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接風

  也不怪苗海潮害怕,按照隋末戰亂時形成的習慣,大軍統帥往往對地方官吏具有處置之權,貴族們隨便尋個由頭,把義軍將領殺了的例子比比皆是。閱讀М

  上次來的是杜伏威,苗海潮等人自然不怕,那是他們的舊主,可這次換成了李靖,就需要擔心一下了。

  而且在苗海潮看來,先是杜大王打頭陣,稍稍有了功績,接著就是國丈領兵,怎麼看都有著熟悉的味道。

  爭功外加奪取兵權嘛,貴族最喜歡幹這樣的事情了。

  當然了,出身義軍的苗海潮不會承認,其實義軍當中才是此類事情的高發地,因為家底薄,信任問題作祟,所以更注重遠近親疏。

  貴族們做事好歹還會弄點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義軍首領們可不管這些,臨陣換將是常事,包庇自家兄弟更是理所當然。

  好吧,其實苗海潮很想問一問宇文士及,到底為什麼是由李靖來領兵,東邊這些人可沒怎麼聽聞李靖的名聲,就因為他是國丈?

  只是以他的聰明,這話是怎麼也不會宣之於口的。

  聽宇文太守說話他就明白,這位老兄根本沒見過李靖其人,那就更談不上對其人的了解了,問也是白問。

  倒是從江陵那邊趕過來的幾位水軍將領曾是李靖部下,到時候可以打問一番。

  不得不說,這位當年的大賊頭已然蛻變成了一個標準的官場中人,這麼多年下來,那麼多英雄豪傑都肝腦塗地,他卻還能活下來,並屢有升遷,絕非幸至。

  ………………

  兩人說話間,一艘戰船靠上了碼頭,當先一人利落的跳了下來,隨口吆喝著發布著命令,讓部下們有序的下船。

  宇文士及和苗海潮相視一笑,趕緊迎了上去。

  他們此次過來,迎的正是從新羅回到東萊的船隊,由王雄誕率領。

  王雄誕離開東萊也有多半年了,被海風吹的皮膚黝黑而又粗糙,整個人都瘦了許多,可精氣神卻非是離開時可比,從內到外都給人一種精力瀰漫的感覺。

  王雄誕大踏步行了過來,離著老遠就抱拳連連施禮,聲音洪亮的道著,「兩位竟親自來這裡來迎俺?這哪裡受得?見外了見外了啊……」

  宇文士及兩人也笑著連連回禮,到了近前宇文士及笑道:「將軍海外建功,吾等與有榮焉,迎一迎算什麼,恨不能與將軍同去爾。」

  苗海潮沒那麼酸,上去就給了王雄誕一個大大的擁抱,拍打著王雄誕的後背道:「多半年不見了,王兄弟神采更勝往昔,可是讓人羨慕的很了。

  家裡已經備好了酒菜,就等著給王兄弟接風洗塵了,咱們痛飲幾杯,也跟咱們說說海外的稀奇事,讓俺長長見識。」

  王雄誕哈哈大笑,「好好好,那可是有的說呢,你是不知道咱們到了海上的威風,又宰了多少聽不懂人話的狗崽子,這次出去可比咱們當年行船時痛快多了……」

  三個人寒暄一陣,王雄誕還不能離開,要把船隊安置好了再說其他,後面陸續到達的海船是由西門氏在統領,等西門氏上了岸,這夥人才算聚個整齊。

  相比去年,只是少了一個蘇定方,作為步軍將領,他和劉仁軌等人都被留在了半島之上領兵。

  回到東萊的船隊比之前走時大了不少,主要是俘獲的倭國和百濟戰船。

  都是些小船來的,就算是將領的旗艦,和大唐的戰船相比也是小兄弟,不足以相提並論,這顯示出造船技術差距很大。

  只是由於地理環境的緣故,倭國和百濟對拓展海權比較熱情,所以造出來的船隻小歸小,卻也堅固耐用,造價也比大唐戰船低廉的多,勉強可以說上一聲各有優勢。

  大家的共同點就是,航行的海程短了一些,一般都是游弋在近海,遠洋航行的話,大唐的戰船倒是可以試一試身手,倭國和百濟的小船就不用想了。

  這些俘獲的小船可以作為唐軍船隊的補充,運送一下糧草什麼的,有些也可以給海邊的漁民打魚用。

  當世之中,海邊的漁民地位非常低,因為他們大部分沒有產業,只比流民好上那麼一點點,也就是多了一個戶籍而已。

  尤其是他們的來歷很複雜,少有漢民參與其中,加上渾身腥臭,窮苦無著,很多人都是以船為家,漂泊無根,產生傑出人物的概率非常渺茫,只要稍微富裕一些,即會脫離漁民的隊伍,如此一來這個群體就更沒出路,所以誰也都瞧不起他們。

  只是近兩年大唐重視起了海事,海邊的漁民受益不少,因為他們熟悉海情,水性,從軍的漸漸多了起來。

  這明顯是朝廷政策對這個群體產生了影響,不過要想改變整個群體的地位,還需要他們自己努力才成。

  ………………

  直到第二天傍晚,一行人才回到了東萊郡治,都累的不行,也無心吃吃喝喝,直接散了好好休息了一晚,才重新聚到一處。

  宇文士及在郡守府後宅設宴,為王雄誕和西門氏接風洗塵。

  還沒等宇文士及舉杯說上幾句呢,身上猶自帶著海腥味的西門氏就已經開始擺活,「不是俺說啊,怎麼也應在海邊建座城了吧?

  碼頭建成了,那麼多人來來往往也沒個落腳的地方……起碼得建些倉房,糧草什麼的運過來裝船,亂糟糟的弄的人手忙腳亂。

  太守是不是能跟朝廷說一下,咱們這些人就太守兄弟才學大,你說俺說的對不對?」

  西門氏出海轉了一圈,人還是那個樣子,嘴巴大的不行,一見到宇文士及就嘮嘮叨叨個沒完,只要她在,就能讓宇文士及的耳根子一刻都不得清淨。

  還和以前一樣,大家樂呵呵的瞧著,誰也不會幫宇文士及說話。

  宇文士及也習慣了和這些匪類打交道,心裡罵著兔崽子,臉上卻帶著笑容,不緊不慢的應付道:「多半年不見,大娘性情還是這麼急,先不忙說這些,兩位此去功勞頗著,來,俺先敬兩位功臣一杯。」

  西門氏舉杯,嘴裡還在嘟嘟囔囔,「太守兄弟說俺性急,俺卻要說你太慢,讓人看著就著急,這要在船上,指定要被派去擦拭甲板,干不好就不給飯吃……」

  眾人不由哈哈大笑,紛紛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王雄誕哈了一口酒氣,美滋滋的道:「還是咱們這邊的酒好啊,那邊的蠻夷吃用的東西真是沒法說。

  就咱們喝的這酒,一罈子帶過去,准能換幾個美貌婆娘過來。」

  西門氏眼珠子瞪了起來,指點著王雄誕跟宇文士及和苗海潮告狀道:「瞧瞧這廝那點出息,咱們帶著人過去,就他娘的看船了。

  這廝在船上還不老實,聽說還帶人上岸快活了幾次,小心在外面留下野種,到時候看殿下怎麼收拾你個混帳東西。」

  宇文士及聽了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苗海潮和他們卻是一路貨色,興奮的豎起了耳朵。

  王雄誕臉皮厚,拿起一根大骨棒啃了兩口,抹了抹嘴巴嘿嘿笑道:「人家的供奉,咱們自然也就生受了,可惜大娘……嘿嘿,少了許多快活啊。」

  葷段子一出,自古皆然,男人們哄堂大笑,連宇文士及都笑出了眼淚,西門氏順手拿起酒杯扔了過去,「你個小崽子,竟然還敢編排於老娘,找打不是?」

  說著話,她自己也樂了,從匪多年的她,又非什麼大家閨秀,才不會因為些許言粗言穢語生氣呢。

  氣氛一下好的不得了,宇文士及算是找到入了賊伙的感覺了,連連擺手道:「行了行了,莫要耍鬧,咱們再飲一杯,不管怎麼說兩位都是勞苦功高,去年年末賞功之時,都得了不少好處,真是令人羨慕啊。

  王賢弟也還年輕,稍稍享受一下,也說的過去,飲了這一杯,趕緊跟咱們說說海外的風土人情,還有那幾戰的始末,看了你們的捷報,總覺著少了點什麼,苗兄你說是不是?」

  這一下算是撓中了兩人的癢處,推杯換盞間,開始敘述起了他們出海之後的遭遇。

  說起跟倭國船隊偶遇在海上的時候,王雄誕更是手舞足蹈。

  那一戰可是他們的得意之作,同樣也是他們生平僅見的大規模海戰,其實都不用他們自己吹噓,那一戰不論過程還是結果,都可以說是精彩紛呈。

  西門氏也是感慨連連,不停的附和著進入誇功狀態的王雄誕。

  「劉仁軌你們見過吧,就那個瘦瘦弱弱的,說話也和太守兄弟差不多,慢條斯理,聽著就讓人著急的那個。

  你們可是不知道,到了海上那真是凶的很,用你們讀書人的話怎麼說來著,人不可貌相?就是這句。

  當時他坐的大船被倭人給點了,他帶著手下的弟兄硬是奪船數十艘,也不知宰了多少人,身上也不知傷了多少處,也和無事一般,你們說凶不凶?

  戰後就被大王許為軍功第一,王大郎都比不得人家,真是一條好漢,可惜沒跟船回來,不然這會讓他脫了衣物看看,瞧你們哪還有臉說什麼快活不快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