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8章年號

  李春登了李秀寧的門,事情不算大,卻有人立即報入了宮中。

  李破正在太極殿處置政務,聽到稟報也只道了一聲胡鬧,便不再關注。

  他主要是對李秀寧比較有信心,相信她會好好款待李春,而李春從來吃軟不吃硬,只要好好相待,她們便鬧不起來。

  他如今手頭上的事情多如牛毛,顧不上這點小事。

  這段時間小朝會是一場接著一場,關於稅賦的框架正在成型,三省的官員漸漸參與了進來,上書言事的人越來越多。

  也就是說戰亂漸止之後,朝廷的重心正在從軍事上往政務上轉移,這也是大唐開國之後最重要的一個時間段。

  治平需要政策上的支持……

  所以無論政治還是軍事,在這個關鍵時刻都需要進行調整,從魏晉以來,一些好的政策會延續下去,一些顯而易見的弊政則要進行改革。

  比如前隋的大倉制度,是隋末戰亂聲勢如此浩大的重要原因之一,為了爭奪各處大倉,諸侯們拼命廝殺,流下了無數的鮮血。

  楊玄感攻洛陽,翟讓,李密,王世充,加上宇文化及在河南混戰成一團,其實歸根結底為的就是爭奪洛口大倉。

  那是前隋建立的最大的一處糧倉,一直到一千多年之後,猶能在地下挖出隱蔽的倉房,裡面還有儲存的糧食,你說能不讓人眼紅?

  而李破走飛狐道,出涿郡,跟羅藝大戰一場,為的也不過是堆積於涿郡大倉的糧草。

  關西的永豐大倉為李淵所據,在戰爭中消耗的一乾二淨。

  涼州,靈州的兩處大倉都是隋軍控制西北的基礎,像蝗蟲一樣的白喻娑叛軍能肆虐多時,便是因為得了這些糧草所致。

  弊端是如此的明顯,可大家討論起來,多數的朝臣卻都不認為應該徹底廢止大倉制度,因為它有著非常大的優點。

  有了足夠的積蓄,各地無論是受災之後賑濟災民,還是臨時用兵,都能遊刃有餘,大致上的意思其實就是只要別再出個像楊廣那樣的皇帝,大倉制度就完全可以保留下來。

  尤其是大唐立國未久,各處還在剿匪,需要囤積糧草應對局面。

  所以鑑於前隋之弊,還有現實所需,倉儲之製做出的改變也就顯而易見了,分散於各郡,不再堆積於一處。

  這很大程度上增加了朝廷的管理難度和管理成本,卻也讓地方少了許多麻煩,更有利於折衝府的設立。

  其間的利弊其實很難說的清楚,只能看效果如何。

  任何政策的初衷其實都是好的,弊端叢生之時也意味著一個王朝的衰落,那時落下的每一片雪花好像都不是無辜的。

  總體來說,朝中又進入到了一個繁忙的時節,所有的零部件都運轉了起來。

  而作為這台機器的核心,李破也忙的焦頭爛額。

  而且他還在惦記著其他事情,侍中封德彝上請再改年號,元貞這個年號是李破登基時所立,國號有些爭議之處,年號則一體通過。

  如今統一了天下,改個年號倒也合情合理。

  李破有所意動,這時便把封德彝,長孫順德,宇文士及三人召到面前。

  李破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揮退想要上來幫忙的宦官,跟幾個人道:「新朝新氣象,改個年號倒不算什麼,我想的是……自先秦始皇帝稱帝以來,你們算過沒有,有多少年號存世?」

  幾位大才面面相覷,心說這哪記得清楚?至尊這是又想做什麼?

  長孫順德甚至埋怨的看了封德彝一眼,就你會拍馬屁,元貞才用了不到兩年,改什麼改,要改也要等穩一穩再說嘛。

  提議的是封德彝,他不能不說話,而且還得給皇帝上上課,於是便試探著道:「前秦兩世而亡,並無年號之說。

  漢武之前,多為追命,直至武帝狩白鱗而喜,遂稱元狩,帝年方始,之後諸帝年號頻改,臣也記不太清了,不過逢福而立,遇亂則改,一朝之下,少則三四,多則五六……

  乃至漢末魏晉,天下大亂,帝號頻出,年號之雜,除非查閱典籍,不然臣也數不清楚,臣今上請改年,也只除舊立新之意而已,至尊的意思是……」

  李破擺了擺手笑道:「我沒有責怪卿的意思,朕只是覺得紀年太過混亂……有鑑於此,不如讓朝野內外都省事一些,以始皇帝統一六國,登基稱帝為元年,之前紀元為公元前,之後為公元後。

  如此一來能省去不少麻煩,就像是愛卿你,也不用再去記那些繁雜的年號,也能為後人們省去許多腦筋,豈不美哉?」

  …………

  對皇帝的「突發奇想」,幾個人都是措手不及,這樣也行?三人很是震驚,之前的皇帝們估計連想也未曾想到過吧?

  宇文士及年輕,腦筋轉的快,也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率先起身一禮道:「至尊之氣魄,不遜秦皇漢武也,只此一事,必能流名千古,為後人所記。」

  封德彝和長孫順德也是恍然,他娘的改個年號算什麼,我把前面的紀年一道都給改了,如此錄入史冊的話,光年號上面就可以大做文章。

  只要人們念叨一聲公元,估計就得想起是誰改的,輕輕鬆鬆便留下了姓名,心思之精巧實在令人嘆服不已。

  而且還是以始皇帝為始,並不以自身為重,理由充分,度量上也足以讓人稱道。

  封德彝誠心贊道:「如此大善矣,看來之後讀史之人都要謝上至尊一聲了。」

  可不是嘛,年號紛雜,連他這樣的人都記不太清,也足以弄的其他人頭昏腦漲,幾個皇帝下來,便有不知何年何月之感。

  長孫順德也連連點頭,覺得此事應該做一做。

  李破瞅著他們的樣子,心裡比較得意,後來人應該會感謝他吧?等到時機合適,把度量衡也都再弄一弄,再過些年把經緯度設一下,本初子午線就他娘的以長安為起點……

  實際上,以公元為紀年,首先方便的其實是史官,再有就是百姓,皇帝們設下年號為的是自己,公元則是方便大家,優劣由此可見一斑。

  改變先從點點滴滴的「小事」做起,大唐的新氣象可不是在座的三人能夠預知的……