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2章嚇人

  溫彥博心下本還有些惴惴,但聽皇帝這麼一說,心一下就放回了肚子裡,笑著道:「陛下且放寬心,這幾年解兵還田,那些賊子摸慣了刀槍,哪肯馴服?

  鬧的凶的早已伏法,剩下的也沒了爪牙,如今只是追索一番,以除後患而已,不會再有什麼一呼百應的故事發生了。記住本站域名sto55.COM」

  李破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他明白這是官府對待農民起義的固有套路,不用較真什麼講不講信用,那太幼稚了,只要別弄出些還鄉團來就成。

  至於像當年王世充,樊子蓋等人那樣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時節早已成為過去,當然,本質上還是有點相同之處的,只不過大唐做起事來要陰險一些罷了。

  實際上大唐平定天下之後,確實殘存了許多遺留問題。

  蕭銑,竇建德,乃至於杜伏威,李軌所部,降人眾多,當時為了大局著想,都是盡力安撫,等到如今大局已定,百姓安樂之時,再行清理一番窮凶極惡之輩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也就是說,這麼做沒問題,可卻要把握好分寸,清除的是隱患,而非是進行大規模的清洗。

  李破覺著溫彥博,楊恭仁等人應該心裡有數。

  …………

  一個問題又翻了篇,三個人再次喝起了小酒,君臣之間離的近了,酒過三巡,說起話來好像也隨意了許多。

  眼瞅著天色已晚,殿中的宮人們悄悄點起了燈火,兩個臣下漸漸不勝酒力,有了告辭的意思。

  只不過皇帝還不想放過他們,大年初一把人招入宮中,也挺不容易的,哪能這麼輕易的結束。

  李破此時也有了三分酒意,再次舉杯,「新年伊始,萬象更新,來,再同飲一杯,預祝新的一年,順順利利,紅紅火火。」

  這麼直白喜慶的祝酒詞在皇帝嘴裡說出來,確實比較有意思,兩個臣下都醉醺醺的笑了起來,同時舉杯飲了下去,心裡也在想著,看來這是要結束了,可算能回去歇一歇。

  酒喝了不少,沒別的感覺,就是心累,皇帝的問題一個連著一個,還都是朝中大事,必須仔細斟酌才能回話,腦子轉的稍微慢點都不成,再這麼下去……誰能受得了?

  在蕭禹想來,皇帝的私宴快趕上鴻門宴了,以後還是避著些好,誰愛來誰來吧,反正他蕭時文是不再有所期待了。

  可李破放下酒杯,完全沒有任何結束的意思,又拋出了一個令人頭暈的話題。

  「前些時朕接到突厥可汗來信,邀朕再會於榆林,你們說說,朕是去也不去?」

  蕭禹差點一頭栽桌子上,溫彥博也以手扶額,頭疼不已。

  看著兩個臣下的樣子,李破在心裡幸災樂禍的樂的不行,惡趣味嘛,就是娛樂了自己,痛苦了別人。

  本來這事不用在此時說起,等大家休假回來上班再議也是不遲,可他就是在酒桌上拋了出來,不是惡趣味是什麼?

  溫彥博表示自己還頂得住,稍一沉吟便道:「此乃兩國交往之大事,非是兒戲,只憑一封書信……可不成。

  陛下若有意與突厥再次會盟,不如派遣使者北上突厥王庭,以國書付之,並言明需兩國商討之事。

  得突厥回書之後,再行定奪是否前往榆林。」

  蕭禹暈乎乎這次慢了一步,緊著想了想才道:「溫僕射所言確為正理……臣請陛下,突厥可汗來函可否容臣等一觀?」

  溫彥博瞅了瞅喝多了的蕭禹,很佩服他的勇氣,皇帝的私信也敢討要,這是……喝多了酒生出來的膽子嗎?

  阿史那楊環的書信李破可不會給任何人觀瞧,裡面的內容倒在其次,只是信中透露出來的那種不是外人的語氣,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李破當即擺手拒絕,「不用看了,無非就是幾件事。

  一是遼東之歸屬,阿史那多聞已是窮途末路,那遼東之事便需兩國商量著來,為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兩國估計要重新劃分一下東北的疆界。

  二來則是突厥王庭如今蠢蠢欲動,意在西域,所以要試探一下大唐的態度,咱們是按兵不動,還是共同出兵,朕估計突厥王庭那邊都不會太過在意。

  他們關注之處在於,大唐是否已結西突厥之好,還如以前一般,不想讓突厥王庭染指西域。

  剩下的還是以前的舊事,來往貿易,再次準確一些的劃分疆域,重申舊好等等。

  還有,近些年突厥元氣漸復,咱們也需要小心一些,今年如果能成行的話,要試探一下突厥王庭的那些人,看他們是不是又生出了南下與我較量之心……」

  說到這裡,李破哈哈一笑,志氣昂揚的接著道:「上次與突厥可汗盟於雲中,那時大唐初定,朕與眾人還都戰戰兢兢,唯恐與突厥再起兵戈。

  所以不得不與突厥人虛與委蛇,儘量交好,進退之間,都得三思而行。

  如今再見可汗,大概朕與她也就能做到平起平坐了。

  如果再給朕幾年,未嘗不能再讓突厥人稱上一聲聖天子,天可汗什麼的,你們說朕說的有沒有道理?」

  溫彥博滿面通紅,連連點頭。

  蕭禹更激動,一拍桌案,馬屁是脫口而出,「陛下雄才偉略,志氣恢弘,臣願隨翼尾,雖死無憾。」

  李破知道,兩個城府深沉的宰相不會因為一點雞血就激動成這樣,多數都是裝出來的,湊趣而已。

  可他還是很高興,於是乎……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溫彥博呆住,好嘛,皇帝又……作詩了,這是什麼意思?天山,樓蘭?有殺氣,不太應景吧?難道……皇帝不是想御駕親征吧?

  李破也喝了不少,但還算清醒,略一琢磨,抄的好像有點不合適,頓時急眼了,老子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人設,不能崩了不是。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山百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他是跟早已湮滅於歷史當中的樓蘭較上勁了,他記得的詩詞不少,句句都是經典,可帝王志向,本就難以描述,那些大詩人們也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去寫什麼帝王如何如何。

  於是乎,臨到用時,文抄公便有些拿捏不住。

  興起之時,脫口而出的詩句,聽著確實讓人熱血,但說實話,殺氣太足,不符合帝王身份。

  要擱在當年雲內他當將軍的時候,若是這麼吟上兩句,倒還可以,可你一個雲內的將軍,總想著去西域殺敵,以當時的形勢而言也會讓人覺著很怪。

  溫彥博有些坐不住了,這位開國皇帝是領兵出身,這時雖然是喝的有點多,可在長安呆久了,想要出去轉轉也……正常不是?

  而借著與突厥會盟之機,御駕親征,想要建功於西域,說起來……也很有道理吧?

  聽聽,聽聽,不破樓蘭終不還,有點嚇人啊。

  他猛朝蕭禹使眼色,想讓蕭大嘴巴勸勸皇帝,再吟上一首出來,自己年歲大了,真的頂不住。

  蕭禹則有點喝麻了,愣愣的眼睛發直,猛的大笑出聲,還拍起了巴掌,敲起了筷子,在溫彥博眼中和個傻子差不多,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真喝醉了。

  溫彥博情急,顧不得其他,一把把住了李破的胳膊,眼睛都紅了起來,「陛下有酒了,來來來,用些菜壓一壓。

  酒壯殺氣,天子忌之。

  臣知道陛下雌伏已久,心有怨氣,恨不能效漢武故事,驅逐突厥,廓清環宇,然陛下與突厥可汗交好至今,書信往來不絕,此大勢也。

  更應忍耐,待時機到來,一舉而定乾坤,而非憑意氣用事……」

  李破尷尬不已,覺得自己演砸了,詩抄的實在不好,看把人給嚇的,以前操作的就很聰明,大家反應良好……

  於是李破就勢扶額,點頭道:「是有些頭暈,今日便到這裡吧,哈哈,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溫彥博狠狠鬆了口氣,心說但願明日裡陛下能忘了自己的詩,看著兩個「醉蟲」,他的心臟跳的非常歡快,於是頭也有了些暈眩。

  …………

  兩個臣下被人扶著走了,李破也不忍心大年初一的把人留在宮中。

  酒喝了不少,人卻沒醉,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結尾很不美妙,不過李破臉皮厚,想了想就拋在了一邊。

  他現在是皇帝,沒人敢拿這個取笑於他,於是乎,他讓人換了飯菜,又吃了一桌,填飽了肚子,倒頭便睡。

  李碧在後宮還記掛著他,帶著人趁夜過來瞧了瞧,見丈夫睡的香甜,連個呼嚕都不打,也便宿在了兩儀殿中。

  第二天李破起床,看妻子躺在身邊,立即把人鼓搗醒了,一起洗漱一番去了武德殿,夫妻兩個打了一架。

  從武德殿中出來,李破揉著被踹了兩腳的肚子,徹底的舒坦了,簡直可以說是神清氣爽,暗道今年肯定是個好年頭,什麼他娘的樓蘭,老子把金髮碧眼的那些雜碎都弄過來當奴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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