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入城

  這邊是韋約,一個聽到名字就想揍他一頓的傢伙,而另外一邊,就是心情鬱郁的程大鬍子了。

  程知節和徐世績那是正經的瓦崗舊交,一個山頭上待過,一起大口喝過酒,大塊吃過肉,一起稱兄道弟過。

  只是吧,徐世績這人是個富家子,又讀過許多書,是瓦崗舊人當中很清高的一類,就算和你論交,也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讓人很不舒服,自然也就交不到什麼「好友」。

  徐世績也不是張亮,見了程大鬍子可裝不出那種他鄉遇故知的樣子,若非據說程知節跟漢王有舊,他不定就能裝作失手將這大鬍子給宰了。

  這些年他最恨的就是翟讓和單雄信兩個,其次就是瓦崗山上那些曾經跟他稱兄道弟的傢伙們。

  如今瓦崗舊友們早已風流雲散,最後剩下的那麼幾個在潼關也已授首,只剩下了眼前這個程大鬍子。

  一路上,他將程大鬍子放在身邊,只不過是習慣使然,不想讓人覺著他薄情寡義,不認當年舊人,再加上程大鬍子和漢王還有些交情,可不能讓大王挑了他的毛病。

  換句話說,只是裝個樣子,一路上根本懶得搭理人家。

  程知節也許是被嚇壞了,也許是識趣,反正垂頭耷拉腦的,你停我也停,你吃我也吃,很少說話,自然也就沒怎麼打擾到徐世績。

  徐世績也樂得自在,他是沒有半點向這位「舊友」炫耀什麼的意思。

  他這次回來還要敘功,要是有幸能見一見「心上人」,那就不虛此行,他最怕其實就是聽到那人的婚訊。

  因為這裡畢竟已經不是晉陽了,關西人家顯貴者多如牛毛,這要是有那大貴之人上門提親,還有他徐世績什麼事了?

  所以他此次回京,也想找個合適的媒人,提親試一試,雖然現在他的官職不很高,功勞不很大,可架不住他年輕啊,他相信如果能抱得美人歸,總有一天妻兒會以他為榮。

  事情那麼多,那麼的雜,他哪有心思顧及程知節怎樣怎樣?

  此時的程知節蔫了吧唧的,瞅了又瞅長安城,和洛陽差不離,都是了不得的大城,他們這些人在洛陽橫行無忌了一段時間,把洛陽城裡的大戶人家禍害的不輕,所以對世閥中人他們少了些羨慕敬仰,多了許多的蔑視。

  大世面見的多了,對許多事情就失去了敬畏之心,可潼關兵亂之後,程知節算是清醒了過來,秦瓊那樣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可把他給嚇壞了。

  別說在瓦崗如何如何了,就是在魏公,王皇帝那裡,亂是亂了些,可只要兵權在手,抓緊了糧草,就沒人能奈何得了他們。

  可在潼關……那種被人攥在手心裡,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的感覺,直讓人毛骨悚然。

  這一次是結結實實的又給他上了一課,自詡聰明的人一旦掉進別人設好的圈套之中,一樣掙扎不得,甚至更為悽慘。

  至於一路上徐世績表現出來的冷淡疏遠,程知節是真沒在意,好幾年沒見了,再見的時候一個是高高在上的領兵將軍,一個已經成了階下囚,換了他程知節也是如此,不稀奇。

  城門口有人迎候,當先一人程知節竟然認得,瞪大眼睛瞅一瞅,還真是魏徵魏玄成。

  魏徵看上去也是春風得意的樣子,四十來歲的人了,紅光滿面的,穿著得體的官服,遠遠就抱拳施禮。

  徐世績臉上也笑容大盛,利落的翻身下馬,快走幾步,上去就把住了魏徵的胳膊,笑聲未必比程大鬍子小上幾分。

  「怎勞大兄前來迎接?真真是折煞小弟了。」

  「賢弟一路辛苦,出征數月,得建大功而還,為兄怎能不先來道賀?而且元主事也曉得懋公還京,只是有要事在身,不便來見,讓為兄轉告懋公,得閒定要尋他去飲上幾杯。」

  這不但是因為兩人都曾在李密麾下任職,再加上張亮等人,湊成了一個以河南降人為主的小團體,而且也因為兩人都曾侍奉過戶部主事元朗,關係就又親近幾分。

  魏徵小日子過的不錯,在晉陽待的都不想跟元朗南下了。

  魏徵其實也沒想到,離開長安才兩三年的功夫,兜兜轉轉就又回來了,這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那會他任職東宮洗馬,這會任戶部巡管,職位低了不老少,可論起兇險來,也差了東宮那邊好幾倍不止。

  可還是那句老話,背靠大樹好乘涼,元朗就是那顆大樹,雖然大樹時常要搖晃兩下,可根系還是挺深的,只要他們這些人扶好了,並不容易倒掉。

  不管怎樣,魏徵挺知足,就是長安里的人事亂七八糟的,元朗那裡總找他商量事情,有點小忙,不然的話,魏徵這個官職不上不下,事情也不多,正合適他過舒坦日子。

  徐世績就不一樣了,人家上進心正強的時候,能抓住的梯子絕不放手。

  「大兄說笑了,小弟這點功勞算得什麼?元主事也到了嗎?那可要拜見一下……」徐世績再次笑出了聲,這回他是真高興,元朗是他的恩主無疑,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拉了他一把。

  對於這位好說話到了極點的舊日上司,徐世績那是感激的不得了,另外呢,元朗為漢王妻弟,他要是想試試求親這條路,尋元朗說話是首選。

  兩個人的親熱勁落在程知節眼中,心裡泛酸的不行,也就是投的早些,等老程也得了勢,再來瞧瞧你們是怎麼一副嘴臉。

  那邊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入了城,根本沒搭理程知節,當然了,魏徵跟程大鬍子是真不熟,如果秦瓊來了還差不多,畢竟兩人在裴仁基和魏公麾下都一起共過事,能搭上幾句。

  入了城,人們也就分開了,徐世績一行跟著魏徵去兵部報備,剩下的人則被人引著去城中營地駐紮,等待召見。

  長安城剛經過戰亂,街上頗為冷清,行進間,瞧徐世績在馬上左顧右盼,魏徵笑道:「長安比之洛陽如何?」

  徐世績就笑著搖頭,「一如洛陽,城牆高聳,非人力所能破也。」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莞爾一笑,這也只能是在李密部下任職的人才能理解的笑話,兩人想的也差不多,魏公若是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也不至於讓王世充那樣的蠢人得意到最後。

  「方才就想問,怎是大兄前來接我?莫非大兄去兵部任職了?」

  魏徵搖頭,「賢弟在潼關一戰揚名,捷報到時,大王欽許,眾人皆贊,賢弟善謀之名實已名聞遐邇。

  元主事聞之,專門讓我打聽了你回京的事情,並向兵部請令,迎了一下賢弟,主要是擔心賢弟第一次來長安,也好給賢弟安排一下居處之類的瑣碎事情。

  元主事可是說了,賢弟若是沒有滿意的居停所在,不如便到主事府上暫居,他也是剛來,正缺友朋相伴。」

  聽了這些,徐世績胸口頓時一熱,不假思索道:「這真是……那大兄可能等俺去兵部報備之後,與小弟一道去拜見主事?」

  魏徵點頭答應,「好,正好去向主事討些酒喝。」

  徐世績笑道:「主事出身名門,又乃大王親近,如今正應是賓客盈門的時候吧?怎的聽大兄說,好像頗為寂寞?」

  魏徵呲牙就笑了,「賢弟不知,主事的父親頗為……強悍,自主事回京之後,與父親飲酒時也不知怎麼說的,觸怒了老人家,挨了些毆打,還被父親禁足,正閉門思過之中,連戶部都沒去好幾日了。

  若非賢弟來京,為兄可不敢輕易登門。」

  啊?徐世績不信的瞅了魏徵一眼,心下想著,元主事年紀也不老小了吧,怎麼還會被父親打?這到底是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啊?

  那我冒然登門,會不會遭了池魚之殃?這不會就是元主事想讓我住進他家府上的原因吧?

  嗯,他實在想像不出,元朗那樣的人被人毆打的樣子,當然了,聽說元主事也曾在漢王府中受到欺凌……這可實在是太倒霉了。

  這是徐世績進京之後聽到的第一件趣聞,雖然讓他有些擔心,可也覺著有幾分好笑。

  兩人談談說說,不久便來到了兵部所在。

  外間將領回來敘功,兵部極為優待,再加上由魏徵領著,熟門熟路的把事情就辦的差不多了,還見到了兵部正堂王智辯,對徐世績不吝讚許。

  徐世績從兵部出來的時候,漢王府右二領軍趙世勛正好來到,得了徐世績入城的消息的他是作為漢王親軍的代表來迎徐世績的。

  兩個人交情一般,主要是因為徐世績在漢王身邊待的時間不長的緣故,但是總比羅士信來要強,羅士信早年跟隨過張須陀,對河南匪那是半隻眼睛也看不上。

  這待遇讓徐世績感覺是真的不一樣了,也不知此次敘功得入幾等,徐世績是滿懷憧憬。

  本來趙世勛只是來接上一下,和魏徵差不多,都能給徐世績安排一些雜事,畢竟徐世績還是漢王親軍中的一員。

  可一聽兩人要去元朗那裡喝酒,趙世勛毫不猶豫的強行加入進來,想去湊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