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沈懷安提出要歸家尋一本古書,為宋文璟調整藥方。
林氏勉為其難地放了他和沈南枝半天假。
海棠苑中,已經被林氏磋磨了近半月的沈南枝早已接近崩潰。
每日黃昏歸來,便躲在房內,抱著國公府老夫人送她的玉佩,痴痴坐到天黑。
儼然已經把此物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好在,近日沈懷安已偷偷打聽清楚了。
得知皇后攜老夫人一起去御書房面聖,想要退婚,卻並未成功,反而被陛下訓斥了一頓。
沈懷安心中門清——這是皇上在故意拿沈府敲打國公府。
無論他們怎麼爭鬥,只要這賜婚還算數,那沈家便能在這夾縫之中求得一線生機。
畢竟忠信侯府再強勢,也斷不敢在國公府頭上撒野。
一旦沈南枝真的奉旨成婚,礙於國公府的面子,林氏也不敢再肆無忌憚地羞辱少將軍夫人了。
若是沈南枝再懷上國公府長房長孫的嫡子,那身份更是水漲船高,貴不可言。
到時候,就算宋文璟真的不治身亡,忠信侯府連個後都沒有,又哪裡與如日中天的國公府叫板。
想到這裡,沈懷安頓時大鬆了一口氣。
興沖沖地趕回府中,一見到沈南枝,便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緊緊拉著沈南枝的手,聲音難掩激動道:「南兒,不怕了。你與國公府的婚事還作數,咱們沈府有救了。」
這一消息對於沈南枝來說,無異於久旱逢甘露。她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懷安。
直到確認一切都是真的後,才終於淚流滿面。
多日的陰霾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心頭的重壓也瞬間減輕了不少。
沈南枝就像是一尾缺了許久的水、即將窒息的魚兒,忽然被放入了清澈的河水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感受著生命的美好。
沈懷安父女倆激動地連忙取出那份沉甸甸的賜婚聖旨,鄭重其事地將其高懸在沈府大堂之上。金燦燦的字跡在陽光下閃耀,仿佛在宣告著沈府的勝利。
堂下,沈南枝手中緊握著老夫人親自贈送的玉佩,心頭莫名湧起一股沖天的豪氣。
她,沈南枝,到底有福氣,這麼大的風浪都不曾壓垮她。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定,她的福氣真在後頭呢!
這麼想著,沈南枝的心情頓時變得舒暢起來。
顧氏更是喜極而泣,恨不得敲鑼打鼓好好慶祝一番。但到底礙於沈懷安那黑沉沉的臉色,不敢太過張揚。
然而,這並不妨礙她開始風風火火地張羅起沈南枝的嫁妝來。
望著面前容顏憔悴的寶貝女兒,顧氏心疼得不成樣子,便想帶她出門散散心。
母女倆一番精心打扮後,攜手走出了沈府的大門。
京城最繁華熱鬧的街市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各種叫賣聲、議價聲此起彼伏。
沈南枝挽著顧氏的手臂,好奇地東張西望,她好久不曾這般悠閒了。
正走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
抬頭望去,未見其人,倒是有一股奇異的香氣襲來,清新宜人,讓人聞之心曠神怡。
沈南枝忍不住多聞了幾下,而後由衷贊道,「這香真不錯!」
顧氏見女兒有興趣,立馬笑著附和,「前面便是暖香閣了,不如咱們買些回去,也好給你添添喜氣。」
說話間,顧氏便領著沈南枝朝著暖香閣而去。
卻見京城最大的香閣門口,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好不容易擠進去,這才看到門口的高台之上,擺著一張精緻的案幾,案幾中央放著一尊小巧玲瓏的香爐。
香爐內,青煙裊裊,香氣正是從那裡飄出來的。
恰好此時,一位風韻猶存的嬌俏婦人邁著婀娜的步伐款款上台。
她看起來約莫三十歲出頭,但保養得極好,肩若削成,腰若尺素。
朱紅色的斜襟錦緞上衣裁剪得恰到好處,將胸前的曲線完美勾勒。下身則著一襲黑色百褶裙,隨著步伐輕搖,簡約中透露出幾分難以言喻的風情。
頭上松松挽了一個優雅的髮髻,鬢邊斜插著一支木釵,木釵上鑲嵌著兩顆小指頭般大小的紅豆,紅得妖嬈而熱烈,仿佛能滴出血來一般。
婦人站在高台之上,一顰一笑散發著濃濃的女人味,惹得滿場生輝。
人群中,很快有人認出了台上之人,帶頭起鬨。
「喲,這不是暖香閣閣主柳三娘嘛!幾月不見,原來又去制香了啊。不過,依我看,這人比香還香呀!」
台上的婦人佯裝生氣地剜了那人一眼,這才對著眾人朗聲開口。
「各位看官,此香乃是我遍尋大梁,歷時十數載,歷經千次錘鍊,最終大成的。今日,特拿來與諸君分享,只盼能尋一有緣人,帶走此香。」
聲音清脆悅耳,如同黃鸝出谷,讓人聽了心生歡喜。
話音剛落,便有好事的迫不及待地接過了話茬。
「三娘,今日這香被你誇得天花亂墜,聞著也確實不錯,但究竟怎麼個好法呀?」
柳三娘聞言嫵媚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嗔怪反問道。
「此香名為鵝梨帳中香,聞之,可讓人心生歡喜,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說——這香好不好?」
很快,便有人自認為聽懂了她話里的暗示,不懷好意地壞笑打趣。
「柳三娘啊柳三娘,你這香莫不是催情之物吧?別忘了,咱們大梁,那可是禁品呀……哈哈!」
話音剛落,柳三娘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柳眉一豎,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
眨眼間,便跳下台來,揪起說話那人的耳朵作勢就要割掉。
「你哪只耳朵聽說……這香能催情?」她咬牙切齒地問道。
手上的動作卻並沒有真的用力,只是輕輕擰了一下,以示懲戒。
逗弄完那人後,柳三娘立馬一臉正色地對著眾人一本正經開口。
「諸君聽好了!我柳如煙半輩子嗜香如命,愛香,尋香,制香,賣香……對那些個下作玩意兒最是不恥,也最是不屑!此香乃是我的最得意之作,豈是那些庸脂俗物可比擬的!」
聽了柳三娘的話,沈南枝頓時心動不已,忍不住拉了拉顧氏的衣袖,壓低聲音盤算。
「娘親,大婚之夜,若是能用上此香,我是不是也能與少將軍一生一世一雙人?」
顧氏聞言,瞬間明白了女兒的心思,一臉寵溺地反手握了握沈南枝的手,率先舉起手中的銀票,大聲喊道。
「此香我們買了!」
話音未落,便有人不服氣地嚷嚷起來。
「憑什麼?這東西可是價高者得!我出雙倍的價錢,這香我要定了!」
一時間,場面變得異常火熱,眾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那小小的香盒之上。
站在高台上的柳三娘,見眾人如此迫不及待,輕輕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先安靜。
旋即,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緩緩開口。
「承蒙諸位抬愛,不過此香於我柳如煙而言,意義非凡。所以——此香不賣,只贈有緣人。」
話雖輕柔,但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的每個人耳中。
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