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氏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死死咬著唇,卻不敢作聲。
因為她也知道,鬧到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沒用。
葉二全看著默不作聲的她,所有怒火竟然也蔫了下來,他不說話默默地轉身回房。
韋氏臉色一變,急忙拽著他:「你去哪?」
「寫休書!」
韋氏瞬間崩了,哭道:「休書?你憑啥休我?我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還給你爺奶都守過孝……」
「我還我跟你吃了十多年的苦,才過上好日子你就休我?葉二全,你摸摸你的良心……嗚嗚嗚……」
葉二全氣道:「良心?你跟我講良心?小妹對你不好嗎?給了你一場富貴,結果,你竟然算計她的女兒!你就是個白眼狼!若今日我不休你,天理難容。」
「天理?我幹啥傷天害理的事兒了?我承認,這事我有錯,做人哪能不犯錯的?我改還不行?你卻一言不合就休!」
「行,都知道你們兄妹寵妹,今天更是為了她休妻!都是好樣的!你休!你休!」
「你——」葉二全氣死了,狠狠拂開她。
不想,他才轉身,韋氏就猛地朝著不遠處的牆衝過去。
「哎呀!」剛進門的葉老太尖叫一聲。
銀花這個時候也回來了,她背著兩捆柴。她本是上山砍柴去了,才剛下山,路上遇到的村民就告訴她今天發生的事情。
銀花晴天霹靂,才沖回家,不想,才進門就看到韋氏撞牆。
「娘——」銀花尖叫一聲,連忙撲過去,一把拽住韋氏的衣擺。
「砰」的一聲,韋氏的頭還是狠狠撞到了牆上,瞬間冒出一片血花。
「啊!!」葉老太老兩口忙衝過去。
葉二全僵在原地,看著韋氏頭破血流,倒在地上。
「娘啊!」銀花已經扶起了韋氏,韋氏還有意識,卻只死死盯著葉二全:
「我、不會出這個門……便是死……我也要死在這裡……」
她不能被休回娘家!
她雖然是家裡最小的女兒,但在父母眼中卻只是個丫頭片子賠錢貨,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
在娘家當牛做馬,嫁到夫家也過得悲微至極。
好不容易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娘家因此也對她極盡奉承追捧。
要是今天被休,不但面子裡子全丟了,連活路都不會有!
不是所有女子都像葉采苹一樣備受家人關愛,被休回家還能被捧在手心。
大多女子被休回娘家,都是死路一條。
她韋四丫與其屈辱地死在娘家,還不如一頭碰死在這裡!
至少,這裡是她的家!是她的宅子!
「娘——娘……」銀花嚇得不斷尖叫。
「快快,請大夫!葉鵬,死哪了?!你娘要死了!」葉老頭朝房裡吼道。
葉鵬這才怔怔地開門出來,看到這情景,一個箭步就沖了出門。
「快,老二,把她送到床上!」葉老太急道。
「我不去……不去……讓我死!」韋氏虛弱地開口。
她腦袋還在突突冒血,嚇得銀花急忙用帕子捂住她的腦袋:
「爹……你不要休了娘!不要!嗚嗚……」銀花緊緊抱著虛弱的韋氏,看著葉二全哭得傷心欲絕。
她知道,娘闖禍了,做錯了!但那到底是她娘……
「爹……你就這麼狠心嗎?」
葉二全看著倒在地上,頭破血流的韋氏,心裡也是一抽一抽的,不自覺地流下淚來。
他跟韋氏雖然婚前沒見過,但婚後十多年不是假的。
就算她再氣人和作妖,眼下看著相濡以沫十餘載的妻子以如此慘烈的方式倒在地上,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
可不若休她,如何向小妹交待?
葉二全艱難而痛苦地蹲到地上,抱頭哽咽。
「行了!不休,不休了!二全,把她抱回去!」葉老太做下決定。
葉老頭也輕輕嘆著氣。
葉老太還是動了惻忍之心。
而且,若真的休了,韋氏怎麼死都沒啥。
但韋氏偏要死在這裡,那葉采苹就算占理,也會落下一個逼死嫂子的名聲。
葉二全繃著臉,一把將韋氏抱了起來,走向臥室。
不一會,趙郎中來了。
把脈後說:「傷得有點重,要是再深一點說不定命就沒了。好好養著吧!要是養不好,說不定會落下個頭暈頭痛的毛病。」
葉二全和銀花等人鬆了口氣,又有些慶幸。
幸好撞的時候銀花拉了一把,否則就真交待在這了。
葉二全神色複雜地看著床上的韋氏,抿了抿唇,最後一聲不吭地往外走。
葉老太和葉老頭對視一眼。
床上的韋氏閉著眼,但葉老太知道她醒著,便道:「你好好養著吧!銀花,你在這好好照顧你娘,我們先回去了。」
「嗯。」銀花含淚點頭。
等二人離開,銀花緊緊地抓著韋氏的手,淚眼模糊:
「娘……剛奶說了,不會休你的。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至於葉鵬,在趙郎中過來後,又回房把自己關著了。
……
葉采苹正在堂屋喝茶。
大房所有人都在。
今天中秋,葉勇幾個都跟杜氏一塊到杜家送月餅了。
至於葉大全,送胡辣湯去了,到現在才回來。
哪想,他們回到村,就聽到了這件事,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安慰葉采苹。
正說著,卻見葉二全愁容滿臉地走進來。
葉老太兩口子跟在身後。
葉大全正要開罵,不想,葉二全竟然撲通跪了下來,砰砰砰就是三個響頭,嚇了眾人一跳。
「老二你幹啥?」葉大全一個箭步衝過去,把他拽起,「我知道你心裡內疚,但也不用跪小妹!」
「我們都知道這事不關你事,都是韋四丫那娘兒乾的壞事。」
葉二全卻輕輕一嘆,苦笑:「她是我婆娘,哪能不關我事?」
說著看著葉采苹:
「小妹……對不起!她做出這種事,本該休了她……但……她尋死。她到底是我的妻子,是孩子們的娘……我不能看著她去死,也不能休她……」
「我實在不知如何補償你。以前咱家靠你賺的錢,我全都會還給你。還有家具作坊的乾股。我也不會再去做茅房。只求小妹你原諒她這次……」
葉采苹淡淡地看著他:
「不用還。這本來就是我給二哥的東西。雖然你們夫妻一體,但錯的是她,而不是二哥。我分得清。」
「茅房生意你繼續做,家具作坊的乾股你留著。只有胡辣湯送貨的生意,再也不會給她做了。」
葉二全愧疚難堪:「我……等她好了,我讓她和鵬兒跪到你面前,給你敬茶道歉。」
葉采苹卻搖頭:「不用了。以後二哥還是我的二哥。但她再也不是我的嫂子!」
葉二全怔了怔,最後眼中含淚,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
說完站起來,快步離開。
雖然小妹說二哥還是二哥,但他知道,因為韋氏的存在,他和小妹再也回不去了。
但韋氏再錯,也是他的相濡以沫十多年的妻子,是孩子的娘。
他的善良和責任,讓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葉二全離開後,葉老頭兩口子狠狠嘆著氣。
葉大全咬牙道:「真是太便宜她了,這老二竟然處置不了她。」
葉采苹給自己倒著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完美解決。二哥,也只能如此選擇。」
人生百態,不是事事都能如自己意的。
生活有時就是陷在泥沼里,脫不了身。葉二全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