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貴的一句話,便讓阿史那大奈變了臉色。
就像阿史那大奈對張士貴的作為有點稀里糊塗,其實突厥人的腦迴路同樣有點異常。
聽到樓煩的字眼,頭一個浮現在阿史那大奈腦海中的畫面絕對是張士貴做夢也想不到的,那是一雙酒紅色的眼睛,很大很有神,而令阿史那大奈刻骨銘心的是其中所蘊含的冷酷,瘋狂等令人絕望的情緒。
那絕對是一雙魔鬼賜予的眼睛,當時正在少年的阿史那大奈,只要被那雙眼睛盯上一會兒,總會做上幾天的噩夢,給他稚嫩的心理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傷害。
同樣印象深刻的是,那雙眼睛的主人在西突厥盛會上,一刀斬下了她的兄長的頭顱,舉起帶著血色的彎刀,像狼一樣長嚎的時候,阿史那大奈和許多突厥人一樣,被那個殘酷而又瘋狂的畫面震驚了。
從此西突厥的始波羅中多了一個女人,她的武力值強大的令人難以戰勝,魔鬼和天神的較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偏差……
好吧,對於如今的阿史那大奈而言,他寧願回去潼關,也絕對不肯去晉地面對他的姐姐,這和張士貴想的完全不一樣。
運氣爆表的張士貴可能沒有想過,在這樣一場勝利面前,他的運氣可能已經用光了,所以倒霉事也便接踵而至。
阿史那大奈揚起腦袋,大鼻子擴張收縮的很劇烈,一雙小眼睛也射出了凶光,這表明他非常的氣惱。
「俺的親族正在遙遠的西方受著苦難,不會出現在樓煩那樣的地方,將軍最好小心點說話,不然……」
張士貴錯愕了一下,節奏不對,「難道賢弟不想回去跟親族團聚?俺可聽說,李定安納阿史那氏,賢弟的親族在北邊威權甚重呢。」
阿史那大奈終於狂躁了起來,用力揮舞著雙手,一連串的突厥話從他嘴裡冒了出來,「該死的,不要再提那個女人,她總想帶著我們去死,好投向魔鬼的懷抱,天神是不會饒恕她的……」
張士貴退後了兩步,他被「嚇」了一跳。
而當阿史那大奈終於平靜了一點,再看向張士貴的眼神變得分外古怪了起來,「你想去投李定安?」
咬牙切齒的感覺,讓張士貴很快就明白,自己的如意算盤好像打錯了?
但也不算什麼,他笑了起來,笑容中隱藏的猙獰和兇狠一點不比阿史那大奈少,「賢弟難道還想回去潼關引頸受戮?嘿嘿,為兄恕不奉陪……」
說到這裡,沒再容阿史那大奈說話,張士貴揮了揮手,「把他給我綁了,立即啟程。」
悄然間出現在帳內的護衛,一擁而上,拽胳膊的拽胳膊,摟腰的摟腰,捂嘴的捂嘴,眨眼間便將勇名漸傳軍中,掙扎的分外劇烈的阿史那大奈放翻在地,順手給捆了個結實,變相的證明,根本沒有什麼勇冠三軍,力敵萬夫的絕世猛將。
阿史那大奈的小眼睛都快瞪出了眶外,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現在帳篷內估計也就剩下他自己了。
頃刻之間淪為階下囚,這樣的轉換差點讓他瘋了,掙扎間,他的身邊噗通一聲,又被扔下一人。
阿史那大奈轉頭看去,倒霉的東宮洗馬同他一樣,捆的和個粽子相仿,此時被摔的齜牙咧嘴,驚惶中帶著憤怒和恐懼的眼神正和阿史那大奈對個正著。
有人在笑著說話,一口的河南腔,「阿哥恁的手軟,換了俺,砍下他們的腦袋送過去也是無妨,何必如此麻煩?」
阿史那大奈知道,那是張士貴的護衛首領,也是張士貴的族弟。
張士貴的聲音響起,「什麼時候了還要廢話,馬都備好了嗎?可莫要驚動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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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銀輝潑灑,兩萬五千騎兵駐紮在函關古道旁邊,經過一次激戰,立下大功的人們睡的很踏實。
借著月光,一行十幾人拉著戰馬悄然離開了營地,行出老遠,才紛紛翻身上馬,策馬前行。
他們的目的地那就不用問了,風陵渡口無疑。
行進間張士貴還在想著,聽說那邊搭起了浮橋,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可就省事多了,不然還得泅過黃河……
一路上浮想聯翩,其實,作為前途渺茫的叛將,張士貴心裡的憂慮和隱隱的恐懼比之魏徵兩人不會少了半點。
對於他來說這一天一夜過的太刺激了,就算事情都是他自己做出來的,可那種天翻地覆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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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一晚對於很多人來說都很刺激,比如說李破就沒怎麼睡踏實。
天黑不久,李破還在嚼著羊肉的時候,消息終於傳來,王世充前驅所部五萬人被人一衝而潰,敗的很徹底,還很難看。
聽到稟報,李破努力的咽下嘴裡的食物,愣神的好久,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他緩過神來,才喃喃道了一句,「這年頭,奇蹟真他娘的無處不在啊。」
王世偉和單雄信兩個廢物,輕而易舉的就被人打的鼠竄而去,李破非常懷疑,這兩個廢物點心是怎麼在河南戰亂中活下來的。
實際上,這兩個人比他想像的還要不堪的多,連夜敗回弘農,驚魂未定的他們立即收攏殘兵,第二天清點了一下,五萬人沒了一多半兒。
王世偉做的中規中矩,立即命人傳報中軍。
可單雄信就不一般了,張士貴那是反覆盤算,才決定北渡,去投李破,到了單雄信這裡,他幾乎沒怎麼猶豫,便打起了其他主意。
瓦崗將領的特質在這會表現的尤為明顯,肯定是不能再見王世充了,那個當上皇帝的傢伙很暴躁,王世偉也許沒事,他單雄信的人頭剛剛好用。
於是單雄信立即召集親信部將,言明利害,根本不用他鼓動什麼,一些人已經在勸他帶兵離開。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單雄信帶兵先跟王世偉火併一場,其實算不上火併,王世偉就在單雄信喊打喊殺中,抱頭鼠竄的逃出了弘農。
故意放走了王世偉,單雄信送了口氣,他可不想引的王世充大軍在攻打李唐之前,先來圍剿於他。
單雄信也沒帶太多人走,三四千人在他率領之下離開弘農,避入山中,重新落草為寇去了。
臨去之前,這個黑心眼的傢伙還修書一封,送給曾經的瓦崗故人們,勸眾人儘早離開,不然早晚掉了腦袋云云。
不管這封書信落在誰手裡,單雄信都相信秦瓊等人不會過的那麼安生了,他還真想讓大家應了當初的誓言,有難同當……
說起來,單雄信對於河南大軍的傷害其實要遠高於張士貴,五萬大軍至此才算是煙消雲散,繼張士貴之後,給了王世充重重一擊。
而他造成的影響更是糟糕至極。
總的來說,李唐和王世充先「小小」的較量了一次,誰也沒占到什麼便宜,只不過王世充吃的虧更大一些而已。
單雄信跑了,張士貴也溜之大吉,王世充暴怒,李建成也是灰頭土臉,有功之人臨陣叛逃沒了蹤影,這樣奇怪的事情在李唐軍中還從沒發生過。
議論紛紛之下,黑鍋很快就落在了呂成業和同樣不見了蹤影的魏徵身上,呂成業當即被押回了長安。
魏徵是河南降人,人又不見了,黑鍋你不背誰來背?
可魏徵畢竟是東宮洗馬,拔出蘿蔔帶出泥,弄的李建成連奏疏怎麼來寫都不會了,白白讓李世民看了場笑話。
消息傳到長安之後,李世民覺得回京的決定很正確,他這個大哥統兵無方,之後不定會出多少紕漏呢。
張士貴悄悄的走了,留下了一地的猜疑,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唐軍上下都不知道這人到底去了哪兒,有的猜他就在弘農老家躲起來了,有的則說他去投了王世充,有的說他應該過了黃河去了晉地。
反正眾說紛紜,沒個准信。
只是在當天晚上,李破本人還不知道隔岸觀火的好處馬上就要出現了,他反而覺得很懊惱,這一戰太過莫名其妙,完全不符合規律,順便還打亂了一下他的計劃。
召集眾將過來商議了一下,王世充的不堪一擊讓眾人很興奮,可在李破注目之下,到底沒人敢再提議去打洛陽什麼的。
最終的結果很無奈,還是按兵不動瞧瞧再說,王世充吃了個大虧,就算有點傷筋動骨,可還不算傷及根本。
換句話說,王世充還有一戰之力,嗯,刀子被人斬的有點裂了,卻還能拼一拼。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破就醒了,隨即帶著羅士信去黃河邊上溜達,對岸怪事有點多,他覺著趁著清靜得好好想想之後該怎麼應對突發狀況。
實際上,想那麼多也沒用,晉地大軍過河的前提條件很清楚,一個是李建成率軍出關,一個是王世充大潰。
只要這兩件事沒有發生,強渡黃河便是得不償失之舉……
就在李破盯著自己建造的浮橋出神的時候,對岸來了一群人,還歡呼了一下,隨後便毫不猶豫的踏了上去,嗯,李破覺著對岸的怪事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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