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此時的王號和日後的國號真的能掛在一起嗎?兩個人都是暗自搖頭,無論是唐還是晉,好像都不合適吧?
顯然,這事兒李碧也就是隨意一說罷了,其實此時許多人心裡都明白,稱王之舉爭的就是個名分,看上去很重要,可真要說起來,也就那麼回事,重要的是結果。
什麼王號都不如帝號來的重要,這年月顯然後者才是終點,前者只不過是個過程而已。
三人又說了一些時候,溫彥博和蘇亶見李碧露出了辭客之意,便準備起身告退。
這會兒李碧好像才突然想起來有事未說,按了按手,讓兩人安坐,貌似隨意的道:「突厥汗帳北遷,留在雲中的突厥部族怕是要亂上一些時候了,夫君的意思是,要謹防失去束縛的突厥部族南下襲擾,你們怎麼看?」
兩個人聞言都愣了愣,這事兒他們不會不知道,可按照這幾年養成的習慣,邊塞防務應該是召集衛府將軍們一同商議,單獨問他們的時候幾乎是沒有。
兩個人不由目注李碧,心中多少有點狐疑。
李碧這裡心意大致已定,只是糾結之處也在所難免,她畢竟不是李破,在這件事上輕描淡寫肯定是做不到了。
隨著自家地盤的擴展,她本身的威望只會越來越低,這是個不爭的事實,甚至於在可以預期的將來,眼前這兩個人能不能還這麼老實的聽她說話都未可知了。
而這也是一個必然要經歷的進程,就像如今,再想像雲內那時一樣就不成了,尤其是軍事之上,她能影響到的可能只是那些李氏親族,其他的領兵將領也許會尊她敬她,若無特殊情形生的話,就絕對不會聽她號令行事。
這不但是風氣使然,也是權力制衡的一種體現。
李碧已經感受到了這種變化,所以她才會糾結至此,若非蕭後來到了晉陽,不然的話,她必定會自己親自往馬邑走上一遭。
李碧斟酌著詞句,見兩個人都挺沉得住氣,在那裡裝啞巴,半晌她才緩緩道:「馬邑收攏的突厥部族已有二十餘萬,我怕他們會內外勾連,行不軌之事,所以有意派人去馬邑,整飭突厥降俘,此乃大事,我與夫君已經商議過了,兩位不用多言什麼……」
「我呢,只想讓兩位舉薦幾個嚴剛方正的人物,以府中軍法司領之,匯同代州總管府,一同前往馬邑辦理此事,兩位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
兩個人同時都驚了驚,馬邑這是出大事了嗎?沒聽說啊……
由此可見,元朗這次捅的簍子是真不小,邊塞一旦有少許不穩的跡象,無論是李破還是李碧,都沒有等閒視之的意思。
李破沒有流露出要大開殺戒之意,可李碧卻準備操刀下手了,她的話語中沒有提及元朗半個字,可元朗的名字卻同時浮現在溫彥博和蘇亶的腦海之中。
因為現在馬邑掌管突厥降俘的就是元朗,如今是總管府軍法司領銜,總管府各曹參與,又有代州總管府摻雜在其中,就算沒有動兵,卻也和處置謀反之事相差不多了。
兩個人心中惴惴的告辭離去,在出去內宅的一道上,兩個人也顧不上太多,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半晌,都覺出此事有些詭異。
元朗若有異心……好吧,這個可以排除在外,兩個人其實只是猜測了一下,便都覺得,應該是元朗太過年輕,受人蠱惑也不知做了什麼,觸怒了那兩位,這才會有整飭突厥降俘一說。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幾句話就猜了個不離十。
但兩個人都知道,這是要出大事了,馬邑邊塞乃李氏起家之地,如今牛羊遍地,也是代州騎兵最重要的兵源所在,元朗那個位置可謂是炙手可熱,多少人都眼紅著呢。
若是那裡有了動靜,牽一而動全身之下……兩個人都深深皺起了眉頭。
當然,情形並不如他們想像中那麼嚴重,可元朗也確實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一隻腳都邁了進去。
幾日之後,頂著寒風,一行百餘人從晉陽出,拿著總管府的軍令,在雁門駐足兩日,從雁門離開的時候,人數一下也擴增到了七八百人之眾。
值得一提的是,河南降將張亮也混在了其中,以總管府軍法司參軍之職,往馬邑公幹去了。
到了馬邑,出示總管府軍令,令馬邑郡尉林茂收攏雲內兵權,並令馬邑太守王祿召集雲內,神武各縣主官,以及元朗等人,甚至是各處牧場的官吏到馬邑郡城商議要事。
快成了馬邑北部土皇帝的元朗,確實正處在一個少年得志,卻又對太過安逸的生活總有些不滿的情形之下。
其實他吧,和那些隋室藩王差不多,生活過的越是逍遙,越想找點事兒來做做,體現一下自身的價值,可是呢,沒有經過太多風雨的他們,大多都不成氣候。
他們一般說來,既沒有那樣百折不撓的意志,也沒有乘風破浪的膽魄和才能,如此結果也就不用想了,差不多都一猛子扎進水裡就再也冒不出頭兒來了。
在這一年的臘月里,馬邑很是熱鬧了一些時候。
元朗挖下的大坑,自己算是沒掉進去,卻把漸漸聚攏在他身邊的突厥貴族們差不多都填埋了進去。
這些想回歸草原,在元朗耳邊不停吹風的傢伙都被押解回了晉陽,紛紛人頭落地,這次清洗的目標定的很明確,就是馬邑的突厥貴族。
而元朗也經受了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挫折,他的權力一下便被分散掉了。
牧場的官吏之後皆由馬邑郡府派人出任,雲內兵權收歸馬邑郡尉所有,掌管突厥降俘的權力,由李鴉和劉景兩人分享。
只給元朗保留了一個雲內縣令的職位,和之前那是比也不能比了。
元朗的沮喪和憤怒可想而知,在二月間便帶著妻子來到晉陽,找表姐哭訴,這下好了,雲內縣令的職位也就此沒了……
實際上,和溫彥博,蘇亶兩人想的完全不一樣,元朗這事處置起來不用太輕鬆。
因為元朗不但是李氏親族,而且本無反意,也就是安逸日子過久了,自己在胡亂折騰而已,只要察覺的及時,幾乎不用費多少手腳,所謂的防患於未然,也就是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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