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車軲轆滾動的響聲。
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從天而降。
一輛掛著「忠信侯府」旗子的馬車驟然出現在沈府門前。
馬匹輕嘶,還未停穩,車廂內的林氏便心急如焚地探出了頭。
她目光犀利如刀,一眼便看到了沈南枝與宋文璟對峙的場面,以及宋文璟胸前那灘還未乾涸的血跡。
林氏臉色鐵青地下了馬車,周身散發著二品誥命夫人強大的威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南枝的心上。
在林氏帶著滔天怒氣的注視下,沈南枝不由得心生寒意,背脊發涼。
「好大的狗膽!」
林氏怒喝一聲,手掌猛地揚起,直接給了沈南枝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一巴掌用盡了全力,沈南枝本就紅腫的臉上瞬間疊上五個新鮮的指印。
林氏早就從匆匆來報信的下人口中得知了今日宋文璟上門的緣由。
此刻,見堂堂侯爺的貼身小廝竟被一介小小太醫逼得以死明志,血濺當場。
而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又被這對無恥的父女倆氣得生生吐出了血。
這一刻,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幾乎失去了理智。
「毒婦!兩年前,你對侯爺下毒在先;如今又巧言令色,逼死侯府下人在後,如此喪心病狂,當真以為侯府沒人?」
話語裡充滿了憤怒和殺意。
沈南枝被林氏的氣勢所震懾,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顫抖著嘴唇想要辯解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言以對。
「來人!把這惡婦給我拉去報官!」
林氏一聲令下,在場的侯府侍從立刻上前一步,一副隨時準備將沈南枝帶走的架勢。
沈南枝直到此刻才真的慌了神,她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完了。
人證物證俱全,現場還有這麼多人作證,她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對不起……對不起……」
沈南枝終於崩潰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保持著膝蓋跪地的姿勢一步步挪到宋文璟跟前。
「璟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是無心的……」
哭聲中滿是悔恨和絕望,仿佛是在用最後的力氣祈求宋文璟的原諒。
剛剛恢復了一點力氣的宋文璟在聽完沈南枝的哭訴後,只覺心臟一陣絞痛。
他知道,她這是承認了。
雖然杜康早已告知了真相,但宋文璟心中還是存了一絲僥倖。
他多希望是杜康搞錯了。
然而此刻,親耳聽到自己放在心尖上寵愛的女人親口承認——害他臥床兩年、不人不鬼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宋文璟只覺五雷轟頂!
「你……你說什麼?」
宋文璟聲音顫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雙眸子裡全都驚愕和痛苦。
沈南枝早已嚇得手足無措,眼神中滿是祈求的淚水。
「璟郎,是我對不起你,可我真的沒想害你……我……我!」
宋文璟從未想過,他深愛的女人竟會害他至此,連忙瞪大眼睛看著她,聲音沙啞而癲狂。
「為什麼……為什麼?」
沈南枝早已嚇得抖若篩糠,顫抖著聲音泣道。
「我……我只是想讓你生病……我真的沒想害你!璟郎,求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宋文璟一直不肯死去的心,在這一聲聲的哀求中,終於徹底死絕了。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直到此刻,他才徹底想明白一件事。
那個割血入藥一整年、一心想要治好他的女子竟是這場局裡唯一真正盼著他好的人!
可自己當時眼盲心瞎,竟將她當成毒婦,親手推進別人的懷裡……
宋文璟痛得難以自抑,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那張熟悉而溫柔的臉。
曾經,他離她那麼近;
如今,一切都成泡影……
想到這裡,宋文璟只覺心臟仿佛被撕裂開來一樣痛不欲生。
那種痛猶如萬箭穿心,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緊緊捂住胸口,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噗——」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宋文璟的身體無力地向前倒去,再次昏死了過去。
嘴角還掛著未乾的血跡,整個人看起來異常悽慘。
這一刻來得太過突然,連離宋文璟最近的林氏都沒能完全反應過來。
她眼睜睜地看著宋文璟倒下,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和絕望。
「璟兒!」林氏驚呼一聲,飛撲上去接住了宋文璟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緊緊地抱住他,仿佛這樣就能給他力量,讓他重新站起來。
然而,宋文璟卻如同一具死屍般,沒有任何反應。
林氏的雙目如同寒冬里的冰凌,死死地盯著沈南枝。
那眼神,仿佛是從地獄深淵中爬出來的羅剎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璟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傾盡忠信侯府與尚書府之力,拉你沈府陪葬!」
沈南枝被林氏的目光嚇得渾身一顫,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雙腳卻仿佛被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些什麼,然而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此刻說什麼都是徒勞的。
沈懷安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連忙上前,悄無聲息地將沈南枝護在身後。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內心的慌亂與不安全都壓入心底後,這才抬頭看向林氏,眸中滿是坦誠與懇求。
「夫人息怒!事已至此,還望以小侯爺的安危為重!」
一句話,直接說的林氏心下一沉,臉上的決絕一下子消退了兩分。
林氏低頭看向懷中昏迷不醒的宋文璟,眼中閃過深深的擔憂。
沈懷安見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到了作用。
於是,趁熱打鐵地繼續安撫出聲。
「沈某必傾盡畢生所學救治小侯爺,替小女贖罪,望夫人成全!」
林氏聞言,臉色肉眼可見地又緩和了三分。
實在不是她沒有骨氣,而是她比誰都清楚——宋文璟如今的身子已是強弩之末。
家裡那三個府醫,醫術到底有限,平日裡便只是勉強維持著。
經此一鬧,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穩得住。
生死一線之際,什麼恩怨情仇,便都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畢竟,若是人都沒了;再去追究身後事,又有多大的意義呢?
想明白這一層,林氏雖然依舊緊繃著臉,但明顯已經沒了之前的凌厲。
可她身為人母,面對的又是當日下毒之人,自然不可能就此完全相信。
眼神如鷹隼般靜靜打量了沈懷安半晌,發現他的眼中除了懇求,再無其他。
林氏終於放棄了對抗,對著沈懷安一字一句恨恨道,「治不好,全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