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柔全身都在顫抖,整個人像是被泡在了冰水裡,冷得她止不住地戰慄。
「不要……」
她聲音沙啞,無力地哀求著。
見蕭瑾瑜絲毫不為所動,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徑直跪在了地上。
冰冷而堅硬的地板,透過薄薄的衣裙,硌得她雙膝生痛,但她明顯顧不上這些。
不管不顧地用膝蓋一步步挪向蕭瑾瑜,雙手緊緊抓住他衣服的下擺,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不要休我,求你……」
宋明柔的聲音悽厲而絕望,迴蕩在空曠的靈堂之上,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
看著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兒如此卑微地苦苦哀求傷害她的人,林氏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
紅著眼就想將宋明柔拉起來,卻禁不住她死死拽著蕭瑾瑜的衣擺,無論如何也不肯撒手。
可蕭瑾瑜卻是連眼角的餘光都懶得放到她身上,狠狠一拽,直接將其甩了出去。
眼中滿是嫌惡和不耐,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會髒了自己的眼。
「滾!」他怒吼一聲,聲音如同雷霆般震耳欲聾。
而後,提腿便要揚長而去。
宋明柔被蕭瑾瑜甩得跌倒在地,看著深愛的男人決絕離去的背影,她心如刀絞。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她一個人,孤獨地跪在地上。
靈堂上,初夏的微風,輕輕吹過,帶著一絲寒意,卻吹不散宋明柔心頭的絕望。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更不甘心就這樣被心愛之人狠狠拋棄!
她掙扎著站起了身,搖搖晃晃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旋即,她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著一旁宋文璟漆黑的棺槨一角狠狠撞了上去。
下一秒,只聽「砰!」的一聲巨響。
跪在堂前守靈的沈南枝素白的喪服上,猛然開出一朵嫣紅的花來。
宛若提線木偶的沈南枝終於有了一絲反應。
一臉驚恐地看向倒在自己面前的宋明柔。
血,順著她的額頭緩緩流下,染紅了她的雙眼和臉頰,也染紅了她眼中的哀求與委屈。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啊!」
沈南枝終於尖叫著喊出了聲來。
眾人這才從強烈的震驚中逐漸緩過神來。
所有人的目光這才聚集在棺槨前的宋明柔身上,她的決絕,讓在場的賓客紛紛震驚和惋惜。
而即將跨出靈堂大門的蕭瑾瑜,也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疑惑地轉過身,看到以死相求的宋明柔,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震撼,但旋即,又被濃濃的冷意和不屑所掩蓋。
宋明柔卻像是根本沒有看出他的反應,只是痴痴地看向他。
「求求你……不要……休……」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只剩一片呢喃。
面前抬起的上半身也仿佛失去了支撐,緩緩地向後仰去。
一雙滿是哀求的眼睛死死睜著,裡面寫滿了不甘與決絕。
好像在說,「我就是死,也不要被休棄!」
直到最後一刻,宋明柔都沒有放棄求他。
她多麼希望——蕭瑾瑜能回心轉意。
可她等不到了……
現場早已陷入一片混亂。
賓客們的驚呼聲、議論聲匯成一股嘈雜的聲浪,在空中不斷迴蕩。
原本庄嚴肅穆的靈堂,此刻充滿了悲痛與憤怒的氣息。
林氏的身體猛地一晃,幾乎要當場暈厥過去。
她雙眼瞪得大大的,裡面充滿了難以置信。
她的女兒竟當著自己的面,一頭撞死在了自己兒子的棺槨之上!
這讓她如何接受得了!
她像一頭髮了瘋的猛獸,不顧一切地沖向宋文璟的棺槨前。
顫抖著手輕輕捧起破碎不堪的宋明柔,哭得肝腸寸斷,幾近昏厥。
她一邊哭,一邊小心翼翼地撩起宋明柔的衣袖,露出裡面新舊不一的傷痕。
那些傷,有的深可見骨;有的已經癒合,留下永遠磨滅不去的疤痕。無聲地訴說著宋明柔生前所遭受的折磨和痛苦。
林氏聲音哽咽而顫抖,像是在向眾人控訴,又像是在對自己的女兒哭訴。
「我可憐的柔兒啊,你……你才嫁過去幾個月啊!竟被折磨成這般!這樣的爛人,你有什麼放不下的啊!你糊塗呀!」
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無盡的悲痛和憤怒。
在場的賓客們無不被她的情緒所感染,紛紛抹淚,眼中滿是同情和惋惜。
這忠信侯府實在是太慘了!
開年來不過數月,老侯爺和小侯爺便先後去世。
今日,回娘家奔喪的千金又撞死在了兄長的靈堂之上。
這偌大的忠信侯府如今只剩下林氏一人,孤零零地承受著喪夫、喪子、喪女三重不可承受之痛。
接連的打擊讓林氏幾乎崩潰,只顧著抱著宋明柔逐漸冰冷的身體,哭得不省人事。
周圍的賓客們全都被這人間慘劇嚇得呆愣在原地,無人敢上前打擾。
這時,前往忠信侯府幫忙的尚書府當家主母衛氏紅著眼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她一步步走向門口,對著正想溜之大吉的蕭瑾瑜,朗聲開口。
「二皇子請留步!不知……您對今日之事,如何看?」
衛氏的聲音雖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語氣看似恭敬,實則透著明顯的不悅和質疑。
衛氏的一句話直接讓在場的眾人為了一怔。
他們這才想起:罪魁禍首還在現場!紛紛對門口的蕭瑾瑜投來審視的目光。
重新成為焦點的蕭瑾瑜終於有了一瞬間的心虛。
眼神閃爍不定,仿佛在努力尋找逃避的藉口。
實在是:他也沒想到宋明柔會如此剛烈——寧願死,都不願被休。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不過比宋明柔晚到了一小會兒,她竟已將自己被打的事告訴了林氏。
在這個節骨眼上,還被林氏當眾抖了出來。
早知如此,他就該再忍一忍,重新再找機會休妻!
也不至於讓他府內的醜事被鬧得滿城皆知。
更不會將他最想拉攏的尚書府徹底激怒,直接站出來逼他表態!
想到這些,蕭瑾瑜只覺悔不當初。
為了挽回一些名聲,蕭瑾瑜旋即換上了一副難過的神色。
他十分遺憾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
「本皇子也沒想到侯府千金會如此剛烈。對於她的死,本皇子深感痛心。」
蕭瑾瑜頓了頓,聲音中帶著沉痛,繼續道。
「今日種種,實非本皇子所願。但事已至此,本皇子願將侯府千金帶回府中,以正妻之禮下葬。以示誠意!」
蕭瑾瑜的話,仿佛一記重錘重重砸在林氏心頭,將她徹底從悲痛中砸醒。
她緊緊抱著懷裡的宋明柔,滿臉淚痕地對著蕭瑾瑜大聲嘶吼。
「你做夢!你這個禽獸!是你害死了我的柔兒!我再也不會把她交給你!你不配!你不配!」
蕭瑾瑜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嘶吼聲一般,只是居高臨下地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宋明柔。
意味深長地道了聲:「侯府千金應該也希望……以正妻之禮葬在我皇室吧。」
說完,他覆手而立,仿佛篤定了林氏一定會同意一般。
那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讓林氏瞬間感到一陣無力感襲來。
她沉默著看向懷裡逐漸冰涼的女兒,半晌,最終還是鬆開了緊抱著她的雙手。
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支撐,整個人都變得空洞而迷茫。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般,只剩下林氏那喃喃自語的聲音在迴蕩。
「罷了……罷了……都是冤孽啊……冤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