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己一向護得如珍似寶的女兒,此刻竟被逼得當眾跪在地上,對著一個賤婢的棺槨磕頭。
顧氏的心如同被利刃割裂,痛得無法呼吸。
她雙眼含淚,緊咬牙關,看著沈南枝嬌小破碎的身軀在寒風中顫抖,卻也別無他法。
只能踉蹌著腳步,緊跟其後,希望自己能給她一絲底氣和安慰。
沈南枝的額頭一次又一次地重重磕在冰冷的地上,直到鮮血從額頭流下,染紅了她那張本就慘白的臉,才停了下來。
此刻,她甚至已經顧不得再起身,繼續跪在地上,一雙眼仿佛能滴出血來,恨意滔天地看向沈青青。
「這樣……你滿意了嗎?」
沈青青冷冷地看著面前的母女,一雙眸子宛若冬日裡的冰雪,沒有一絲溫度。
半晌,才淡淡吐出兩個字:「厚葬。」
站在一旁的顧氏在聽到這兩個字後,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自然明白沈青青打得什麼主意。
想要讓整個沈府為一個賣主求榮的婢女披麻戴孝?
這——絕對不可能!
就算要厚葬,也不該由沈府出面。
要不然……沈府以後還有何臉面在京城立足!
想到這些,顧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好自己的情緒。
也不再托大,迅速從袖中掏出一張百兩銀票,徑直遞到了沈青青的面前。
然而,沈青青卻並沒有接。
她側了側身,露出了身後雙眼紅腫、看起來又慘又凶的木香。
顧氏看著木香,心中一陣氣血翻湧。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親手買來的奴婢,今日竟然會騎到自己的頭上!
但是,為了沈府的顏面,她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顧氏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怒火和不甘後,這才豁出老臉,對著木香軟下身段,柔聲安撫。
「雪香那丫頭去了,這是沈府的一點心意。你們……好自為之吧。」
聽著顧氏滿是施捨意味的措辭,木香心中再次湧起一股憤怒和不甘。
她在心中暗自替自己的好姐妹感到不值。
同時也清楚,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麼不依不饒,也改變不了現實。
更何況,這本就是雪香該得的,為什麼不要?
於是,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毫不客氣地接過了顧氏手中的銀票。
眼見著木香接受了顧氏遞上的賠償,沈南枝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稍稍落下。
她像是重新活了過來,迫不及待地抬起頭,聲音急切又期待地追問道,「東西呢?」
沈青青緩緩轉過頭,那張原本就清冷絕艷的臉上此刻正帶著濃濃的嘲諷和鄙夷。斜睨著沈南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要?那就——自己拿。」
可是,很顯然,沈南枝並未聽懂她話里的意思,一臉茫然地看向沈青青。
半晌,原本就繃到極限的神經也徹底繃不住了,像個潑婦一般,不管不顧地尖聲嘶吼起來。
「沈青青,你欺人太甚!」
接著,像是瘋了一般,不顧一切地撲向沈青青,雙手在空中亂舞,作勢就要搜沈青青的身。
與沈南枝的瘋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沈青青的冷靜。
只見,她只是輕輕往後退了一步,便巧妙避開了沈南枝瘋狗似的撲擊。
而後,冷聲斥道,「蠢貨!東西還在那裡,有本事就自己去拿!」
呵斥完,怕沈南枝還不明白,又意味深長地看向不遠處的棺槨。
這一次,沈南枝出走半天的腦子總算是短暫地回歸了。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棺槨疾奔而去。
雙手緊緊地摳住棺材蓋的邊緣,用盡全身的力氣,試圖將其掀開。
然而,那棺材蓋到底太重,任憑她如何使勁,都紋絲不動。
嘗試幾次均無果後,沈南枝心中的焦躁與憤怒如潮水般翻湧而上。
她猛地轉頭,對著躲在一旁、戰戰兢兢的沈府下人厲聲呵斥。
「你們都是死人嗎?」
被她的氣勢所震懾,幾個小廝互相推搡了幾下,這才壯著膽子走上前來。
他們合力將棺材蓋搬開,露出裡面已經僵硬的雪香的屍體。
沈南枝連看都沒看雪香一眼,便手腳並用地在棺材裡慌亂翻找起來。
一雙手在屍體和棺槨內壁間快速地胡亂穿梭,然而,經過一番仔細搜尋後,根本就沒找到什麼玉佩。
棺材裡,除了雪香的屍體,甚至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
沈南枝再一次呆愣在了原地。
她本能地以為自己又被沈青青耍了,隱忍太久的怒火終於徹底被激發。
一雙本就赤紅的雙眸死死瞪向沈青青,聲嘶力竭地吼道,「賤人!你到底有完沒完!一次又一次地耍我,真以為我好欺負嗎?」
說著,就準備撲上去跟沈青青拼命。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猛地竄了出來。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面容,就覺腹部一陣劇痛傳來,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
「啊!」
沈南枝驚呼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痛楚讓她幾乎無法呼吸,雙眼也變得模糊起來。
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劇痛中回過神來,掙扎著抬起頭,看向面前的人。
只見,那人身材魁梧,一身藏青色的衣裳莫名有些眼熟。
赫然正是忠信侯府小侯爺的貼身小廝——杜康。
此刻,他正雙目滴血般死死盯著自己,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沈南枝從未見過如此兇狠的眼神。
如果眼神能殺人,她估計早就原地死了不下百次。
她心中一驚,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嚨,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同時,大腦也開始飛速地運轉起來,努力拼湊著與杜康有關的信息。
當年,她為了能順利嫁入忠信侯府,特意讓丫鬟雪香去勾引宋文璟的小廝杜康。
雪香向來對她言聽計從,跟杜康有任何進展都會如實向她匯報。
她只知道,此人對雪香的確有些意思。
不僅頻頻幫她傳信,還明里暗裡幫著沈府在宋文璟面前說了很多好話。
今日,雪香剛死,他便跳了出來,怕也是想趁機撈點好處。
都是為奴為婢的,哪點真情怕是全都不如銀子來得實在。
這樣想著,沈南枝心中不禁一陣冷笑。
面上卻故作柔弱,有些討好地看著杜康道,「你……」
然而,面前的煞神卻並沒有給她發揮的機會,咬牙切齒地吐出四個字,直接打斷了她。
「你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