
「我他媽是犯賤才這麼喜歡你!」
他說完,大步流星地越過二人走了。
季喬的胸口重重起伏了下。
這麼喜歡?
他倒是好意思說。
「垃圾!」
季喬暗暗罵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賀時禮拉著行李箱走在旁邊,沉默不語。
一時間,兩人之間只有行李箱軲轆碾過地面的聲音。
上了車,賀時禮遲疑著看向季喬,再次問道:「你和他……」
「我們什麼都沒有!也不會有!」
季喬立刻皺眉,顯示出了對這個話題的牴觸。
賀時禮點點頭,不再逼問了。
路上,季喬沒怎麼說話。
她的長睫毛垂著,嘴角緊抿,好像還在為常寧遠不高興。
賀時禮看了看她的模樣,微微嘆氣。
也許季喬自己都沒意識到,雖然她每次表現出討厭常寧遠的樣子,但她和常寧遠的對話、態度,都隱隱透露著一份熟稔的感覺。
賀時禮不清楚這份熟稔的感覺來自哪裡,但他也很確定,自己和季喬之間遠沒有到這種地步。
到了車站,季喬的心情總算是好了點。
「我要回家啦!」
她開開心心地和賀時禮告別。
賀時禮點頭:「好,一路順風,再見。」
「下學期見!」
季喬揮揮手,留給他一個毛絨絨的背影。
坐上車,季喬忍不住又將常寧遠在心裡罵了一頓。
這狗男人才安分了多久,怎麼一受到刺激就要跑出來找存在感?
季喬真的不懂,明明自己這輩子都沒怎麼和他相處了。
他哪來的執念?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呸!
*
另一邊,常寧遠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決定放棄了,為什麼在看到季喬和賀時禮走在一起時會忍不住上前。
可心裡好像有道聲音在說:季喬旁邊的那個位置本該是你的!
就那麼一個念頭,他就不受控制地過去了。
最後得到的果然還是季喬的厭煩。
即使放寒假離開了學校,常寧遠依舊在為季喬心煩意亂。
好幾次朋友找他出去玩,他都因為沒心情拒絕了。
常寧遠不知道自己對季喬的念想是哪裡來的。
——直到某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那個夢真實得像在看電影。
夢裡的他和季喬也是大一。
可和現實中不一樣,夢裡的他們關係很好。
他喜歡季喬,季喬好像也喜歡他。
她看到他眼睛會笑,臉頰會紅。
她會和其他女生來操場看他打球,賽前對他說加油,賽後給他遞水。
他們偶爾會一起吃飯,有時一起上自習。
他會送季喬回宿舍。
路燈下,季喬會和他笑著再見。
再後來,他向季喬表白了。
季喬答應了,成了他的女朋友。
常寧遠一個激靈。
——夢醒了。
凌晨5點的冬夜,窗戶外面漆黑一片。
常寧遠坐起身來,手臂止不住地顫。
和以往做過就忘的夢不同,這個夢裡的細節常寧遠記得一清二楚。
這夢境實在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好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裡的故事。
常寧遠的心臟跳得厲害,久久也無法平靜下來。
他裹著被子緊挨牆角,眼睛愣愣看著窗外如墨的天空。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晨光熹微,東方欲曉。
窗外漸漸傳來了鳥叫和人聲。
常寧遠聽到父母起床的聲音。
他動了動僵直的手腳,緩緩起了床來。
「今天起得這麼早?」
在廚房忙碌的媽媽看到他,有些驚訝。
常寧遠低低「嗯」了一聲,去衛生間洗漱。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機械式地刷牙、刮鬍子。
渾渾噩噩地吃過早飯,常寧遠在沙發用自己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季喬。
果不其然,聽到了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常寧遠掛斷電話,苦笑一聲。
果然是夢啊。
要起身時,他看到茶几上的另一隻手機。
猶豫了半晌,常寧遠顫抖著手指抓過媽媽的手機,再次撥打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可就是有那麼一個念頭。
他想聽聽季喬的聲音,是不是和夢裡一樣的語氣?
常寧遠想,也許季喬說的對,他可能是病了。
撥過號碼,常寧遠忍住呼吸,靜靜聽著那一頭的動靜。
漫長的等待之後,電話通了。
「喂,你好?」
季喬乾淨澄澈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常寧遠張了張唇:「季——」
「嘟」地一聲,電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