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沈青青的思緒終於像是被冰冷的手指輕輕撥動,找回了一絲理智。
她連聲追問道,「那我娘呢?柳姨,你可曾看到了我娘……哪怕只是遠遠的,看到一眼?」
柳如煙看著她那焦急的樣子,心中湧起一陣不忍。
但還是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深深的遺憾,「對不起,青青……」
柳如煙的聲音明顯有些哽咽,卻還是堅持說了事情的原委。
「原本一開始,我是守著沈府書房的。但昨晚那群人的目標好像也是那裡。他們將書房圍得死死的,我根本近不了身。」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後來,我遠遠地看到沈懷安那隻老狐狸,竟然從庫房裡背著一個大包袱,神色匆匆地往偏院逃去……」
聽到這裡,沈青青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那群人呢?他們屠殺沈府,目標難道不是沈懷安嗎?為何會讓他輕易逃脫?」
柳如煙好似在回憶昨晚見到的場景,想了想,這才緩緩開口。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些人一路屠殺到沈府書房,好像都沒跟沈懷安碰上……」
沈青青陷入了沉思,這……合理嗎?
直到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洛神醫才悠悠開口。
「沈府的這場屠殺,背後定有蹊蹺,只怕是……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複雜。」
說著,他頓了頓,似是在整理思緒,又似是在壓抑某種強烈的情感。
良久,洛神醫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沉重和無奈。
「等我們脫開身,那些黑衣人和沈懷安全都不知所蹤。」
而後,他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堅定,「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你娘還活著,被那群人帶走了!」
沈青青的雙眼頓時變得通紅,她緊緊握住雙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連忙追問道,「他們是誰?小師伯,你可知道他們的身份?」
洛神醫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滿是苦澀的笑容。
「老朽無能,未能查出他們的身份。他們行事詭秘,訓練有素,定非等閒之輩。」
洛神醫又想了想,不動聲色地勸解道。
「不過……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地救出你娘,應該是有所圖謀。小師妹暫時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聽到洛神醫這麼說,沈青青稍微鬆了一口氣,但心中的擔憂卻並未減少半分。
柳如煙見狀,也趁機勸解道。
「青青,你也別太著急。既然你娘還活著,我們就有希望找到她。昨晚,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估計宮裡也會徹查此事。我們多方打探,總能查到線索的。」
就這樣,三人圍坐在一起,又聊了許久。
雖然依然沒有太多頭緒,但總算確定了一點——娘親她真的活著!
這般想著,沈青青又覺得充滿了希望。
……
而另一邊,獨自回了太子府的蕭瑾年,心事如同厚重的鉛雲積壓在眉頭。
那張平日裡本就一直冷著的臉,此刻更是布滿了陰霾。
殿外春光燦爛,卻依舊照不亮他內心的迷茫。
蕭瑾年默默坐在那張寬大的檀木椅上,整個人仿佛被無邊的黑暗所包圍。
腦海中不斷迴蕩著今日在沈府看到的場面——那些殘破的屍體、四濺的鮮血,以及二十多口人臨死前不甘的目光……
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這樣的大手筆,讓他想到了一個人——他的父皇。
那個一直深藏不露,讓他捉摸不透的男人。
只是,他實在想不明白:昨日,父皇不是才和沈懷安達成了某種交易,賜給了他一道聖旨嗎?
為何連夜就滅掉了他沈府滿門?
自己的這位父皇果真陰狠、變態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還是說……他有什麼把柄在沈懷安手上捏著?
所以才不得不當面答應,轉身背刺?
這樣想著,蕭瑾年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正了解過這個男人——這個掌控著整個大梁命運的男人。
或許父皇的野心和狠辣,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來人。」
蕭瑾年沉聲喊道,聲音在空曠的幽蘭殿中迴蕩。
一名暗衛應聲而入,跪在他面前等待吩咐。
蕭瑾年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然後緩緩開口。
「立刻去查,今日沈府之事,是否與父皇有關。」
蕭瑾年的聲音冷冽而堅定,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暗衛領命而去,蕭瑾年孤獨地坐在空曠的大殿之內,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殿內的薰香已經燃盡,只餘下一縷縷輕煙在空氣中繚繞,帶著幾分淒涼和哀婉。
蕭瑾年其實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自己的這位父皇對任何人都不曾真正信任過。
即便是他這個太子,也不過是母妃費盡心機才為他爭取來的一絲榮光。
他知道:父皇無時無刻不在盼著自己死,甚至兩年前那場莫名其妙的中毒,都有可能有他的手筆。
父皇深知自己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在乎名聲、愛惜羽毛。
當初,他奪取天下時,對母妃和那些舊臣許下了三大承諾。
一是,給母妃後位;
二是,封自己為太子;
三是,厚待舊臣。
如今再看,只有這第二條他還勉力維持著。
可他這些年也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廢掉這一條。
只因害怕徹底背上「背信棄義」的罵名,所以這兩年,他一直克制地在等。
等自己悄無聲息地主動死掉。
然而,連蕭瑾年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何父皇會如此篤信自己一定會死掉!
而他又為何死活不願將皇位傳給自己。
或者說,他到底想傳給誰?
可蕭瑾年想了一圈,才看懂——他好似……誰都不願傳……
這或許就是帝王的心術吧。
想到這裡,蕭瑾年只覺萬分疲憊,這個太子之位,他其實並未有多留戀。
但這位置倒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刺入了父皇的心裡,拔不出來,也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